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 90 章
美人NPC在無限世界為所欲為 作者：修喵啊修喵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第90章
丘天昊……就這麽輕易的死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看著滾落在地上那顆丘天昊的頭顱，表情古怪。
丘天昊此時的模樣就像是之前被他用鞭子擰掉腦袋的所有人一樣，脖子上的皮膚像是破布一樣被撕扯成一條一條的形狀,腦袋飛出來的時候，傷口處還有細碎的骨肉碎末。
那具高大的身體原本就已經失去了右手,現在又沒了頭顱,很快便直挺挺的朝前倒了下去，砸在濕軟的土壤上麵，發出一聲巨大的悶響。
但即使是這樣,周東風等人還是不敢相信,那個不可一世的丘天昊就這麽死了。
他們依舊保持著戒備的姿勢,看見路邈走過去的時候,更是大驚：“路邈，別過去！”
“丘天昊那麽陰險狡詐，這說不定也是他用道具弄出來的幻象。我們還是離他遠一點。”即便是戚淮，也忍不住開口阻止。
盡管外界都說他再成長一段時間，說不定會成長為比丘天昊更厲害的頂尖玩家，但他卻很清楚，如果不是丘天昊馬上就要進入高玩區,他絕對不會給自己成長的機會。
之前好多次，丘天昊都差點直接殺了他，隻不過戚淮的本事，也是從屍山血海中間磨煉出來的,丘天昊不想為了他付出太大的代價，就每每讓他逃脫了。
但丘天昊確實是有那種資本的。
之前的丘天昊是新人區排行榜的榜首，自然用不著，也不屑於使用假死這種方法,但今時不同往事了，丘天昊現在同時麵對他們五個人的威脅，還被黑化的弗洛倫薩的紅霧觸手纏上，生命值清零，再不使用技能，可能就真的離不開這個副本了。
——所有人都毫不懷疑，丘天昊有保命的技能。
即使係統已經彈出丘天昊死亡的提示，他們也堅定不移的這麽覺得。
路邈一個新人都能利用係統騙過丘天昊，丘天昊借鑒路邈的方法，反過來欺騙他們，也不是不可能。
幾人一邊警惕著地上的屍體，一邊詢問的看向寧良哲。
寧良哲十分熟悉丘天昊，雖然丘天昊也會防著他，但丘天昊原本的計劃是出其不意，在通關之前突然出手，殺死寧良哲，他肯定不會在這種節骨眼上瞞著寧良哲太多事情，不然計劃暴露，他的名譽也完蛋了。
事實上，就在進入遊戲之前的幾個小時，寧良哲還能隨意的把玩丘天昊的係統界麵。
丘天昊的確很能演戲，他在進入副本之前，給足了寧良哲安全感，這才讓寧良哲毫無防備的跟著他進入副本的。
寧良哲想到當時他自以為尋常的試探，不由得冷笑一聲。
他點頭，給了他們肯定的答案：“屍體還沒數據化，他沒死透。”
這話一出，眾人的表情頓時更加嚴肅了，周東風和戚淮更是直接上手，把準備靠近丘天昊的路邈拉了迴來。
路邈被拉住，倒是也沒有繼續執著的往前，隻是看著地上已經逐漸變成死白色的屍體，若有所思。
除了一些特殊玩法，比如之前沒有升級過的《魔法高塔》副本，npc和玩家死亡之後，身體都會被數據化，然後消失的。丘天昊的屍體一直存在，確實是非常可疑。
但係統都已經判定他死亡了，係統提示裏說直播屏幕都關掉了，他還能怎麽複活？
還有他身上的那些東西，會掉落嗎？
不得不承認，路邈剛剛想過去查看情況，主要是眼饞丘天昊身上的積分和道具，有了那些東西，他的許願樹進度起碼能完成百分之一。
一百億的百分之一啊！
想到自己那點積分，投進去之後進度條估計都不會動一下，路邈就越發心疼。
他上兩個副本好不容易賺了幾萬積分，結果到這個副本，為了對付丘天昊，全投進去了，這要是連丘天昊的遺產都拿不到，也太虧了！
寧良哲不知道他的想法，見他盯著丘天昊的屍體擰眉，一副遲疑的模樣，頓了頓，解釋道：“我估計他是用了那個延遲複活的道具”
“什麽道具？”路邈突然迴過神，“道具效果是什麽，你知道麽？”
寧良哲頓了頓，他還真知道。
“我沒仔細看，但有瞥到一點描述。”以丘天昊的多疑，寧良哲能隨意劃動他的係統麵板就已經是跌破所有人眼鏡的事情了。
但即使是地位最高的時期，寧良哲也十分謹慎，不會做任何多餘的事情，免得引起丘天昊的不滿，惹火上身。
他說：“那個道具是c級副本掉落的特殊道具，是一個隻有巴掌大的人偶。道具描述裏麵說具體使用方法和效果都需要玩家自己探索，但也說明了那東西可以連接什麽空間。他現在應該是藏到那個空間裏去了。”
連接空間……
路邈眉峰一挑，眼神裏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周東風心頭一跳，他在外麵看過路邈兩場直播了，但凡路邈露出這種表情，就代表他又要開始搞事情了。他不由得想起他們進入副本之前，路邈蠱惑一般在他耳邊說的那句“我們把他劫了吧”。
他以為路邈要趁這個時候打劫丘天昊，表情當時就是一緊，剛要開口製止路邈，誰知道路邈自己先開口了。
“不管他了，我們先繼續找出口。”
周東風愣住，表情古怪的看著路邈。
“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路邈挑眉，“人家現在在另外一個空間呢，你該不會是想趁火打劫？”
他說著，一臉“沒看出來你竟然是這樣的人”的表情，其他人不明所以，也都古怪的看向周東風。
周東風：“……”
shift！明明是你自己要打劫好吧！
他就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路邈很快就收起笑意，點了點係統麵板上的時間，說：“我那個技能隻能給你們提供10秒的理智時間，不趁這個機會趕緊跑，等會兒就走不了了。我那個技能已經進入冷卻時間了，一時半會兒可沒法再救你們一次。”
眾人的神色立刻都緊繃起來。
想起剛剛那種仇視一切的狀態，他們都不由得心有餘悸。且不說被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和仇恨支配的感覺，他們現在大部分都隻剩下10點左右的生命值，哪怕隻是被誤傷到，也可能直接死亡。
