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並沒有上前勸阻,隻因這薛世子活該。薛世子從來沒見過謝濯這樣發怒,做事一板一眼,和平日的吊兒郎當全然不同。就連那發怒之時周身的淩冽氣場,都能讓他膽戰心驚。剛剛那一箭射中了他的發髻,保不齊下一個就是他的腦袋。


    圍觀人越來越多,常山伯也握住劍,不敢輕易上前。謝濯再胡鬧,斷不會拿朝廷命臣之子開玩笑,若不是薛世子背著他搞壞他名聲,也不會有今日這般局麵。


    反觀薛世子嚇得手抖如篩糠,嘴裏支支吾吾的說:“殿…殿下,我剛剛同嫂夫人說玩笑話呢,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謝濯哦了一聲,直接將弓箭拉滿,一雙鷹眼目不斜視地盯著薛世子。


    “說,爛泥是誰?”謝濯低喝一句。


    薛世子咬緊牙關,一雙拳頭握緊,一臉不甘地跪在地上說:“我是…爛泥。”


    言罷。


    四下方才看戲的貴胄子弟看著落魄的薛世子,皆都哄笑一堂,有人還指責薛大世子平日裏囂張跋扈,反倒被一個連箭都射不準的曹王給嚇個半死。


    眼看局勢越來越讓他無顏,薛大世子掩麵而逃,當天就從東離廟草荒逃竄下山去了。


    顧雲檀的目光始終不曾移開,久久注視著彼時的謝濯,倒像是出神了。


    謝濯將弓箭丟給侍衛,三兩步走到她跟前來,伸手握住女人緊俏的下巴,慢慢抬起。


    顧雲檀仿若受驚的小鳥,一雙剪水眸撲閃一下,還沒等她說話,她就已經被謝濯抱起,下一刻就放在馬背上。


    馬背之上尚不安穩,她的身子左右晃動,下意識害怕的叫了一句:“益清,你把我放下來!你要做什麽,”益清是謝濯的小字,兩人成婚之後,顧雲檀也是一直叫他益清。除非,二人吵架鬧不和的時候,就叫一句謝濯。


    謝濯看著被攥緊的衣袖,早就被這位柔弱的小妻子弄得褶皺不堪。他並未迴答,起身便一道上了馬背,坐在她身後。


    說不害怕是假的,她也從未學過騎馬的本事,可是謝濯一犯渾,什麽也不顧及。一隻手扣住女人纖細蜂腰,摩挲著上麵的細碎衣紋,沉聲道:“你剛來東離廟,今天就陪我出去一趟。”顧雲檀問:“去哪兒?”


    謝濯忽而拽韁繩,調轉方向,看著東離廟的朱色大閣門。


    他此刻心情倒還愉悅,迴答:“去了你就知道。”


    行至半路,坐在馬背之上,顧雲檀覺得腦袋昏沉,口幹欲嘔,腿腳酸軟。


    謝濯也是公子哥脾性,心裏又著急去看熱鬧,隨後索性將馬丟給顧雲檀,自己一個人騎馬先走一步。


    斷月腰。


    每當夜色降臨,夜半之際,獨有這斷月腰熱鬧。


    斷月腰的夜市人來人往,商販行人絡繹不絕,燈火不絕。一行紅色彩燈從南到北,從半山到山腰,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條通體發光的龍身。東離廟上是謝濯早年時辟的一所別院,山腰之處便是世家貴族遊玩樂地。


    今日是月旦,最為矚目的月旦評就是出於此。斷月腰上有一座斷月橋,每到這一天,各路達官貴人匯集此地,聽鴻儒書生點評文章歌賦,書畫妙音。顧雲檀之前還在閨閣時,就聽說過斷月腰上的月旦評,一直神往,如今便真的有眼福看上一眼。


    距離她十步之外,便是那斷月橋,有了五顏六色的花燈點綴,便將那橋上的雕紋裝飾照的一清二楚,極盡奢華瑰麗,惹人注目。橋下有行船,那些書生和賓客站在行船上,船上的人出詩橋上的評者加以點評。


    顧雲檀來的些許晚,但也趕上了開場,如娘挽著她上了船隻。


    “本王還以為,你是害怕得不敢過來了,方才瞧你吐得那樣厲害。”謝濯接住雲檀的手腕,隨後二人一同坐在船上的長椅上。


    顧雲檀捂著心口處,臉色略顯得蒼白,語調聽得出來,是生氣了。


    “我要是害怕,便不會在這兒了,殿下也別小看我們女子。”


    謝濯謔了一聲,暗自意外這個女人,難受成這樣了還逞強。他微挑眉,隨後命下人將麵前的一盤點心端給她。是烏梅蜜餞。上麵還留了霜麵,粒粒飽滿,正好她心裏不舒坦,一直想吐,拿了一顆嚐了嚐,入口的酸甜讓她下意識地皺眉。


    就在這時,謝濯伸手一攬,將雲檀攬入懷裏。問:“還在生氣?”


    這句話一聽,顧雲檀就想到了昨夜那場鬧事。


    她舉起胳膊疊放在謝濯胸前,身子向後一趔,似乎是在躲他。


    不說話,便是還在生氣,她也不願說那些違心的話。


    謝濯伸手摩挲著女人白皙臉頰,上麵隱約有紅印。


    “後悔上山找我了?”謝濯繞有耐心,湊近看著女人。


    顧雲檀抬頭看向那斷月橋上,迴答:“後悔了,但仔細迴想,上山總比呆在王府,整日擔驚受怕強。”說完這句話,她微微歎息,那裝滿月色的眸子裏略顯得幾分淒涼。


    “擔驚受怕?”謝濯隨即湊在她耳邊,問了一句:“說實話,你來找我,是不是想我了?”所以才上山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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