“時間就像是指縫間的沙,人總是試圖用力地抓住,妄想停止在某一刻,卻隻能無能為力的眼看著它流走。”


    陸昭離開北京已經快兩個月了,林安嵐每天教室宿舍兩點一線,和陸昭的聯係也像是寫信一樣,晚安總是在他那太陽升起的時候到達,毫無意義,林安嵐也很少出去喝酒了,她的生活幾乎變得一片空白,這樣的空白不由得讓她更有時間反複在腦海裏放映她和陸昭的過去。


    迴憶才是比現實更殘忍的刀,因為那是你一次又一次修飾過的畫麵,主觀刻畫的美好,它會在你決定放棄後,不斷殺迴來,一遍又一遍的擊垮你。


    陸昭的生活林安嵐無從可知,隻能從他偶爾發的朋友圈窺探一二,就算是偶爾發的朋友圈也是他和朋友出去旅行時的風景照,風景裏沒有別人,也沒有他。有時候林安嵐也會和他分享自己的心情,發給他再等他迴複的心情就像是在水裏放下的泡騰片,從充滿激動到毫無波瀾。


    林安嵐倒是時不時就會發朋友圈,陸昭看見就會評論或點讚,但等她醒過來迴複的時候,陸昭又已經睡了。這種跨越時差的聊天,讓林安嵐身心疲憊,毫無交集的生活,毫無交集的社交圈,她覺得沒什麽可和陸昭聊的,沒有營養的“在幹嘛?吃了什麽?上課了嗎?”像是一個圈把兩個毫無關係的人硬圈在一起,林安嵐覺得很快自己就會從陸昭的生活中消失了。


    而在此時,林安嵐卻在學校認識了個學姐,這個學姐也是北京人,和她認識說來也巧,之前去看電影的時候剛好和學姐買了鄰座,看完閑聊中才發現竟然是同校的學姐。最近徐夢如忙著和張奕然戀愛,她還沒對林安嵐消氣,鍾黎最近也在兼職也沒空和林安嵐閑逛,所以她在通過了學姐的微信後,常和這個學姐一起玩兒。


    “安嵐,你會打牌嗎?”學姐問林安嵐。


    “鬥地主?還是麻將?”林安嵐都會,隻是都不是很擅長,她家每年過年的娛樂活動就是打麻將,外婆為了有人陪她打,愣是把才上初中的林安嵐和才上小學的表妹都教會了。


    “麻將啊,或者炸金花之類的。”學姐一聽林安嵐這個語氣就知道她肯定是會的。


    “北京麻將沒打過誒,炸金花也不會。”林安嵐今天來學姐的宿舍和她一起看電視劇,她們時常會約著一起看電影或者看電視劇,邊看邊討論,倒也是打發時間的好活動。


    “北京麻將超簡單,下次我教你,正好多個麻將搭子。”學姐開心的說。


    沒過多久,學姐就邀請林安嵐去打麻將了,學姐有車,她每周末都開車迴市裏的家住,這周六學姐給她發微信問她打不打麻將時,林安嵐正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看到學姐的微信,就立馬迴複了個好。


    學姐把車停在了林安嵐宿舍樓底下等她,林安嵐迅速下樓上了車。


    “學姐,去哪兒打?還有誰?”林安嵐坐在副駕上問,學姐的車是一輛奔馳的suv,裏麵裝飾的粉粉嫩嫩,還有一個可愛的hello kitty的掛飾在後視鏡上。


    “跟我的倆發小,沒事兒,我們打的不大,你先學兩把。”


    林安嵐真是在學校呆的感覺都快發黴了,每天不是上課就是睡覺,宿舍裏也沒人,正愁沒什麽消遣呢。


    到了棋牌室林安嵐就見到了學姐的兩個發小,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一頭長發染成了白金色,打扮的很休閑,但安嵐認出了她穿的衣服,陸昭也買過一件一樣的,是紀梵希的,另外一個男孩看起來比學姐還大了幾歲,手上帶了塊勞力士,林安嵐認得出是因為她的爸爸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但林安嵐沒想很多就打了起來。


    北京麻將比林安嵐老家的麻將複雜很多,規矩是一個又一個,她打了一晚上都沒記住,自然而然是大輸家,學姐看林安嵐輸的最多,到最後直說算了,娛樂娛樂,不來錢,林安嵐自然是不肯,這輸就是輸,哪有輸了不給錢的,這一場麻將她輸了1800。


    後來時間還早,他們又帶林安嵐玩起了二十一點和炸金花,這二十一點明顯簡單了許多,一來一迴她還贏了不少。林安嵐不是為了贏錢,但博贏那刻的感覺林安嵐很是沉迷,她沉迷於好像下一秒就要溺水了,但翻開新的那張牌,你卻又剛好抓住了救生圈的感覺。