他們可沒有丘天昊那種強大的複活技能。
但10秒鍾清醒時間，他們剛剛已經花掉了一大半，現在估計隻剩下3秒了。
這麽短的時間，他們怎麽從這密密麻麻的骷髏海中找到真正的出口？
眾人剛剛還在因為丘天昊的死而高興了一下，如今迴頭看著自己身後平平無奇的牆麵，卻都不由得麵露絕望。
他們的速度其實很快了，丘天昊檢查了一部分的牆麵，他們也檢查了一部分，高塔第一層幾乎三分之二的牆麵都被他們檢查過了，但卻都沒有發現真正的出口。
最後的三秒，隻夠他們兵分兩路衝到牆邊的，別說尋找出口了，連清掃周圍骷髏的時間都不夠。
可難道就要認命，就這麽死在這裏了嗎？
幾人的臉色變了又變，唯有戚淮快速動身，衝到自己剛剛摸索過的牆麵那邊，準備繼續往前尋找出口。
然而他第一步才邁出去，路邈就出聲製止了他：“不在那邊，出口在那。”
他指了個方向。
所有人一愣，立刻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路邈所指的地方，居然是一開始丘天昊後退撞到骷髏牆的位置。
怎麽會是那裏？
路邈所指的地方看起來跟其他地方沒有任何的區別，剛剛藤蔓也是從四麵八方冒出來的，不隻是那個地方有。
幾人都很是疑惑，路邈剛剛明明跟他們一樣在一邊警惕丘天昊，一邊盲目的尋找出口，怎麽突然就知道出口在哪裏了？
但時間隻剩下最後三秒，他們有再多的疑問，也沒有時間問出口。
周東風迴頭看了一眼路邈，見他神色平靜目光堅定，頓時心下一定。
但他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你呢？”
路邈攤手：“我要是能受這東西影響，剛剛誰來救的你們？何況我任務和成就還沒做完呢。”
周東風：“……”
周東風有點無語，但沒有太多的意外。
路邈這家夥從第一個副本開始就格外執著於全支線全成就，要是這個副本突然不收集了，那才是真的讓人意外。
“你確定能完成？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周東風繃著臉，嚴肅道。
他難得用這麽正經的關心語氣跟路邈說話，路邈有些意外，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在對上他微微發紅的眼睛時，忽的笑出聲：“你放心，我現在還不想找死。”
好不容易在這個恐怖遊戲裏找迴了《理想小鎮》的影子，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他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的。
周東風心頭一緊，莫名從路邈的話中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現在還不想找死”，那之前……
來不及想更多，路邈已經退開一步，示意衝過去想要將他叼起來的戚淮先帶他們離開。
戚淮深深看了路邈一眼。
每個人身上都纏繞著不同形狀的紅霧，那些東西一遍遍的模仿著他們的攻擊招式，似乎在思考用什麽方法殺了他們。唯獨路邈身上的紅霧，隻是淺淡的一片霧氣而已。
這場景讓戚淮心中的不安緩解了一點。
不願再被那些紅霧拽進幻覺，又或許是不想麵對記憶中最痛苦的一麵，所有人這一次都沒有對路邈的話做出太多質疑，隻是看了路邈一眼，便紛紛抓住戚淮遞過來的尾巴，被他以超高的速度，帶著衝向路邈所指的那片牆壁。
一直衝到牆壁前，戚淮的速度都沒有絲毫衰減。
在他身後，周東風的眼中稍有猶豫，但也不是針對出口的。
雖然他才跟了路邈一個副本，其中大部分時間，他們還都是分開的，相處時間比蘇安琪都要少，但莫名的，路邈說的話在他心中的可信度，已經漸漸的拔高到了他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地步。
如果放在進入副本之前，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另一個玩家給自己指的逃生方向。
但這個玩家是路邈。
因為是路邈，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相信。
周東風眼中猶豫很快消失，他鬆開一隻手，抓著什麽東西拋向了路邈：“路邈！接著！！”
路邈微微怔愣片刻，下意識的接住，等到攤開手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手中躺著一柄金色的細煙杆。
那是周東風曾經的隊友留給他的。
路邈聽周東風提起過，當時他語速很快，仿佛輕描淡寫的略過，但路邈看得很清楚，周東風對這東西看得很重，輕易不會離身，更不要說送人。
細煙杆入手的一瞬間，路邈就看見係統提示他獲得了周東風贈送的道具。
【道具描述：穿越時間和空間的存在，隨時能夠將玩家帶離副本。（包括被仇恨鎖定的情況下。）】
當初的周東風正是靠著這東西，才從丘天昊手中逃脫出來。
——但在之前，無論周東風覺得他們對上丘天昊，勝算有多低，他都沒有使用過這東西。
路邈忽的抬頭，看向馬上要撞到牆壁上的周東風。
周東風看見路邈愕然的表情，輕輕的笑了一下，這家夥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就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他這迴可總算是讓他破功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那裏是路邈用命替他贏迴來的骨鞭。
