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如羽毛般輕盈,緩緩飄落在長椅上,走道上,草地上,還有沐奎和沈玲的身上。


    歲月在他們臉上刻下了痕跡,


    沐奎伸手輕輕拂去沈玲頭上的雪,他沒有出聲,但手指卻略帶顫抖,如同他此時的心情一般。


    透過飄落的雪花,沐奎看著妻子的臉頰,仿佛看到了他們曾經青澀的模樣,還有那些平凡而溫馨的過往。


    是啊,其實他們心裏早就已經有答案了。


    他們曾經一起經曆過困難,一起享受過幸福,如今,他們還是在一起,相互依靠,相互扶持。


    可他們的大半生,為何都那麽強呢?


    雪花不再隻是自然的饋贈,更像是兩人愛情故事的見證,在這雪的畫布上,兩道身影顯得格外溫暖。


    不遠處的草坪,沐晚秋靜靜的看著父母,卻沒有上前打擾。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靜,沒有哭鬧,沒有歇斯底裏,甚至比在病房裏時,平靜的多。


    而季風和溫暖就站在她身旁的不遠處,沒有作聲,這不是屬於他們的時間。


    其實之前季風和沐晚秋坦白的時候,小富婆已經有了預感,死亡是公平的,她已經猜到了這一刻的到來。


    但她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刻會來的這麽快。


    看著父母的頭上逐漸被雪覆蓋,沐晚秋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既然相愛,那活著的時候幹嘛非要整天強,不見麵,動不動就生氣呢?明明在一起的時間那麽有限,好好的生活不好嗎?”


    聽著沐晚秋的聲音,季風蹙了蹙眉。


    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他也有些擔心沐晚秋此時的心理狀態。


    不過小富婆似乎並沒有在意季風的神情,她隻是看著遠處的父母,繼續著自說自話:


    “現在人死了,他們反倒是沒有再吵架,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了,嗬……”


    季風和溫暖互相看了一眼。


    兩人都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斷沐晚秋,還是讓她繼續發泄一下。


    沐晚秋見兩人沒有應聲,又繼續追問了聲:


    “季風,溫暖,這是為什麽呢?”


    季風一向是能說會道的,可麵對感情的問題,尤其是這種幾十年的婚姻感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作為旁觀者的時候,每個人都是智者,可當局者迷啊!


    婚姻這種東西他也沒有經驗,他也隻是個旁觀者,所以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迴答這個問題。


    不過敏感的溫小暖,立刻感覺到了季風的局促和遲疑。


    其實不止是季風,她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們還沒有結婚,也沒有遇到過結婚之後的那些問題,矛盾。


    溫暖也不知道,未來和季風結婚之後,是不是也會困難重重,矛盾重重,但這並不妨礙她的感情。


    其實決定和季風在一起的時候,忍讓和妥協就已經開始了。


    就比如以前在大庭廣眾之下,她是不讓季風摸她腿的,現在不是也可以了麽?


    是的,這也是一種妥協。


    此時此刻,溫小暖理解著季風的遲疑,輕輕握住他的手,對他點點頭,態度平靜而堅定。


    “季風,你來說吧。”


    她意思很簡單,有問題,那就一起去麵對好了。


    沒有迷茫,隻有勇敢。


    而這份勇敢也感染了季風。


    老季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後才緩緩迴應:


    “要是感情問題,我還能迴上兩句,可如果是關於婚姻,那就很抱歉了,畢竟我也沒結過婚。


    不過我覺得,兩個倔強的人在一起確實很痛苦,就像有人說,相愛不能抵萬難,合適才行。”


    “所以,爸爸媽媽並不合適,他們隻是家族利益的犧牲品,對吧?”


    這個問題季風沒有立刻迴應,因為他也看到了沐奎和沈玲互相依偎的身影。


    至少這一刻,他們很幸福了。


    “我不知道,但看他們靠在一起的樣子,我想……


    他們應該也和自己、和彼此和解了,最後還是幸福的。”


    沐晚秋點了點頭,目光有些莫名的悲涼: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是這個意思麽?”


    “大概是吧。”季風的語氣有些不太堅定。


    “可季風你以前不是也說過,我們所有人都太在意結尾了。


    隻要這個故事的結局,有一刻的救贖,整個故事的不公和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計。


    二十年,聚少離多,貌合神離,互相折磨了這麽多年,這些都是事實存在的,所以……


    白頭若是雪可替,世上何來傷心人?”


    季風:……


    他也沒想到,會被沐晚秋用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來反駁,而且他竟然也覺得,這話放在這裏說,確實有那麽幾分道理。


    結尾這一刻的甜蜜,就能抹去過去幾十年的痛苦麽?


    抹去不了的。


    如果天底下的快樂,都能夠像悲傷一樣持久,那世界上也就沒那麽痛苦和悲情了。


    就像沐晚秋所說的那樣。


    白頭若是雪可替,世上何來傷心人?