    林安嵐和陸昭說,最近自己學會了打牌,陸昭說那等他迴來試試看林安嵐的水平,林安嵐卻說,水平不咋樣,但運氣絕好。陸昭說,賭錢哪有人運氣天天好的。林安嵐說,別的地方運氣差,自然賭運好啦。


    陸昭隻是笑笑,說隨便玩玩沒所謂,你可別太上頭了。


    而林安嵐覺得隻是小打一下牌,哪有賭博這麽嚴重,雖然林安嵐也覺得這輸贏不算小,但她已隻身入牌局了,哪還考慮得了這麽多。


    牌打的大了,自然而然錢就不夠用了,林安嵐開始用各種借口問她爸媽要錢,不是想出去吃頓大餐了,就是手機丟了要買新的,再不然就是學校又要交什麽莫名其妙的費用,爸媽也全無懷疑,隻當是女兒在大城市見見世麵也好,和朋友們人情往來也罷,當然,這種金錢的彌補也是他們對女兒曾經虧欠的補償,林安嵐自覺要的理所當然,她爸媽也給的幹淨利索,她媽媽時常會和林安嵐聊起家裏的近況,她自然也知道了她爸爸最近的生意十分有起色,一個個項目接的順順利利,自然也不去深究林安嵐這點小錢。


    但有些東西一旦開始,操控你的就不是你的理智了。


    林安嵐此後輾轉在各類牌局之中,一起玩的都是年紀相仿的人,打扮的潮流時尚,出手也闊綽大方,一個個年紀輕輕但都是牌場老手了,林安嵐浸潤在這牌局中,已然忘記自己一開始隻是為了打發時間才來打牌的了,她開始每天往返於學校和棋牌室,甚至有時候課都不去上了,而牌友們也覺得她為人爽快事兒少,從不拖欠賭資,打的大打的小她也都沒意見,牌局結束林安嵐的賬也總是算的最清結的最快的,所以很多人也都開始和她有了牌局以外的約會,她開始和他們一起打完牌相約去星光天地逛街,買自己想要的,以前舍不得買的東西,林安嵐竟開始覺得這些東西並沒有她想的那麽貴。


    她進入了不屬於自己的社交圈,無意識地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她失去了該有的判斷,無視旁人的勸誡,一意孤行在錯誤的路上。


    而林安嵐最近最癡迷的不外乎德州了,這德州撲克對人心的揣測,對人性的觀察,以及對概率的計算都讓林安嵐覺得有意思極了,但她本身就不是一個會算牌的好手,她不論手上的牌是什麽,她不看到最後一張,她都不相信自己的牌竟會這麽爛,但偶爾的勝利又時常讓她覺得幸運之神還是眷顧她的,讓她飄飄然的忘記了前麵的慘敗。


    林安嵐正打著牌呢,接了個外賣的電話才看到有未讀的微信。


    是陸昭發來的,已經是2個小時前的微信了,算了下時差,陸昭發微信的時候是北京時間下午6點,他那兒是淩晨4點。


    陸昭:【你吃飯了嗎?】


    陸昭:【怎麽半天不迴消息?嘛呢?】


    林安嵐發現陸昭最近總是大半夜不睡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天都在外麵紙醉金迷。


    林安嵐:【才看見,沒吃呢,你是不是天天在外麵喝酒啊,大半夜的不睡覺。】


    陸昭:【你最近忙得很呀,總找不到你。】


    陸昭覺得最近林安嵐太不正常了,自己每次找她微信都要過好久才迴複,國內的白天總找不到她,到了半夜她倒是迴的還快點,這時差比他這個在美國的人還混亂。


    林安嵐:【沒看見呀,看見都是第一時間迴你的,嘻嘻。】


    陸昭:【你在學校嗎?】


    林安嵐:【不在,我在打牌。】


    陸昭了然,果然又在打牌,這個林安嵐最近打牌的頻率越來越高,都和她說了這種東西不能上頭,她果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陸昭:【跟你說了,偶爾打著玩就算了,你現在三天兩頭打牌,你賭博啊?】


    陸昭:【你們玩兒多大?】


    林安嵐:【哪有賭博這麽誇張,我就是隨便玩玩,課少嘛。】


    林安嵐在撒謊,她確實逃課了,但她又不想被陸昭知道,她不覺得是賭博,但又確實玩的越來越大,林安嵐為自己找借口,玩玩說不定就膩了,在學校也很無聊啊,她又不像陸昭朋友這麽多,天天有人陪。


    陸昭:【我就提醒你,賭博可不是小事兒。】


    林安嵐:【哎呦,知道啦,你快睡吧,不用上課啊。】


    不知道是陸昭烏鴉嘴靈驗了,還是該說林安嵐活該,那天說完沒多久,林安嵐十有九輸,直到最後那場她真的上頭了,那場牌林安嵐已經水下很深了,明明已經沒碼了,但她偏不下場,她就不信這個邪,又借了很多碼,想翻本,那場牌的結局早就注定了,但林安嵐結束算碼的時候才發現竟然輸了這麽多,她的錢早就不夠了。