“路邈，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用過那東西，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他喃喃自語。
閉上眼睛的同時，曾經那些為他犧牲的隊友們的麵孔，漸漸鮮活起來，像是也在替他高興，終於走出了名為丘天昊的陰影，在這麽漫長的四年之後，又擁有了一個真正的朋友。
“——你這個人真的有毒。”
--
戚淮一爪子掃開攔路的骷髏，麵前果然如路邈所說，出現了一道泛著瑩瑩白光的門。
但他無論多靠近那扇門，都看不清門外的景象。並且就在他越靠越近的同時，他的腦海中忽然警鈴大作，心中升起了一股危險的預感。
他是半妖，這種近乎本能的危機感應，在很多時候都救過他的命。
而且就在他心中升起這種預感的同時，他感覺自己尾巴上的兩個人手指緊了緊，顯然也是感應到了這種危機。
但這條路是路邈指給他們的。
他看見自己身上的紅霧躁動的升騰起來，開始逐漸朝著他的麵孔靠近。
10秒馬上就要到了。
本能和路邈之間，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眼神狠了狠，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了速度，朝著那扇門狂奔過去——
就在他闖過那扇門的一瞬間，戚淮感覺自己眼前紅光閃過，那種奇異的危機感頓時消失了。
與此同時，抓住他尾巴的其中一隻手也鬆開了。
他拽著剩下的那個人穿過了大門，剛刹住腳步迴頭去看，那扇門裏卻很快飛出了一個人影，直直朝著他們飛了過來。
戚淮眉頭一蹙，察覺到不對勁。
估計是跟路邈在一塊兒待久了，總是得跟不同的玩家合作，戚淮身體快過意識，抬起爪子接住了這個人影，將人放下之後，果然看見的不是自己預想中的麵孔。
周東風狼狽的爬起身湊過來，看見這個人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方思其？怎麽是她？”
剛才跟他一起抓住戚淮的尾巴，衝出來的人明明是蘇安琪啊！
一人一貓對視一眼，驟然抬頭，不敢置信的看向麵前的大門。
路邈看著麵前的蘇安琪，也愣了一下。
蘇安琪在他眼中依舊是上個副本裏，路易使用過的巫師的麵孔，以至於路邈有那麽一秒鍾的怔愣，差點以為路易又附身到蘇安琪身上了。
但轉念一想，係統應該不會允許路易阻攔玩家逃脫副本才對。
意識到這一點，路邈突然加速的心跳很快恢複了平穩，心裏居然有種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悵然。
他正打算朝著丘天昊那邊走過去，所以蘇安琪出現的時候，他一瞬間有種被抓包的尷尬，結果他很快就發現，蘇安琪並不是衝他來的，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高塔的角落。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路邈看見了被掩埋在層層疊疊的骷髏中間，隻露出一張慘白的臉，披頭散發的方思其。
路邈的技能隻能讓交戰的雙方恢複理智，但方思其剛剛一直一個人待著，也沒有攻擊丘天昊，所以其他人都清醒過來了，隻有她一個人還沉浸在紅霧的影響中。
但除了蘇安琪之外，其他人居然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方思其之前試圖殺死路邈，即使後來態度轉變，路邈也沒說什麽，但周東風和戚淮兩個還是無法輕易的接納她，方思其一直待在角落裏，一聲不吭。
路邈一開始甚至以為她已經拿著蘇安琪給的逃脫道具，離開了副本。
好在紅霧隻會學習玩家本人的殺人手段，而方思其剛從新手副本出來，沒有殺過人，所以到現在，紅霧都沒有動手，隻是一直圍繞在方思其的身邊，隨著她急促的唿吸，一點一點往她身體裏滲透。
隨著她身邊的紅霧越來越濃鬱，方思其的臉色也越發蒼白，原本年輕充滿肉感的臉蛋也肉眼可見的凹陷下去，像是被妖怪吸幹了精氣一樣。
蘇安琪迴頭，是為了救她？
很快路邈就得到答案了——
蘇安琪一把抓住方思其的胳膊，就將她從幾乎將她淹沒的骷髏海中提了起來。
這個向來戰鬥力不強的控製係玩家，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了巨大的力氣，一隻手就將木然的方思其拎起來，另一隻手則拿出一個道具，將還未清醒過來的方思其往前一送，手還扶了扶方思其的後腦。
方思其身下立刻出現了四個壯漢。
——蘇安琪的交通工具，那羞恥感十足的四抬步輦。
路邈眼前最後一秒的倒計時結束的時候，方思其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那扇泛著白光的門裏。
而蘇安琪，則被擋在門內的紅霧纏上了。
10秒已到，蘇安琪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眼神又恢複成之前渙散痛苦的模樣。
路邈表情變了變，腳下已經飛快的轉了方向。
他有些懊惱，一邊打開積分商城，快速篩選這個時候能起到作用的道具，一邊朝著蘇安琪飛奔過去，但剛邁出去一步，就被蘇安琪製止了：“路邈，別過來。”
蘇安琪的臉色微微發白，眼睛空茫，顯然是已經陷入了幻覺之中，但她的唇角卻勾起了一抹笑，語氣前所未有的柔和：“我會殺了你的。”
她的生命值隻剩下9點了，但她的攻擊力依舊在路邈之上，即使路邈用那把折扇，也擋不住她的攻擊的。
“對不起。”蘇安琪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方思其對你的恨意那麽深，即使我解除了思想控製，她還是執意要追進來殺你。”
