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的頂燈很亮,柔光打在女孩子的臉上,將她的輪廓修飾得更加柔和溫婉。


    喻晉盯著她仰起的小臉看了好幾秒。好像在透過她的眼睛,看她這幾年的變化。


    氣氛有點兒微妙,冉甜抿了抿唇,剛要開口說點兒什麽緩和的話,冷不丁聽見他問道,


    “你跟他認識多久了?”


    這問題?


    冉甜有點兒莫名其妙,下意識地蹙了下眉,但還是如實迴答,


    “兩年多啊。怎麽了?”


    喻晉的眉心微蹙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壓著什麽不悅的情緒,但開口時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靜,


    “兩年多,不舍得給你花這點兒錢?”


    冉甜瞪大了眼睛,很是不能理解,


    “憑什麽要給我花錢?”


    雖說他人錢財乃我身外之物。但平白無故地花同學的錢真的可以嗎?!


    喻晉似乎對她的迴答啞口無言,又沉默了半晌,才問,


    “你一會兒怎麽迴去?”


    其實這兒離他們京大不算遠,冉甜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問這個,但依然迴答他,


    “我去馬路對麵坐車迴去,幾個站而已。”


    “下了車呢?”


    “下車走迴去,十幾分鍾就到宿舍了。”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喻晉忽然感到一絲荒謬和嘲諷。


    那個以前走兩步路都嫌累的少女,現在說起一個人坐公車和行夜路都如此理所應當,讓喻晉很難相信她這幾年有被人好好地對待過。


    喻晉垂著手臂,目光變得淡了很多。


    冉甜見他沒有問題要問了,於是試探地揮揮手,


    “那我就先走啦?”


    喻晉低下頭,似乎是應允了的意思。


    他沒說話,讓冉甜雖然一肚子都是困惑,但也沒好意思多問什麽,擺擺手就轉過身往外頭走。


    酒店的門是感應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冷風從外灌入。


    冉甜抱著手臂下意識打了個冷顫,剛走出大門,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男人低低的聲音喊她,


    “冉甜。”


    兩個字被他的磁沉的嗓音磨過,帶了點兒沙啞的質感,好像經過了百轉千迴才說出口。


    冉甜一頓,轉身抬眸看向了他。


    喻晉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出來的,路燈從他頭頂落下來微弱的柔光,好像在他身上覆了一層清冷的雪。


    他目光在夜色裏帶著很強烈的穿透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沉默半晌才開口,


    “那天晚上我在宿舍樓下看見你在等你男朋友。”


    冉甜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


    然而喻晉卻不等她說什麽,徑直朝她走近過來,帶著不動聲色的壓迫性站在她跟前。


    昏昧的夜色下,他的嗓音又幹又澀,


    “那麽冷的天他下來了也沒有把你的手放進口袋裏。”


    “吃火鍋的那天他不知道你不能吃辣還給你打了辣椒油。”


    “你為了幫他拿到決賽門票勉為其難跟我開了口。”


    “而今天這麽冷的晚上你還打算一個人走迴去。”


    男人的喉結很重地動了動,仿佛在吞下滿腔強壓的澀意。


    他說,“為什麽我那麽寶貝的一個人,在他那裏卻什麽都不是?”


    話說完。人還站在原地沒動,薄唇抿得很緊地看著她,似乎非要從她那兒得到一個答案才罷休。


    喻晉其實不是沒有想過冉甜會談戀愛。


    他也曾經坐在京大校園的長椅上,幻想過她後來男朋友的模樣。


    在他印象裏的女孩子是個生活近乎無法自理的嬌氣包。出門能坐車就絕不自己走,一點兒太陽曬不得,飯菜裏的辣椒和薑蒜都得挑出來,冬天更是怕冷的不行時不時就得給她捂捂手。


    所以得知她最後找了個這樣不會疼人的貨色當男朋友,他滿腔的戾氣就有些壓抑不住。


    然而他的話卻讓冉甜一愣,目光盯著他茫茫然地看了好久,不知道是在消化“寶貝”那個詞,還是“男朋友”。


    她看著他頂著脖頸緩慢滾動的喉結,忽然想起她離開北鎮的前一天晚上,還曾經窩在他的懷裏,對他突兀的喉結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


    迴憶一旦翻起來就有些不受控,冉甜忽閃了一下睫毛,壓下眼底的熱意,然後才定定地望著他的眼睛說,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這個迴答出乎意料,喻晉瞬間頓住。


    過了好半晌,他才張了張口,再次確認道,


    “...你是單身?”