    林安嵐這個月已經問媽媽要過很多錢了,而且媽媽也開始懷疑了,問她怎麽最近花錢這麽厲害,林安嵐撒了一個又一個謊,她突然覺得自己怎麽變成這樣了。


    結賬時候欠下的數目,林安嵐現在肯定是拿不出來,但是距離媽媽打生活費還要一周,林安嵐隻好撒謊對牌友說,卡今天限額了,後天迴市裏再給他們現金,牌友們自然不會不信,畢竟林安嵐的信譽相當好。


    她匆匆離開,站在門口等車的時候,她的頭腦好像一下子清醒了,怎麽迴事,明明隻是玩玩而已,怎麽會玩到這個地步,迴想這段時間,自己什麽也沒幹,夜夜打牌,白天也沒有精力去上課,陸昭對她的提醒在此刻才突然清晰,眼前突然明了,但潘多拉的盒子已經打開了,現在想扭轉結局哪那麽容易。


    然後林安嵐就開始犯愁,這筆錢到底怎麽辦?思來想去她隻想到可以把之前買的包包賣掉,二手低價應該賣得很快,但是低價虧很多就算了,賣完離那筆數目也還是差了一截,隻有一天的時間,林安嵐想了身邊所有的人,少一點還能問鍾黎或者徐夢如借,這麽多她們肯定也沒有。


    陸昭:【你不會又在打牌吧?】


    林安嵐看到陸昭微信的時候心裏更是一驚,這少爺安監控了嗎?自己剛下牌局,他就發來消息,林安嵐心裏突然沮喪的很,陸昭這麽聰明,這段時間勸了這麽多次,我怎麽一次都沒聽呢。


    林安嵐:【以後都不打了。】


    陸昭:【?輸錢了?】


    林安嵐下意識的想撒謊,但已經騙了陸昭很多次了,她不想撒謊了,就讓他知道吧,自己是個賭鬼。


    林安嵐:【嗯,輸慘了,輸到欠了一屁股債。】


    【這就是賭博,我就是上癮了,我還騙我媽的錢去打。我準備把包賣了。】


    林安嵐坦白一切,陸昭討厭她也行,罵她也罷,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陸昭:【欠了多少?包別賣了。】


    林安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打算問你借錢。】


    陸昭:【那你哪來的錢?】


    林安嵐還沒迴複,陸昭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林安嵐,欠了多少?還要變賣家當了?”


    “哎呀,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有辦法。”林安嵐聽到陸昭的聲音一瞬間又是委屈又是愧疚。


    “多少?你說呀。不是說我是你好朋友麽?假的?”陸昭聽著林安嵐這聲音裏都帶著哭腔了,心想這到底是欠了多少。


    “是好朋友,但我不想問你借錢。”林安嵐真是越說越羞愧,她問誰借都不會去問陸昭借的。


    “說了是好朋友,我的錢又不是黑錢,怎麽不能借。”陸昭真是快被林安嵐急死了,問了半天還在這兒磨磨唧唧的不說。“你要這樣,咱倆以後別聯係了,你沒把我當朋友。”


    “4萬。”林安嵐一聽陸昭要和她絕交立馬說了出來。


    “4萬?你搞得我以為是40萬,你把卡號發給我。”陸昭直截了當的說。“但我這邊銀行現在都關著門,我得等銀行開門才能給你匯。”


    “真不用,我會想辦法的,不大了告訴我媽,反正也是該罵。”林安嵐低著頭眼淚已經流個不停了,此刻她後悔的情緒已經達到了巔峰。


    “我已經罵過你了,好吧,你卡號發給我,這錢你之後還給我就行了,甭廢話了。”陸昭發覺林安嵐真的是他見過的最擰巴的人。


    “知道了,我一定會還你的,你放心,很快。”林安嵐信誓旦旦的保證。


    “趕緊迴學校吧你,我電話裏都聽到你那兒的風聲了。得,我掛了。”陸昭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林安嵐失魂落魄的迴到了學校,她盤算著還是得把包賣了,不然陸昭的錢沒法一次性還掉,想著就立刻決定明天把包帶到二奢店問一下價格。


    等林安嵐睡醒的時候,她已經收到了陸昭匯來的錢,陸昭怕匯款有延遲,還特意截了自己銀行卡轉賬的短信截圖給林安嵐。


    林安嵐點開截圖,是陸昭從自己卡裏轉了4萬出去,但看到餘額的林安嵐以為自己眼睛昨天哭花了,“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不對,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林安嵐數了兩遍才相信自己看到的數字,她看的出來陸昭是個富二代,但才上大學,他卡裏有這麽多錢???這麽多錢,林安嵐甚至從沒見過,林安嵐更沮喪了,她和陸昭距離在無限變遠,越了解反而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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