她苦笑一聲，“上個副本你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的，但是你非但沒有那麽做，還救了我，讓我拿到了首通成就。按理說我應該報答你的，那個紙偶契約也是這個意思，結果我卻給你帶來這麽大的麻煩。我剛才就一直在想，我這次要是真的活著出去了，該怎麽麵對你呢？“
路邈皺起眉頭，但不等他說話，蘇安琪就抬手製止了他。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控製不了自己的內心，你先聽我說完。”她頓了頓，“你讓我們先離開，是因為我們身上都有月季吧？那東西能保護我們，所以你沒有提示那扇門的危險，直接讓我們離開……”
路邈想到什麽，表情變了變。
“你把自己的月季給了方思其？”
方思其剛才頭發是散著的，她頭上的月季肯定已經丟了。
蘇安琪扶著她腦袋的那一下，是為了把自己的月季給她，護送她出去！
蘇安琪沒迴答，似乎察覺到路邈還在靠近，她飛快的後退出去很遠的距離，冷靜的說道：“你隻有最後一朵月季了，不能浪費在我身上。”
“弗洛倫薩不會攻擊我的，她身上還有一朵。”
蘇安琪笑了笑，此時的她明明應該深陷幻覺當中，卻意外的敏銳：“我不信你不知道，那東西已經不是弗洛倫薩了——弗洛倫薩不會殺人。而且我們的任務是帶著月季少女離開高塔，弗洛倫薩隻是一個化身，你想帶她離開，也需要用一朵月季。”
丘天昊毀掉花田的時候，最後那001的生命值正是來自於此。
他們五個人每個人一朵紅色月季，弗洛倫薩的身上也藏著一朵，合起來就是006朵。
“我之前還有點奇怪，為什麽你要給弗洛倫薩一朵，她是npc，無法自己離開魔法高塔的，但剛剛靠近那扇門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蘇安琪平靜的說道。
她臉上的皮膚已經凹陷下去，在路邈這裏看上去，就像是路易老了一樣。
“我們的任務是帶月季少女離開高塔，不是自己逃離。這是一個考驗人性的副本，月季就是我們給副本規則展示的‘人性’，所以沒有攜帶月季，我們就無法離開副本——你一開始是想借著這個規則，殺死丘天昊的吧？”
不然以路邈的性格，似乎不會好心到替敵人倒數秒數，提醒他中了自己的計。
而且丘天昊想要搶首通的時候，一向足智多謀的路邈卻一直沒有做出阻止的行為，甚至還分配生命值充足，戰鬥力保存完整的戚淮去尋找出口，其他生命值不足的人來防備丘天昊偷襲。
“我們真的需要防備他嗎？他能一邊尋找出口，一邊過來偷襲？”
“……”路邈沉默。
片刻後，他提出另一個方案：“我可以找方思其留下的那朵紅色月季，我至少不會受到紅霧的攻擊。”
蘇安琪還是搖了搖頭。
她突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你知道我現在的幻覺是什麽嗎？”
路邈頓了頓，他看著蘇安琪失去焦距的眼睛，她之前殺向丘天昊的時候，眼中滿是恨意，顯然想的是之前背叛她的男朋友。
但現在，她的眼中一片平靜。
“這個遊戲太沒意思了，路邈。”蘇安琪眨了眨眼睛，眼角眉梢都垂落下來，看起來十分悲傷，“就算真的去了高玩區就能脫離遊戲，迴到現實，我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真的還能迴歸正常生活嗎？”
“我這幾天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我曾經殺死的那些人。”
“我以前一直告訴自己，這個遊戲就是這樣，不是我殺別人，就是別人殺我，那些新手早晚都要死在別人手下，為什麽不能為我創造點價值呢？”
“……直到遇見你，路邈。”蘇安琪垂下眸子，脊背都彎了下去，明明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看起來卻像是已經垂垂老矣，“是你告訴我，不殺人也能通關，而且比獨自通關的性價比更高，存活率也更大……”
路邈：“……”
路邈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
蘇安琪也不用他接話，隻是歎了口氣，說：“路邈，我真的不想在這個遊戲繼續待下去了。”
“曾經的我，連殺個活蝦都要恐懼半天的。我現在甚至不敢照鏡子，我怕鏡子裏那個女人會爬出來，把我也殺了。”
“路邈，我好累啊，我想休息了。”
“離開上個副本之後，我看著方思其，就好像是在看曾經的自己，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然後就一直借著這股仇恨，遷怒殺害無辜的人……這一切因我而起，也就在我這裏結束吧。”她頓了頓，終於抬頭，重新朝路邈看過來，“你能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嗎？”
路邈沉默良久，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命值即將清零了，蘇安琪外貌發生了變化，她的身高慢慢變矮，骨架也緩緩變小，很快，一個嬌小的女孩子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圓臉、白皮膚、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梁，很清純善良的長相。
路邈挪開視線：“……好。”
蘇安琪笑了，嘴角兩邊浮現出深深的梨渦。
她說：“謝謝。”
【玩家“蘇安琪”生命值清零，已確認死亡。遊戲失敗，玩家直播屏幕關閉中……】
蘇安琪的屍體很快就化為無數的數據碎片，漸漸消散在那扇泛著白光的門前。
路邈閉了閉眼，緩緩吐出胸口鬱結的那一口氣，隨後便轉過身，目光平靜的看向不知道什麽時候完成了孵化，悄無聲息的打開的巨繭。
