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收下名帖,鄭珣的眉頭才鬆開,然後,她看向了胡為善。


    她審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終於也把胡為善的注意從光幕上吸引到自己身上。


    “胡為善。”


    胡為善低頭道:“在!”


    “怎麽?不敢看我?”


    胡為善訕笑:“公主威嚴,不敢直視。”


    鄭珣挑眉,實在沒想到他連她威嚴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畢竟,他之所以會鬧事,也不過是打心裏看不起她這個公主罷了。


    說來也是好笑,鄭珣到現在都沒有想通,他到底有何看不起她的底氣。


    她是什麽好脾氣的人嗎?


    就連在她麵前,他的態度也如此敷衍,若不是看他確實有點本事,她何至於跟他坐在這裏廢話?


    胡為善感受到鄭珣的不悅,已經快冤枉死了,他是有點瞧不起她,但是當著她麵兒哪敢如此明顯?他就是被光幕吸引罷了。


    這個時候,光幕中的皇帝緩了會兒,聲音壓得極低。


    “所以,你是不想要這太子之位?”


    這是太子第一次在皇帝麵前正麵承認自己不想做太子。


    他心中忐忑,手掌攥得死緊,似乎有些恐懼接下來的疾風驟雨。


    恐懼,但是並沒有退縮。


    他堅定的聲音響起:“是。”


    “你以為太子之位是兒戲?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兒臣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太子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當太子都當不了?”


    “那可皆大歡喜,他們願意當就讓他們當,正好兒臣不想。”


    他的語氣甚至還帶著雀躍和慶幸,皇帝聽完這幾句話,難得有些沉默。


    良久之後,他忽然歎了一口氣。


    “想好了?真準備放棄現在擁有的地位和權力?”


    太子點頭。


    不可能真的一點不舍都沒有,隻不過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本事。


    “父皇,大雍需要一個更有魄力的帝王。”


    “為父還年輕,多曆練一段日子,你總會成長。何況,如今你既已明白自己不足,相信很快就能改正。”


    太子老實道:“改不了。”


    “那你不能努力一點嗎!明知道有不足,為何不去改變?!”


    “看,父皇,不好教的,您才教多久就被氣成了這樣……”


    皇帝:……


    太子站起身:“父皇好好想想,兒臣就先迴去了。”


    皇帝:倒反天罡?


    他無力地擺了擺手:“快滾。”


    太子離開的步伐一如往常,但是走到殿外後,天光明亮,照出了他眼中的水潤。


    他知道,父皇對他寄予厚望。


    為免兄弟相殘,父皇一開始就定下了他太子的位子。


    雖然父皇忙碌,所以許多事無法親力親為,但是他永遠給他最好的,永遠大大方方宣告他是唯一的太子。


    他敢說,曆史上也沒有幾個太子能像他一般被皇帝信任。


    父皇在他身上付出太多,所以,期望也就越高。


    他何嚐想辜負父皇的期望呢?


    如果可以,他也想繼承父皇的道路……


    可是他很清楚他做不到。


    他骨子裏就是優柔寡斷的。


    他不能一意孤行,不能為了自己權力的欲望就接下注定他完不成的擔子,那是對大雍、對百姓的不負責。


    鄭珣搖搖頭。


    她很清楚,皇帝是拗不過太子的。


    不過,她覺得太子應該堅持更久一點,因為她現在積攢的力量還不夠。


    這個時候讓出太子之位,那肯定有人來摘桃子,大臣的心思也會變得浮動。


    為了大雍朝堂的安穩,她覺得吧,皇位能平穩過渡給她是最好的。


    嗯,希望大家也都這麽想。


    胡為善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場大戲,迴過神來卻發現他已經忘了自己敷衍了鄭珣些什麽。


    他尚未修煉出朝堂上大臣那樣一心二用的本事,這種情況也正常。


    “公主,其實,學生和期澤、鄒息的想法一樣,公主一定能夠解決此次危機,所以我學生才願意去做那個推手,學生都是為了公主啊!”


    他語氣誠懇得鄭珣都快信了。


    這個時候,鄭十忽然開口:“我倒覺得他說得沒錯。”


    胡為善:好人呐!


    鄭九湊到胡為善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畢竟,一個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人,若是不上船,那就隻能沉江嘍……”


    胡為善:壞人!大大的壞人!


    他欲哭無淚。


    他還想掙紮一下:“能不能不上船啊!”


    鄭九和鄭十從善如流地答應:“可以啊。”


    但是真答應了胡為善又不高興了。


    他怕他們轉頭把他沉江,他那小身板可扛不住。


    他求助地看向賀期澤和鄒息。


    兩人笑盈盈地舉起茶杯,似乎在說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但是一旦湊近聽聽就知道他們在說的,其實是今晚吃什麽。


    胡為善委屈:“不幫就不幫。”


    鄭十看他不順眼得很,她知道,他看不起公主就僅僅因為公主是個女子。


    多好笑,她讓他一隻手都能一息把他按趴下,這樣的人還好意思看不起女子。


    她其實並不明白,有賀、鄒兩個人就夠了吧,公主何必執著於一個胡為善。


    尤其他的人品還很一般。


    就在她嘀咕的時候,慢悠悠啜完一口茶的鄭珣忽然在心聲中笑了笑。


    【胡為善似乎很不願意呢】


    【嗯,不過我就喜歡他不願意還不得不妥協的樣子】


    賀期澤、鄒息:……


    有點變態了公主。


    幸好他們及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總覺得胡為善接下來要倒大黴。


    鄭十:破案了。


    原來這就是公主非要胡為善的原因。


    胡為善聽完鄭珣的心聲,先是不可置信,接著就是惱怒。


    他是什麽很沒有骨氣的人嗎?


    她讓他妥協他就妥協?


    他沒有原則的嗎?


    胡為善輕哼一聲,坐直了身子,嚴陣以待地等著鄭珣出招。


    但是鄭珣沒有出招,她隻是靜靜看著光幕。


    光幕中,畫麵還停留在禦書房門口的長階前。


    太子已經走了很遠,隻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


    他踽踽獨行,明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身影卻如此渺小。


    渺小得似乎隨時都會被高牆淹沒。


    鄭珣忽然看向胡為善:“你知道嗎,本宮可以直接取消你參與這次恩科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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