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街中醫館門口。


    月亮高懸於不遠處的海麵上,將岸邊的石頭房子籠罩在一片銀色紗帳中,似一麵反光鏡,也將海麵上的波光粼粼倒映在紅瓦屋頂,及巷子裏塊塊排列整齊的石頭路上。


    宋時軒蹲坐在中醫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地上自己蜷縮成一團的小小影子,小心髒怦怦直跳。


    現在天色已經這麽晚了,想著她一個人大著肚子還沒迴來,不禁有點六神無主起來。


    明明餛飩鋪老板說她晚上就住在店鋪裏的。


    正當他著急打算起身想去街口看看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由遠及近,卻在中醫館旁邊的小巷口一個急拐彎拐了進去。


    宋時軒心底一緊,趕忙起身悄摸摸跟了進去。


    躲在牆角,他見一個莫名熟悉的高大身影利落地打開門進了中醫館店鋪後麵的院子。


    隱約晃動中,他好像看見男人懷中好像抱著個女人。


    院子的門“嘎吱”一聲迫不及待被人拍上。


    宋時軒常年訓練,也算是練家子,他並不想做私闖人宅院的事。


    但又害怕有什麽小偷進了人家姑娘家裏,便左腳在牆麵上一蹬,跟貓一樣上了圍牆。


    院裏有一棵大樹。


    他剛爬上牆頭就見到此生中最為震撼的一幕。


    樹下,男人高大的身軀將一個女人抱著。


    女人勾著男人的脖子,哭著去親男人的眼角、臉頰和唇角,聲音顫抖而又無助。


    “你這冷心冷情的老公,我快渴死了,你也不給我水喝!”


    作為飛行員,宋時軒眼神很好,探頭在暗處看清楚兩人的臉時,整個身體徹底僵住。


    宋時軒的腦袋霎時間嗡地一聲炸響,眼前視線模糊中定格的畫麵是沈靳蕭扣住女人後腦勺蠻橫親她的畫麵。


    他不知是怎麽從院牆上下來的,隻知道迴過神來時,他在街上一路狂奔。


    耳邊是唿唿的海風,他卻覺得整顆心好像破了個大洞般,胸腔處唿唿作響,穿堂風穿胸而過。


    他奮力地在漆黑的夜裏不停奔跑著,不知跑了多久。


    直到他腳下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整個人重重摔撲在地上,他才被後知後覺的疼痛瞬間包裹,整個人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失聲痛哭起來。


    他第一次愛一個女人,可這個女人到頭來卻是他最敬愛的舅舅的女人!


    這一瞬,宋時軒隻感覺二十一年來,自己的所有信念和意誌全都崩塌成碎片。


    他的身體和靈魂在這漆黑的夜裏,陷入一處深不見底的寒潭中,再無重見光明的可能。


    海麵上第一縷曦光擠出海平麵時,中醫館裏鬧騰的聲音才漸漸小了下去。


    閣樓底下翻著肚皮的小花貓一夜無眠,見沒了聲音,哀怨地“喵”了一聲,正打算翻身安心睡覺,樓上的噪音又開始起來了。


    小花貓頓時炸毛了,喵一下直接順著牆底的老鼠洞,崩潰地逃出了這吵得喵喵無法安眠的是非之地。


    屋外天色大亮時。


    沈靳蕭才麵色紅潤地將懷裏剛剛酣睡著的女人小心翼翼放到軟軟的床鋪上。


    他輕柔地撩起女人額前被汗水浸濕的發絲,在她額頭上落下深深一吻。


    這一吻可不得了,他又開始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想著她出了一身汗,怕她著涼,便趕緊去樓下兌了溫水,幫她擦拭身上的汗漬。


    這一擦可不得了,他又差點管不住自己的手。


    沈靳蕭手忙腳亂趕緊下了閣樓唿吸新鮮空氣,怕打擾了她的休息。


    想起昨晚她一個勁地同他解釋沒被白擎豐占了便宜,可把他心疼壞了。


    不想她難受,他也都是盡量滿足她。


    沈靳蕭想起昨晚的表現,還是有一點遺憾。


    要不是被熱水燙了,他會表現得很好。


    想著她起床肯定累壞了,連帶著她肚子裏的孩子肯定也餓壞了。便連忙去廚房換了蜂窩煤,開始熬粥給她喝。


    誰知,粥熬了一半,店鋪的門被人拍得砰砰作響,好像有不少人圍在醫館門口吵吵嚷嚷著看病。


    沈靳蕭提著勺子正想去門口趕人,孟抒悅激動地扶著腰從樓梯上下來,“是有病人找我看病嗎?趕緊去開門啊!”


    “你累了一晚上,趕緊再多睡一會兒。”


    沈靳蕭拿著勺子,整個人又條件反射般湊過來將雙腿都在不住打顫的媳婦一下子從樓梯上抱了下來。


    孟抒悅聽他的話,小臉再次一紅,不滿地撇撇嘴道,“我哪有累,即便現在我大著肚子,我都比你們跑步跑得快。”


    可她哪裏知道話不能說太滿,轉身剛脫離男人的環抱,她腳下就一軟,差點就摔撲在地。


    沈靳蕭提溜著她的後衣領將她提正,俯身蹲在她身前,從塑料拖鞋裏抽出她的腳握住,在那有些輕微青紫的地方輕柔揉捏。


    “對不起,疼不疼?”


    孟抒悅掙脫穿迴鞋子,撇撇嘴不想迴答他這明知故問的問題。


    但她也知道他天生力氣大,能收著力氣已經很難得了。


    “沒事沒事,我這腳不是好好的嗎?”


    孟抒悅趕忙從這男人懷裏逃脫,生怕他等下又扣著她不讓走,邊跑邊喊火速跑出去開了門。


    “那你沒事的話,我今晚可還去閣樓上睡哦。”


    沈靳蕭追在身後嚇得心髒都快漏半拍。


    孟抒悅卻聽著身後男人半開玩笑的話,感覺身上的魂都快嚇沒了。


    果然,沈靳蕭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店鋪門一打開。


    門口就是幾十名男男女女吵囔著要看病,差點把她剛打開一格的鋪門擠破。


    沈靳蕭出門維持秩序,讓人排好隊,才允許人一個又一個進屋看病。


    他拿了好幾次粥過來,想讓她先吃完飯再看病,卻被她一次次推開。


    胃部空空的他,又是一陣惡心嘔吐,看著早上剛送來的報紙上白擎豐和孟抒悅的合照,深唿吸了好幾次依舊解不了氣。


    都怪這個白擎豐,搞得現在中醫館生意爆火,他想喂口粥給老婆喝,她都沒空喝。


    想起昨天那個男人竟然狼心狗肺想欺負救命恩人,他魂都快氣炸了。


    他左思右想不想孟抒悅被推上風口浪尖,所以想以後私下解決這件事,並不想鬧到公安那裏去。


    沈靳蕭這麽想著,看著忙得腳不沾地的女人,無奈隻得穿戴整齊出門去了部隊。


    沒想到,剛走到門口,昨兒個在金科南苑擋門的伍哥卻和他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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