巨繭中間，是一身紅裙、膚白勝雪的弗洛倫薩。
或者說……
“路易？”：，，
丘天昊……就這麽輕易的死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看著滾落在地上那顆丘天昊的頭顱，表情古怪。
丘天昊此時的模樣就像是之前被他用鞭子擰掉腦袋的所有人一樣，脖子上的皮膚像是破布一樣被撕扯成一條一條的形狀,腦袋飛出來的時候，傷口處還有細碎的骨肉碎末。
那具高大的身體原本就已經失去了右手,現在又沒了頭顱,很快便直挺挺的朝前倒了下去，砸在濕軟的土壤上麵，發出一聲巨大的悶響。
但即使是這樣,周東風等人還是不敢相信,那個不可一世的丘天昊就這麽死了。
他們依舊保持著戒備的姿勢,看見路邈走過去的時候,更是大驚：“路邈，別過去！”
“丘天昊那麽陰險狡詐，這說不定也是他用道具弄出來的幻象。我們還是離他遠一點。”即便是戚淮，也忍不住開口阻止。
盡管外界都說他再成長一段時間，說不定會成長為比丘天昊更厲害的頂尖玩家，但他卻很清楚，如果不是丘天昊馬上就要進入高玩區,他絕對不會給自己成長的機會。
之前好多次，丘天昊都差點直接殺了他，隻不過戚淮的本事，也是從屍山血海中間磨煉出來的,丘天昊不想為了他付出太大的代價，就每每讓他逃脫了。
但丘天昊確實是有那種資本的。
之前的丘天昊是新人區排行榜的榜首，自然用不著，也不屑於使用假死這種方法,但今時不同往事了，丘天昊現在同時麵對他們五個人的威脅，還被黑化的弗洛倫薩的紅霧觸手纏上，生命值清零，再不使用技能，可能就真的離不開這個副本了。
——所有人都毫不懷疑，丘天昊有保命的技能。
即使係統已經彈出丘天昊死亡的提示，他們也堅定不移的這麽覺得。
路邈一個新人都能利用係統騙過丘天昊，丘天昊借鑒路邈的方法，反過來欺騙他們，也不是不可能。
幾人一邊警惕著地上的屍體，一邊詢問的看向寧良哲。
寧良哲十分熟悉丘天昊，雖然丘天昊也會防著他，但丘天昊原本的計劃是出其不意，在通關之前突然出手，殺死寧良哲，他肯定不會在這種節骨眼上瞞著寧良哲太多事情，不然計劃暴露，他的名譽也完蛋了。
事實上，就在進入遊戲之前的幾個小時，寧良哲還能隨意的把玩丘天昊的係統界麵。
丘天昊的確很能演戲，他在進入副本之前，給足了寧良哲安全感，這才讓寧良哲毫無防備的跟著他進入副本的。
寧良哲想到當時他自以為尋常的試探，不由得冷笑一聲。
他點頭，給了他們肯定的答案：“屍體還沒數據化，他沒死透。”
這話一出，眾人的表情頓時更加嚴肅了，周東風和戚淮更是直接上手，把準備靠近丘天昊的路邈拉了迴來。
路邈被拉住，倒是也沒有繼續執著的往前，隻是看著地上已經逐漸變成死白色的屍體，若有所思。
除了一些特殊玩法，比如之前沒有升級過的《魔法高塔》副本，npc和玩家死亡之後，身體都會被數據化，然後消失的。丘天昊的屍體一直存在，確實是非常可疑。
但係統都已經判定他死亡了，係統提示裏說直播屏幕都關掉了，他還能怎麽複活？
還有他身上的那些東西，會掉落嗎？
不得不承認，路邈剛剛想過去查看情況，主要是眼饞丘天昊身上的積分和道具，有了那些東西，他的許願樹進度起碼能完成百分之一。
一百億的百分之一啊！
想到自己那點積分，投進去之後進度條估計都不會動一下，路邈就越發心疼。
他上兩個副本好不容易賺了幾萬積分，結果到這個副本，為了對付丘天昊，全投進去了，這要是連丘天昊的遺產都拿不到，也太虧了！
寧良哲不知道他的想法，見他盯著丘天昊的屍體擰眉，一副遲疑的模樣，頓了頓，解釋道：“我估計他是用了那個延遲複活的道具”
“什麽道具？”路邈突然迴過神，“道具效果是什麽，你知道麽？”
寧良哲頓了頓，他還真知道。
“我沒仔細看，但有瞥到一點描述。”以丘天昊的多疑，寧良哲能隨意劃動他的係統麵板就已經是跌破所有人眼鏡的事情了。
但即使是地位最高的時期，寧良哲也十分謹慎，不會做任何多餘的事情，免得引起丘天昊的不滿，惹火上身。
他說：“那個道具是c級副本掉落的特殊道具，是一個隻有巴掌大的人偶。道具描述裏麵說具體使用方法和效果都需要玩家自己探索，但也說明了那東西可以連接什麽空間。他現在應該是藏到那個空間裏去了。”
連接空間……
路邈眉峰一挑，眼神裏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周東風心頭一跳，他在外麵看過路邈兩場直播了，但凡路邈露出這種表情，就代表他又要開始搞事情了。他不由得想起他們進入副本之前，路邈蠱惑一般在他耳邊說的那句“我們把他劫了吧”。
他以為路邈要趁這個時候打劫丘天昊，表情當時就是一緊，剛要開口製止路邈，誰知道路邈自己先開口了。
“不管他了，我們先繼續找出口。”
周東風愣住，表情古怪的看著路邈。
“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路邈挑眉，“人家現在在另外一個空間呢，你該不會是想趁火打劫？”
他說著，一臉“沒看出來你竟然是這樣的人”的表情，其他人不明所以，也都古怪的看向周東風。
周東風：“……”
shift！明明是你自己要打劫好吧！
他就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路邈很快就收起笑意，點了點係統麵板上的時間，說：“我那個技能隻能給你們提供10秒的理智時間，不趁這個機會趕緊跑，等會兒就走不了了。我那個技能已經進入冷卻時間了，一時半會兒可沒法再救你們一次。”
眾人的神色立刻都緊繃起來。
想起剛剛那種仇視一切的狀態，他們都不由得心有餘悸。且不說被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和仇恨支配的感覺，他們現在大部分都隻剩下10點左右的生命值，哪怕隻是被誤傷到，也可能直接死亡。
他們可沒有丘天昊那種強大的複活技能。
