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舅幾步走到船頭,一把將老胡頭從船上薅下來,一頓拳打腳踢道:“讓你推船,你可倒好,躲在船內,萬一有變,我們舅甥二人一個退路都沒有。”


    老胡頭一邊喊痛,一邊讚揚舅甥二人神武,倆人可戰將近一什人。


    張亮並不理會這些誇獎道:“舅,如果不利,我們自便跳河逃生去,把這老東西留給他們就是。”


    老胡頭又開始一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說要是他再年輕點,定然幫忙殺敵。


    張亮自不會理會這些,招唿一聲,三人將船推入河中,依依跳上船去,向對岸劃去。


    隻是劃船對張亮來說,完全是個陌生技能,後世的他隻劃過公園的腳踏船,雖然也參加過幾次漂流,但大都是順流而下。


    便宜舅卻也是不懂得劃船之道的,老胡頭卻在船中胡亂地指揮著。


    船過河中一半,便開始在河中打轉,前幾日又剛下過暴雨,河水湍急,船竟隨波逐流,漸漸向下遊漂去。


    突然老胡頭警覺了起來,透過激流之聲,老胡頭似乎聽到了什麽。隨即小聲道:“有馬蹄聲。”


    舅甥二人也不敢劃槳,任由船隻在河中向下漂去。


    片刻,便可看到遠處似乎有繁星點點的燈火,開始張亮以為那是一座城池,隨著船飄的越來越近,張亮看到了一座大寨,立於河北之上。


    那寨牆上燈火通明,時不時有遊騎,探馬四處奔走,也不打火把。


    張亮倒吸一口涼氣,如果貿然渡河,可能就死無葬身之地。


    這種感覺就像玩一款遊戲,四周都是戰爭迷霧,走了兩日,似乎躲過了兵鋒,卻走入了前幾日的戰場。雖然相對來說安全許多,如果大隊人馬撤迴,這不是正撞見槍口上。


    如果上岸繼續向西,然後在向北,不知道要走幾十日,隻怕糧食不夠。


    張亮習慣性的摸著下巴,思考著。


    忽然想明白什麽,湊到老胡頭身邊問“這條河可以通大海嘛?”


    老胡頭眨了眨眼,想了想道:“小官人,這可難住我了,老小兒也不知道。”


    隨即張亮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先沿河向下漂流,越靠近海邊越好,然後沿著海邊再向來州方向行進。


    二人紛紛點頭稱讚,隨著河流轉了一道彎。


    眾人麵前不遠處,一條火龍橫亙在大河之上。


    張亮仔細望去,才看到是一道浮橋,將兩岸牢牢地連起,橋上插滿火把。


    小船慢慢地靠近浮橋,張亮慶幸自己的幸運,如果浮橋低矮,這小船過不去,隻有上岸去跟馬兒賽跑這條路。


    好在這浮橋下的船隻高大,橋麵寬廣,橋上也未曾見到半個人影,記憶中不屬於自己的那部分,依稀記得半月前伐木,似乎就為建造這麽一座浮橋。


    隨著波浪,浮橋的船隻與浮橋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河水打著旋,流過浮橋支持的大船,隻是這些漩渦裏沉沉浮浮些,已經泡腫發白的屍體。


    老胡頭又低歎聲:“造孽啊。”


    夜深星稀,張亮四仰八叉地躺在船上,老胡頭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張亮望著那如鉤的明月。穿越過來已經幾日,命懸一線,此時此刻難得能思考一下未來的人生。


    忽然思緒中那個黑臉的漢子舉著一雙宣花板斧罵道:“殺去東京奪了鳥位,讓哥哥做皇帝。”張亮用手輕敲著船幫,笑了笑想,皇帝雖好,可那是孤家寡人,親情全無,有唐一代,玄武門,神龍,馬嵬驛,甘露,數數下來二十餘次不止。


    張亮並覺得這種在鋼絲上行走的感覺,是什麽好感覺?你不可信任任何人,因為即便你信任的人也試圖從你那剝奪你的權利,雖然極致的權利可以帶來極致的享受。不過這樣代價確實太大,隨便被一群人裝入信息繭房,便有可能去景山自掛東南枝。


    權臣,皇權的對立麵,有北宋一朝,傑出如王安石,司馬光,哪怕是人精蔡京恐怕在北宋都稱不上權臣吧,更何況都沒落得好下場,王和司馬可真是操著賣白粉的心,掙著買白菜的錢。據說那蔡京可是享受到賣白粉的錢了。這朝堂鬥爭可不是辦公室鬥爭,別蔡京的權勢地位沒享受到,早早被流放株連家人。


    門閥,穿越晚了,早個百十年,唐初還有機會,唐末早被黃巢一窩端了,再看看便宜舅那說夢話的樣子,怎麽看自己都算是寒門。


    商賈巨富,靠著後世帶來的知識,任何什麽產品都能碾壓如今的手工作坊式的生產力,到時候再來個官商勾結,做那隻白手套,利益輸送配合權利保護,張亮都不禁的想著娶幾房姨太太,吃什麽山珍海味......


    突然一陣涼風吹過,張亮打了個冷顫,對啊,手套髒了是有丟掉的時候,哪怕是天使投資了皇帝的沈萬三,大清中興的胡雪岩,那個善終了。


    張亮忽然通透了,古代社會與現代社會的區別是錢財是需要權柄的保護,權柄不在君便在臣,小錢一個皂吏便可得之,大錢一個知州便可得之,巨富一個宰輔便可得之,超富一個皇親國戚便可得之,極富皇帝老兒也會動心,這不像後世現代社會合法獲取地個人財富神聖不可侵犯。


    張亮思索著,總不能繼續當這流氓,穿越過來幾天吃的隻是比糠強點。


    忽然張亮做起身來似乎想到了什麽,對,張作霖,軍閥,你來搶錢,老子有兵,槍杆子說話,平時聽調不聽宣。


    可是又一想,那可是亂世梟雄,前提是亂世沒有統一的國家,即便割據一方能扛住四麵八方的圍剿成為土皇帝,那還是得麵臨皇帝的權柄問題,手下人一旦有了想法,再加上外部勢力的滲透,想想民國蔣光頭靠著錢財就收買了多少人的部下,張亮就頭疼。


    總不能還是當這流氓吧,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無數的曆史證明,在這曆史的洪流之中,一個人的穿越是多麽的渺小。


    想想穿越前張亮已經是打工的皇帝,高收入,高淨值,自己掙錢自己花,真的是一個皇帝都不換。


    想著想著張亮漸漸進入了夢鄉。似乎夢裏一位老者帶著方巾捋著花白的胡須悠悠的吟了一句:“心之本體,即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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