    冉甜從他話中聽出了那麽一絲高興的意味,心裏頓時覺得很不樂意。


    你有女朋友了不起是吧?就非得嘲諷我們這種單身狗?


    她擰起眉心,不滿地瞪著他。


    熟悉的奶兇奶兇小模樣,卻讓喻晉的唇角不受控地彎了下。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越發跳動得熱烈起來。開口時語氣不知不覺就帶著幾分愉悅,但卻看似不解地問道,


    “不是很多人在追你嗎?”


    這話聽著莫名有點兒陰陽怪氣,好像就是在說怎麽分開了這麽久,你還沒人要啊?


    冉甜不高興地哼了聲,不服氣地說,


    “他們沒追上,不行嗎?”


    喻晉這下眉眼都徹底舒展開,張揚地笑了起來。


    這是重逢之後冉甜第一次見他笑,一身的冷意悉數收斂,勾起的唇角讓她一瞬恍惚迴到了高中時代。


    好像哪怕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年,他也依然還是那個輕狂張揚的少年。


    冉甜頓了頓,實在不知道他在高興個什麽勁兒,驀地轉身就要走。身後卻忽然傳來嘈嘈雜雜的腳步聲,伴隨著幾道熟悉的聲音。


    “晉哥跑哪兒去了?”


    “要不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一會兒直接過去火鍋店?”


    “剛打過了,沒接。”


    冉甜一下認出來是喻晉的那幾個隊友,還沒來得及作何反應,忽然手臂一緊,被人猝不及防拽到了一根大理石柱後麵去。


    廊下空蕩蕩,沒有人注意到柱子後頭壓著的兩道身影。


    喻晉一手攥著她纖細的手腕,另一手覆在她的後腦勺上,隔絕了她腦袋後麵的涼意。


    人被他這麽抵著,鼻息糾纏著,心跳一下就錯了一拍。


    那種熟悉的心悸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腔,腦子裏的理智也跟著重重往下墜。


    喻晉俯身低頭,目光很近地描繪著她的臉。從彎彎的眉毛,到水盈盈的眼睛,再到挺翹的鼻尖,最後定定地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冉甜的唇形很精致,小巧,唇珠明顯。


    喻晉親過,知道它親起來有多軟。在這樣咫尺之距看著,他不受控地又迴憶起來了親吻的觸感。


    冉甜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腦子也空白一片,可是還沒等她恍惚迴神,就清晰地感覺到兩人緊壓的大腿隱隱約約傳來震動。


    那幾個人還沒走遠,好像就站在大門口叫車,這會兒時不時傳來他們的說話聲。


    有人嘀嘀咕咕地催促道,“你再打一次試試?”


    等待著隊友打電話的間隙,李浩楠忽然轉過頭看向身後某個方向,


    “等等,我好像聽見晉哥的手機鈴聲....”


    話音剛落下,不知道看見了什麽的何方忽然捂著他的耳朵,將他的頭重新撥迴正前方,


    “沒有,你幻聽。”


    李浩楠:“???”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何方一把推走。


    何方一邊將四個探頭探腦的愣頭青往前推,一邊看似不耐煩地催促道,


    “走了走了!管他那麽多幹嘛?他餓了自己會去吃,用不著我們操心!”


    吵吵鬧鬧的聲音沒一會兒就安靜下來了,應該是何方將人給全攆走了。


    喻晉依然保持著姿勢不動,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冉甜穩住緊促的心跳,轉頭朝廊下看了眼,確定已經沒人在那兒了,抬手就要推開他,


    “你一個有女朋友的人,能不能自重一點?”


    然而人沒被推動,反而又壓近了些。


    被握住的那隻手,手腕肌膚被人不輕不重地摩挲了一下。


    溫熱的指腹與肌膚貼合,仿佛在感受著她脈搏裏洶湧的漩渦。


    “沒有女朋友。”他忽然說。


    冉甜一愣,腦子有點兒沒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麽意思,覆在她後腦勺的掌心卻用了點力道,將她猝不及防地壓向了懷裏。


    她下意識地仰起臉,眼睛瞪圓的瞬間,聽見他的聲音低啞地落下,


    “都是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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