    “抱歉,沐晚秋。”


    “季風,我媽和你一樣,一直都是叫我全名的。”


    “額?”季風愣了一下,沒有理解沐晚秋對他說這句話的意思。


    而沐晚秋也沒有解釋的打算。


    在季風疑惑的目光中,她走了,走向了那片雪白,也走向了她的父母。


    季風的嘴唇動了動,卻什麽都沒說。


    結局是沈玲所期望的,事到如今,這樣也挺好。


    一旁的溫暖感覺到季風情緒有所波動,便緊緊握住季風的手掌:


    “季風,我們要去幫幫忙麽?”


    “不了。”季風沉默了很久才迴答。


    “不去?”


    “嗯,走吧,我覺得……她現在應該不想見到我。”


    “嗯。”


    溫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跟在了季風的身後。


    其實溫暖對沐晚秋,一直都是抱有戒備的態度。


    以她的性格和占有欲來說,是無法接受季風身邊站著第二個女人的,她可以對季風無條件的好,但有些事情就是底線。


    這次的事情發生之後,連溫暖也不禁感到歎息。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遺憾居多,破鏡,若是能夠重圓,那必然是鏡子沒破。


    破鏡難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而季風和沐晚秋之間的關係走到這裏,也終究是產生了裂痕。


    “季風,以後……還會是朋友嗎?”


    季風知道溫暖的意思,但他也不知道沐晚秋的想法,所以隻能代表自己迴答……


    “在我這裏是。”


    雪花同樣在兩人的頭上堆積,溫暖掠去了季風發絲上的雪花,笑盈盈的安慰起自己的愛人:


    “季風,我們是不一樣的。”


    “嗯?哪裏不一樣?”


    “今朝挽手同淋雪,此生注定共白頭。”


    季風愣了愣,明白了溫暖的意思,隨後輕輕抱住了身邊的女孩,將她收緊在自己懷裏。


    “我隻是有些迷茫,如果一件事情的結果是好的,但過程十分痛苦,甚至超過了當事人的想象,那這個結果,是好還是壞呢?”


    溫暖迴抱住季風,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永遠都不會離開……”


    病院內,沐晚秋站在了父母的身後,卻沒有出聲。


    因為此時的爸爸不希望有人打擾,打擾他和媽媽的二人世界,沐晚秋隻得離遠了一些,再給父親一些和母親獨處的時間。


    她重新望向門口,看到了溫暖和季風兩人的離開。


    她也看到了季風帶著歉意的表情。


    事到如今,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怎麽辦呢?


    還能迴到當初認識時,嘻嘻哈哈,求著季風幫自己倒垃圾的日子麽?


    不能了。


    每個人都會長大,長大就迴不到小時候了。


    生在這樣的家庭裏,或許,她早就應該長大了。


    沐晚秋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找到了季風的頭像,打了一些字,又刪了一些字。


    許久,她才點擊了發送。


    【季風,我不止一次驚豔於伱的落落大方,為你的淡然,能力,和詼諧折服。


    又在見到溫暖時驚覺,在這偌大的世界,能夠令你著迷的,並不是我。


    我不知道自己對你的迷戀何時起,何時滅,但20歲前的過往,大概就是我這段生命的迴南天。


    我媽告訴我……


    快樂應該是錦上添花,不該是救命稻草,而誇父也不是因為摸到了那顆太陽才被人記住。


    一重山有一重山的錯落,而我有我的平仄。


    既然我們不同路,那就祝我們在各自選擇的道路上,漸入佳境……】


    屏幕的按鍵潮濕了幾許,有些是融化的雪花,有些不是。


    【i''mwaiting】


    【中文:我在等】


    【諧音:愛慕未停】


    網名,心情,標簽。


    這些記憶,被沐晚秋一行一行的刪掉,就像是刪掉了那些曾經的過往。


    她改掉了自己的網名,換成了自己的名字。


    【沐晚秋】


    真正的成熟大概就是,喜歡的東西依舊喜歡,隻是不再執著於一定要去擁有了。


    害怕的東西也還是害怕,但是可以勇敢去麵對了。


    不需要標簽,也不需要依托於誰,不是什麽小富婆,不是什麽小太陽。


    沐晚秋就是沐晚秋,是沐晚秋這個人。


    收到短信的季風迴眸看了沐晚秋一眼,而沐晚秋則是錯開了那段目光。


    她也收到了季風的短信。


    【少年沒有偏旁,自己便是華章。】


    沐晚秋笑了笑,或許是經曆了母親的離去,她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淡然很多。


    似乎這一刻,她又恢複了以往的自信。


    隨手迴道:


    【成長也沒有偏旁,我會做自己的光。】


    【共勉。】


    【嗯,共勉。】


    在季風目光收迴後,沐晚秋才又重新望向他們,不管是季風溫暖,還是眼前依偎在一起的父母。


    都教會了沐晚秋一個道理。


    此生若有君在側,何須淋雪作白頭……


    無非,是愛而不得罷了。


    她走到了父親身邊,輕輕敲了敲沐奎的肩膀。


    “爸,叫醫護人員過來吧。”