但10秒鍾清醒時間，他們剛剛已經花掉了一大半，現在估計隻剩下3秒了。
這麽短的時間，他們怎麽從這密密麻麻的骷髏海中找到真正的出口？
眾人剛剛還在因為丘天昊的死而高興了一下，如今迴頭看著自己身後平平無奇的牆麵，卻都不由得麵露絕望。
他們的速度其實很快了，丘天昊檢查了一部分的牆麵，他們也檢查了一部分，高塔第一層幾乎三分之二的牆麵都被他們檢查過了，但卻都沒有發現真正的出口。
最後的三秒，隻夠他們兵分兩路衝到牆邊的，別說尋找出口了，連清掃周圍骷髏的時間都不夠。
可難道就要認命，就這麽死在這裏了嗎？
幾人的臉色變了又變，唯有戚淮快速動身，衝到自己剛剛摸索過的牆麵那邊，準備繼續往前尋找出口。
然而他第一步才邁出去，路邈就出聲製止了他：“不在那邊，出口在那。”
他指了個方向。
所有人一愣，立刻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路邈所指的地方，居然是一開始丘天昊後退撞到骷髏牆的位置。
怎麽會是那裏？
路邈所指的地方看起來跟其他地方沒有任何的區別，剛剛藤蔓也是從四麵八方冒出來的，不隻是那個地方有。
幾人都很是疑惑，路邈剛剛明明跟他們一樣在一邊警惕丘天昊，一邊盲目的尋找出口，怎麽突然就知道出口在哪裏了？
但時間隻剩下最後三秒，他們有再多的疑問，也沒有時間問出口。
周東風迴頭看了一眼路邈，見他神色平靜目光堅定，頓時心下一定。
但他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你呢？”
路邈攤手：“我要是能受這東西影響，剛剛誰來救的你們？何況我任務和成就還沒做完呢。”
周東風：“……”
周東風有點無語，但沒有太多的意外。
路邈這家夥從第一個副本開始就格外執著於全支線全成就，要是這個副本突然不收集了，那才是真的讓人意外。
“你確定能完成？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周東風繃著臉，嚴肅道。
他難得用這麽正經的關心語氣跟路邈說話，路邈有些意外，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在對上他微微發紅的眼睛時，忽的笑出聲：“你放心，我現在還不想找死。”
好不容易在這個恐怖遊戲裏找迴了《理想小鎮》的影子，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他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的。
周東風心頭一緊，莫名從路邈的話中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現在還不想找死”，那之前……
來不及想更多，路邈已經退開一步，示意衝過去想要將他叼起來的戚淮先帶他們離開。
戚淮深深看了路邈一眼。
每個人身上都纏繞著不同形狀的紅霧，那些東西一遍遍的模仿著他們的攻擊招式，似乎在思考用什麽方法殺了他們。唯獨路邈身上的紅霧，隻是淺淡的一片霧氣而已。
這場景讓戚淮心中的不安緩解了一點。
不願再被那些紅霧拽進幻覺，又或許是不想麵對記憶中最痛苦的一麵，所有人這一次都沒有對路邈的話做出太多質疑，隻是看了路邈一眼，便紛紛抓住戚淮遞過來的尾巴，被他以超高的速度，帶著衝向路邈所指的那片牆壁。
一直衝到牆壁前，戚淮的速度都沒有絲毫衰減。
在他身後，周東風的眼中稍有猶豫，但也不是針對出口的。
雖然他才跟了路邈一個副本，其中大部分時間，他們還都是分開的，相處時間比蘇安琪都要少，但莫名的，路邈說的話在他心中的可信度，已經漸漸的拔高到了他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地步。
如果放在進入副本之前，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另一個玩家給自己指的逃生方向。
但這個玩家是路邈。
因為是路邈，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相信。
周東風眼中猶豫很快消失，他鬆開一隻手，抓著什麽東西拋向了路邈：“路邈！接著！！”
路邈微微怔愣片刻，下意識的接住，等到攤開手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手中躺著一柄金色的細煙杆。
那是周東風曾經的隊友留給他的。
路邈聽周東風提起過，當時他語速很快，仿佛輕描淡寫的略過，但路邈看得很清楚，周東風對這東西看得很重，輕易不會離身，更不要說送人。
細煙杆入手的一瞬間，路邈就看見係統提示他獲得了周東風贈送的道具。
【道具描述：穿越時間和空間的存在，隨時能夠將玩家帶離副本。（包括被仇恨鎖定的情況下。）】
當初的周東風正是靠著這東西，才從丘天昊手中逃脫出來。
——但在之前，無論周東風覺得他們對上丘天昊，勝算有多低，他都沒有使用過這東西。
路邈忽的抬頭，看向馬上要撞到牆壁上的周東風。
周東風看見路邈愕然的表情，輕輕的笑了一下，這家夥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就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他這迴可總算是讓他破功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那裏是路邈用命替他贏迴來的骨鞭。
“路邈，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用過那東西，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他喃喃自語。
