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往哪逃?


    躲?


    完全躲不了。


    為了避免被什麽蛇蟲鼠蟻,豺狼虎豹突襲咬死,陸安梔特意選了個視野開闊的空地睡覺,周圍連一點遮蔽物都沒有。


    目光所及,隻有頭頂的大榕樹。


    一不做二不休,陸安梔站起來,找了幾縷粗壯的氣根,使出吃奶的勁往樹上爬,長這麽大,除了小時候被老爹胖揍的時候爬過樹。


    已經很久沒有幹過這麽有童趣的事情了。


    當初出門的時候為了方便,衝鋒衣和速幹褲直接往身上套,如今穿著短袖的她光著胳膊往樹上爬的時候,甚至有點後悔把衝鋒衣獻祭了出去。


    少了外套的保護,她身上這點肉比菜市場裏的豬裏脊還新鮮。


    手肘磨破了皮,橫七豎八的枝椏擦過臉頰,伸手去擋哪裏,哪裏就多一道口子。


    加上腳踝上還有傷,為了爬棵樹,真是費了老勁。


    好在她身體素質過硬,動作麻利,沒過多久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藏身之所,整個人縮在樹枝上往遠處看的時候,尿都差點給嚇出來。


    坦克,她又看見坦克了。


    爬樹的時候就感覺怎麽這地麵震動得厲害,原來是正兒八經的大家夥來了。


    豎立在裝甲頂端的衝鋒機槍突突突往外射擊,這麽近距離看過去,甚至能看清因為後坐力太大,操控機槍的人全身都在有節奏的抖動。


    至於這兩撥人到底因為什麽原因打起來,陸安梔根本看不懂。


    這荒郊野外,沒有園區,人跡罕至,在這裏打什麽呀?


    莫名其妙。


    槍林彈雨持續了好幾個小時,天快亮的時候才停歇。


    陸安梔縮在樹上,時不時能看見幾個慌不擇路的人扛著槍在她眼皮子底下竄來竄去,嘴裏嘰嘰歪歪說的都是聽不懂的鳥語。


    難啊,真的太難了。


    沒有出國之前,她隻想踏踏實實經營自己的修車廠,賺點錢帶老爸康複得好一點,未來的生活自由一點。


    說實話,她不算一個特別有理想有抱負的人,身上也沒太大的家國情懷,隻想一日三餐一年四季這麽平平淡淡地過日子。


    尤其是知道一身債務能被填平之後,潛伏在身體裏的懶癌時不時都在提醒她,錢嘛,夠花就行。


    但是,這麽些天的顛沛流離,陸安梔感覺自己的靈魂又升華了不少,如果這次真的能逃迴去,她忽然想,要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霍知衍的合同到期之後,餘下的錢該怎麽花,一分一厘她都規劃好了。


    開一個專門為殘障人士提供工作崗位的洗車店,尤其是那些身體上有缺陷的,缺胳膊少腿的,隻要能拿得了工具,她就收過來做洗車工。


    慢點就慢點,能洗一台車就洗一台車,食宿全包,虧點錢不算什麽,人活著不僅要自己有價值,還要為那些找不到價值的人提供價值。


    陸安梔抱著樹杈想得入了神,直到天色大亮,戰火完全停止之後,她才一瘸一拐地從樹上滑下來。


    身上這件破t恤更破了,手臂臉頰到處都是劃傷,好在褲子質量好,腿上的皮肉還是完整的。


    這種小剮小蹭,陸安梔壓根不想管,順著昨天發現水流的地方繼續往南走。


    看到溪水,蹲在旁邊的草叢裏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沒人,立馬衝過去喝了點水,簡單洗了個臉。


    正準備把靴子脫下來,洗洗腳,上遊忽然飄來什麽東西撲騰了幾下,動靜挺大的。


    陸安梔手忙腳亂穿好鞋,杵著拐棍,連滾帶爬趕緊往草叢裏躲。


    馬丁靴踩在鵝卵石上倏倏的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點聲音,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動得更厲害了,甚至伸出了一隻手。


    靠!


    陸安梔一個激靈,立馬飆國粹撫慰自己的小心髒。


    然後,看清了那個龐然大物其實是個人。


    確切地說是個不怎麽動,就這麽順著溪流往下漂的男人。


    陸安梔剛剛洗臉的地方有個弧形的淺灘,男人經過那裏的時候,毫無疑問地擱淺了,手臂被卡在了幾根水生植物裏,身子嘩啦啦往下掉,水流卻衝不走他。


    八成是受了重傷,要掛了。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陸安梔想都沒想掉頭就跑。


    一邊跑一邊安慰自己,天靈靈地靈靈,亂葬崗都見過了,還怕一個還沒死透的活人?


    真的不是她見死不救,而是現在她連自己的命都掛在褲腰帶上,哪有什麽能力去救別人。


    如果老天爺覺得她罪大惡極的話,頂多……


    頂多念個一千次阿彌陀佛謝罪。


    十分鍾後。


    陸安梔去而複返,黑著臉把卡在淺灘裏的男人拽到了岸邊,看了眼雙眸緊閉的男人,抬頭望天,咬牙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都什麽時候了還救人?


    蠢貨,二百五,腦子被水泡成爛泥了吧。


    緊接著,腦子裏又傳出了另外一個聲音:行了,人已經拖上了岸,能做的都做了,你趕緊跑,說不定這個男人也是個罪大惡極的壞胚子,醒了搞不好還會弄死你。


    陸安梔打了個寒顫,又一次拔腿就跑,可惜……


    這次沒有跑掉。


    受了傷的那隻腳正好被半死不活的男人猛地抓住,就像臨死前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活不撒手。


    陸安梔抽了好幾次,一用力腳脖子生疼。


    他娘的,這迴是徹底把自己搭進去了。


    走不了,男人又不醒,他們就隻能蹲在小溪邊幹等,陸安梔挪著上半身過濾了一點水,又就著這點水啃了小半塊餅幹。


    壓縮餅幹算不上好聞的香氣悠悠地鑽進男人的鼻腔裏,下一秒,抓著陸安梔腳脖子的手再次使勁。


    “嘶……”陸安梔氣得抓著石頭就想砸。


    男人的聲音忽然從喉間溢出,嘶啞得像被人架在火上炙烤:“餓……我餓……”


    陸安梔抓著石頭的手頓了頓,眼神亮了幾分:“z國人?”


    異國他鄉遇同胞,再硬的心也軟了下來,心想著說不定也是從哪個園區裏逃出來的可憐蟲,陸安梔當即掰了一小塊壓縮餅幹湊到了他嘴邊。


    剛剛還要死不斷氣的男人像是忽然吃了什麽迴光返照的神藥,立馬撐著上半身坐了起來,抓著陸安梔的手也鬆了,搶過那一小塊壓縮餅幹就塞進了嘴裏。


    吃完一小塊,兩隻手胡亂地在臉上擦了擦,露出一雙特別清澈的大眼睛。


    “還有嗎?再來點!”


    陸安梔猛地往後退了幾步:“靠,你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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