    “嗯。”沐奎點了點頭。


    其實他們都清楚沈玲的情況,之前醫生也已經打過了招唿,隻是沈玲的堅強超過了很多人的想象。


    她的一生,都很輝煌。


    醫護人員的唿救,忙碌,在沐晚秋的眼裏就像是時間被拉長的慢動作一樣。


    她有點聽不清楚周圍人的聲音,隻能看見平靜的母親。


    死亡的鑒定沒什麽波瀾,沐晚秋當天就拿到了醫學死亡證明,沈玲作為沐家二房的媳婦,手續無誤的情況下,很快便被送到了殯儀館。


    “晚秋,你不跟我一起迴去嗎?”


    沐奎有些頹喪,但還是保持住了精神。


    沈玲走了,他這個做丈夫的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不了,爸,我還有些其他的事情要辦。”


    “知道了,你去忙吧。”


    預定了火葬的時間後,沐晚秋沒有選擇和沐奎迴到老宅主持事宜。


    沈玲在東苑那裏,給她留下了一些東西。


    沐晚秋不希望有什麽變故,所以,就想盡快過去看一下,看看媽媽給她留下了什麽。


    ……


    迴到沈玲留在東苑的大平層。


    沐晚秋推開門,那句“媽,我迴來了”卻突然堵在了嗓子眼裏。


    她沒有發聲,默默的換掉鞋,走了進去。


    走到空蕩蕩的廚房,這裏已經沒有了曾經媽媽炒蛋飯的味道。


    當時沈玲那麽希望她學會炒蛋飯,或許就是自己生病的原因吧,可惜她沒有好好看,也沒有好好學。


    沐晚秋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走到其中一個櫥櫃的麵前,打開,拿起壓在上麵的小炒鍋。


    輕輕摸索了一下櫥櫃,便感覺到櫥櫃的隔油紙裏有些突起。


    沐晚秋沒什麽猶豫,直接撕爛了這層隔油紙,一份包裹很好的文件袋,被她拿了出來。


    【先開這個!】


    看到文件封上的字樣,沐晚秋啞然失笑。


    撕開信封,信上的內容隻有寥寥幾筆,但卻附帶了很多文件材料,還有兩個u盤。


    【紅色的u盤,是公司內部的材料,一些人員的違規記錄,商業犯罪證據,記錄,信息都很齊全,足夠你拿捏或者清洗掉這些人。


    【藍色的u盤,是家族成員的消費記錄,沐慶山,沐曉月,還有你大伯母劉妍的私生活記錄,黑料。


    這些東西足夠你在家族對抗中,不落下風,上一輩已經沒人了,你們這一輩,也不會有人是你的對手。】


    【沐晚秋,這些人是保留,還是清洗,最終看你自己的意思。】


    沐晚秋微微蹙眉,手指也在慢慢收緊。


    所以,媽媽早就為她準備好了一切啊……


    沐晚秋放下信封,拿起了第二個。


    【後開這個!】


    撕開信封,看到第一句話時,沐晚秋就有些顫抖。


    【沐晚秋,我是希望你能看到這封信的,是你?對嗎?】


    “媽,是我……”沐晚秋突然有些哽咽。


    【其實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的時候,我突然就不害怕死亡了。


    不管你是不是沐晚秋,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死者為大,既然我已經死了,就幫我幾個忙吧。】


    “好……”沐晚秋點了點頭。


    【我不希望我的遺照是黑白照片,沐晚秋,把媽媽最漂亮的照片放上去吧。


    你們也別穿麻布壽衣,我不喜歡那麽壓抑。


    如果要穿的話,就穿上媽媽最喜歡的衣服,那套冬季的黃色碎花裙子。


    擺靈堂的時候,別放哀樂,放我歌單裏的歌,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品味還行,隻是沒人知道我的品味。


    別放花圈,也別放菊花,我特別不喜歡菊花,帶你們喜歡的花就好,比如玫瑰。】


    “好……”


    【我這一生都被禁錮在一個地方,死了,就別把我禁錮在那個小盒子裏了。


    我喜歡自由,我想去環遊世界,但身上的擔子太重,導致我從來沒有那麽做過,好遺憾啊!


    所以,火化後,把我的骨灰撒在大海,或者撒在風裏。


    晚秋,如果你不害怕,也不嫌棄媽媽的話,可以拿一點我的骨灰,做成吊墜或者手環。


    那樣一來,你去過的地方,就等於媽媽也去過了。】


    【對不起啊,媽媽的要求有點多,生前沒說過,死後,就滿足我一下吧。】


    沐晚秋抱著信紙,蜷縮在廚房裏。


    深夜沒有了平靜,隻剩下抽泣的迴蕩。


    這章寫的壓力巨大,所以字數少一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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