閉上眼睛的同時，曾經那些為他犧牲的隊友們的麵孔，漸漸鮮活起來，像是也在替他高興，終於走出了名為丘天昊的陰影，在這麽漫長的四年之後，又擁有了一個真正的朋友。
“——你這個人真的有毒。”
--
戚淮一爪子掃開攔路的骷髏，麵前果然如路邈所說，出現了一道泛著瑩瑩白光的門。
但他無論多靠近那扇門，都看不清門外的景象。並且就在他越靠越近的同時，他的腦海中忽然警鈴大作，心中升起了一股危險的預感。
他是半妖，這種近乎本能的危機感應，在很多時候都救過他的命。
而且就在他心中升起這種預感的同時，他感覺自己尾巴上的兩個人手指緊了緊，顯然也是感應到了這種危機。
但這條路是路邈指給他們的。
他看見自己身上的紅霧躁動的升騰起來，開始逐漸朝著他的麵孔靠近。
10秒馬上就要到了。
本能和路邈之間，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眼神狠了狠，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了速度，朝著那扇門狂奔過去——
就在他闖過那扇門的一瞬間，戚淮感覺自己眼前紅光閃過，那種奇異的危機感頓時消失了。
與此同時，抓住他尾巴的其中一隻手也鬆開了。
他拽著剩下的那個人穿過了大門，剛刹住腳步迴頭去看，那扇門裏卻很快飛出了一個人影，直直朝著他們飛了過來。
戚淮眉頭一蹙，察覺到不對勁。
估計是跟路邈在一塊兒待久了，總是得跟不同的玩家合作，戚淮身體快過意識，抬起爪子接住了這個人影，將人放下之後，果然看見的不是自己預想中的麵孔。
周東風狼狽的爬起身湊過來，看見這個人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方思其？怎麽是她？”
剛才跟他一起抓住戚淮的尾巴，衝出來的人明明是蘇安琪啊！
一人一貓對視一眼，驟然抬頭，不敢置信的看向麵前的大門。
路邈看著麵前的蘇安琪，也愣了一下。
蘇安琪在他眼中依舊是上個副本裏，路易使用過的巫師的麵孔，以至於路邈有那麽一秒鍾的怔愣，差點以為路易又附身到蘇安琪身上了。
但轉念一想，係統應該不會允許路易阻攔玩家逃脫副本才對。
意識到這一點，路邈突然加速的心跳很快恢複了平穩，心裏居然有種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悵然。
他正打算朝著丘天昊那邊走過去，所以蘇安琪出現的時候，他一瞬間有種被抓包的尷尬，結果他很快就發現，蘇安琪並不是衝他來的，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高塔的角落。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路邈看見了被掩埋在層層疊疊的骷髏中間，隻露出一張慘白的臉，披頭散發的方思其。
路邈的技能隻能讓交戰的雙方恢複理智，但方思其剛剛一直一個人待著，也沒有攻擊丘天昊，所以其他人都清醒過來了，隻有她一個人還沉浸在紅霧的影響中。
但除了蘇安琪之外，其他人居然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方思其之前試圖殺死路邈，即使後來態度轉變，路邈也沒說什麽，但周東風和戚淮兩個還是無法輕易的接納她，方思其一直待在角落裏，一聲不吭。
路邈一開始甚至以為她已經拿著蘇安琪給的逃脫道具，離開了副本。
好在紅霧隻會學習玩家本人的殺人手段，而方思其剛從新手副本出來，沒有殺過人，所以到現在，紅霧都沒有動手，隻是一直圍繞在方思其的身邊，隨著她急促的唿吸，一點一點往她身體裏滲透。
隨著她身邊的紅霧越來越濃鬱，方思其的臉色也越發蒼白，原本年輕充滿肉感的臉蛋也肉眼可見的凹陷下去，像是被妖怪吸幹了精氣一樣。
蘇安琪迴頭，是為了救她？
很快路邈就得到答案了——
蘇安琪一把抓住方思其的胳膊，就將她從幾乎將她淹沒的骷髏海中提了起來。
這個向來戰鬥力不強的控製係玩家，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了巨大的力氣，一隻手就將木然的方思其拎起來，另一隻手則拿出一個道具，將還未清醒過來的方思其往前一送，手還扶了扶方思其的後腦。
方思其身下立刻出現了四個壯漢。
——蘇安琪的交通工具，那羞恥感十足的四抬步輦。
路邈眼前最後一秒的倒計時結束的時候，方思其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那扇泛著白光的門裏。
而蘇安琪，則被擋在門內的紅霧纏上了。
10秒已到，蘇安琪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眼神又恢複成之前渙散痛苦的模樣。
路邈表情變了變，腳下已經飛快的轉了方向。
他有些懊惱，一邊打開積分商城，快速篩選這個時候能起到作用的道具，一邊朝著蘇安琪飛奔過去，但剛邁出去一步，就被蘇安琪製止了：“路邈，別過來。”
蘇安琪的臉色微微發白，眼睛空茫，顯然是已經陷入了幻覺之中，但她的唇角卻勾起了一抹笑，語氣前所未有的柔和：“我會殺了你的。”
她的生命值隻剩下9點了，但她的攻擊力依舊在路邈之上，即使路邈用那把折扇，也擋不住她的攻擊的。
“對不起。”蘇安琪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方思其對你的恨意那麽深，即使我解除了思想控製，她還是執意要追進來殺你。”
她苦笑一聲，“上個副本你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的，但是你非但沒有那麽做，還救了我，讓我拿到了首通成就。按理說我應該報答你的，那個紙偶契約也是這個意思，結果我卻給你帶來這麽大的麻煩。我剛才就一直在想，我這次要是真的活著出去了，該怎麽麵對你呢？“
路邈皺起眉頭，但不等他說話，蘇安琪就抬手製止了他。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控製不了自己的內心，你先聽我說完。”她頓了頓，“你讓我們先離開，是因為我們身上都有月季吧？那東西能保護我們，所以你沒有提示那扇門的危險，直接讓我們離開……”
路邈想到什麽，表情變了變。
“你把自己的月季給了方思其？”
方思其剛才頭發是散著的，她頭上的月季肯定已經丟了。
蘇安琪扶著她腦袋的那一下，是為了把自己的月季給她，護送她出去！
蘇安琪沒迴答，似乎察覺到路邈還在靠近，她飛快的後退出去很遠的距離，冷靜的說道：“你隻有最後一朵月季了，不能浪費在我身上。”
“弗洛倫薩不會攻擊我的，她身上還有一朵。”
蘇安琪笑了笑，此時的她明明應該深陷幻覺當中，卻意外的敏銳：“我不信你不知道，那東西已經不是弗洛倫薩了——弗洛倫薩不會殺人。而且我們的任務是帶著月季少女離開高塔，弗洛倫薩隻是一個化身，你想帶她離開，也需要用一朵月季。”
丘天昊毀掉花田的時候，最後那001的生命值正是來自於此。
他們五個人每個人一朵紅色月季，弗洛倫薩的身上也藏著一朵，合起來就是006朵。
“我之前還有點奇怪，為什麽你要給弗洛倫薩一朵，她是npc，無法自己離開魔法高塔的，但剛剛靠近那扇門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蘇安琪平靜的說道。
她臉上的皮膚已經凹陷下去，在路邈這裏看上去，就像是路易老了一樣。
“我們的任務是帶月季少女離開高塔，不是自己逃離。這是一個考驗人性的副本，月季就是我們給副本規則展示的‘人性’，所以沒有攜帶月季，我們就無法離開副本——你一開始是想借著這個規則，殺死丘天昊的吧？”
不然以路邈的性格，似乎不會好心到替敵人倒數秒數，提醒他中了自己的計。
而且丘天昊想要搶首通的時候，一向足智多謀的路邈卻一直沒有做出阻止的行為，甚至還分配生命值充足，戰鬥力保存完整的戚淮去尋找出口，其他生命值不足的人來防備丘天昊偷襲。
“我們真的需要防備他嗎？他能一邊尋找出口，一邊過來偷襲？”
“……”路邈沉默。
片刻後，他提出另一個方案：“我可以找方思其留下的那朵紅色月季，我至少不會受到紅霧的攻擊。”
蘇安琪還是搖了搖頭。
她突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你知道我現在的幻覺是什麽嗎？”
路邈頓了頓，他看著蘇安琪失去焦距的眼睛，她之前殺向丘天昊的時候，眼中滿是恨意，顯然想的是之前背叛她的男朋友。
但現在，她的眼中一片平靜。
“這個遊戲太沒意思了，路邈。”蘇安琪眨了眨眼睛，眼角眉梢都垂落下來，看起來十分悲傷，“就算真的去了高玩區就能脫離遊戲，迴到現實，我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真的還能迴歸正常生活嗎？”
“我這幾天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我曾經殺死的那些人。”
“我以前一直告訴自己，這個遊戲就是這樣，不是我殺別人，就是別人殺我，那些新手早晚都要死在別人手下，為什麽不能為我創造點價值呢？”
“……直到遇見你，路邈。”蘇安琪垂下眸子，脊背都彎了下去，明明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看起來卻像是已經垂垂老矣，“是你告訴我，不殺人也能通關，而且比獨自通關的性價比更高，存活率也更大……”
路邈：“……”
路邈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
蘇安琪也不用他接話，隻是歎了口氣，說：“路邈，我真的不想在這個遊戲繼續待下去了。”
“曾經的我，連殺個活蝦都要恐懼半天的。我現在甚至不敢照鏡子，我怕鏡子裏那個女人會爬出來，把我也殺了。”
“路邈，我好累啊，我想休息了。”
“離開上個副本之後，我看著方思其，就好像是在看曾經的自己，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然後就一直借著這股仇恨，遷怒殺害無辜的人……這一切因我而起，也就在我這裏結束吧。”她頓了頓，終於抬頭，重新朝路邈看過來，“你能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嗎？”
路邈沉默良久，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命值即將清零了，蘇安琪外貌發生了變化，她的身高慢慢變矮，骨架也緩緩變小，很快，一個嬌小的女孩子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圓臉、白皮膚、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梁，很清純善良的長相。
路邈挪開視線：“……好。”
蘇安琪笑了，嘴角兩邊浮現出深深的梨渦。
她說：“謝謝。”
【玩家“蘇安琪”生命值清零，已確認死亡。遊戲失敗，玩家直播屏幕關閉中……】
蘇安琪的屍體很快就化為無數的數據碎片，漸漸消散在那扇泛著白光的門前。
路邈閉了閉眼，緩緩吐出胸口鬱結的那一口氣，隨後便轉過身，目光平靜的看向不知道什麽時候完成了孵化，悄無聲息的打開的巨繭。
巨繭中間，是一身紅裙、膚白勝雪的弗洛倫薩。
或者說……
“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