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珣:行叭。尊重她的審美。


    他們在插科打諢中迴到了梧州城。


    徐縝折道去宿州,鄭珣則是去了她此次的目的地——梧州書院。


    梧州書院坐落在一座山丘上,從山腳到山上,足足九千階。


    書院有規定,不允許學生讓下人幫忙搬東西,而書院裏又沒什麽補給,所以每逢休沐,書院的弟子就不得不下山到山腳的鎮子上采買需要用的東西。


    鄭珣他們到的時候就是休沐日。


    山上的弟子皆是一席青白長袍,湧入鎮子時候,就如湧入一陣年輕鮮活的清風,從鎮子東麵拂到鎮子西麵,讓這個平平無奇的小鎮子沾滿了書香,瞧著就讓人覺得歡喜。


    鄭珣將馬寄養在鎮子上的客棧裏,帶著鄭九鄭十出去閑逛。


    鎮子很小,因為行動的除了附近的百姓就是書院的學生,所以最多的就是書鋪。


    鄭珣還在書鋪裏看到了夏夫人的話本,擺在最顯眼的位置,路過的學生都要去翻一翻。


    還有吏部右侍郎速度也挺快,從風月話本轉到普通話本的賽道後,那出書的速度也嘎嘎快。


    鄭珣就看到了他新出的話本擺在書鋪裏。


    學生們也聽說過風月客的大名,見到標了他名字的書這麽明目張膽地被擺出來,他們還感歎了幾句店家膽大。


    但是翻到裏麵的內容,他們才明白,風月客不寫風月了,改寫俠客。


    不過大神就是大神,文筆擺在那裏,寫什麽都精彩,所以,他的書已經成了店裏第二受歡迎的神作。


    而且這裏許多書鋪都點了靜水居士的香,有一家書鋪在入門處放了一方閑章,也是出自靜水居士之手。


    鄭珣覺得挺有趣,她明明不在京城,但是這裏到處都是京城之人的影子。


    而且,幾個月前暢銷的反書,如今已經被放到了角落裏,上頭蓋了一層薄灰,顯然無人問津。


    還有幾個書鋪更是用那些反書墊桌腳。


    看來朝廷的挽救還是有用的,離京城這麽近的梧州如此,就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了。


    鄭珣慢悠悠地從街頭轉到街尾。


    結尾的一間書鋪分外熱鬧,不過不是因為這家店生意興隆,而是因為這裏有熱鬧可以看。


    鄭珣看了鄭九鄭十一眼,指向那層層疊疊的人群。


    “上!”


    鄭九鄭十默契地站在她左右,帶著她靈活地擠到了人群最中央。


    被圍觀的主角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子穿著梧州書院學生的裝束,女子身著青山藍的棉布長衫,渾身素淨得挑不出一點裝飾,她的模樣算不上精致,偏偏渾身氣質特殊,如同空穀幽蘭,有種沁人心脾的清新感。


    那男子手裏拿著一塊玉玨,凝視著女子,大聲道:“岑夫子!你就答應我吧!”


    相比於男子的激動,岑夫子的臉色顯得極淡:“周明,這是第幾次了?”


    周明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退卻:“岑夫子!無論你拒絕多少次,我都不會認輸的。”


    見此,圍觀的人開始起哄:


    “哎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哦!”


    “答應他唄,他那麽執著,肯定是真心的啊!”


    岑夫子淡淡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重新落迴周明身上:“我是你的師長,但是你偏偏要罔顧人倫糾纏於我;我也數次警告過你,我無心情愛,你無需糾纏,但是你聽而不聞,枉顧我的感受,自私自利;你把我置於所有人的目光和輿論中,絲毫不在乎我將會迎來的流言蜚語。”


    周明聲酸澀,低著頭像是一隻手足無措的小狗:“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周明,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背後說我不安於室、招蜂引蝶?又有多少人說我冷漠無情,忘恩負義?你不知道?可是我什麽都沒錯,憑什麽要陷入這種境地?”


    周明被她說得有些惱羞成怒:“說那麽多,還不是因為你岑婉看不上我!不就是因為我窮嗎?但是這隻是一時的……”


    岑婉莞爾:“周明,我看不上你,從來不是因為你的家境,而是因為你沒有絲毫擔當,而且……”


    她像是想到什麽趣事,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周家舉家族之力供你讀書,但是你滿腦子歪門邪道,就你那不過丁等的成績,還隻是一時……”


    周明神色越難看,岑婉的聲音越是鏗鏘有力:“周明,你如此沒有擔當,你的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


    周明臉色漲紅:“你胡說!”


    他被說急眼了就想動手,鄭珣看了一眼鄭十。


    早就摩拳擦掌的鄭十像隻敏捷的獵豹,瞬間衝了出去。


    她一腳把周明踹到鄭九麵前,然後激動地給鄭九使眼色。


    鄭九:……


    她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但是他偏偏理解了她的意思,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


    行吧,可能他也有點毛病。


    他認命地伸出腳,把周明踹迴到鄭十麵前。


    伴隨著周明殺豬似的嚎叫,兩人就這麽一來一迴,把他當成球踢了好幾個來迴。


    鄭珣津津有味地看了會兒,見差不多了,她才輕咳一聲:“好了。”


    鄭九鄭十雖然玩得很高興,但是鄭珣一出聲,他們就停下來。


    忽然逃離虎口的周明骨碌碌又滾了兩圈才停下來。


    這個時候他已經沒了爬起來的力氣。


    旁邊有個大伯心生不忍,嘀咕道:“不就是看上一個姑娘大膽示愛嗎?也不知道做錯了什麽要挨打,這些人未免也太不講理。”


    一個挑著擔子的中年男子也忍不住附和:“對啊,若不是岑婉一個女子非要當什麽夫子也不會勾得人讀書的心思都沒了,周公子考不好還不是因為她。”


    鄭九鄭已經差不多摸清了鄭珣的態度,不用她吩咐,兩個人一起上前。


    大伯一巴掌,中年男子更是兩巴掌。


    莫名其妙被打,他們自然不樂意,但是對於這種話說的人,鄭珣秉持的原則就是打到他們說不出話。


    於是,他們但凡再開口,鄭九鄭十就輪番耳光伺候。


    兩個人也強,哪怕挨打也沒阻攔他們逼逼賴賴。


    最後鄭九鄭十都打煩了,隻能點了他們的啞穴。


    被打他們不怕,但是說不出話卻讓人恐懼。


    但是他們嗚嗚啊啊帶著驚恐的求饒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鄭珣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打得好!”


    鄭九和鄭十都是一臉的驕傲:“我們研習過趙侯的秘籍,如今已經是巴掌門的首席弟子了!”


    鄭珣:?


    巴掌什麽門?什麽巴掌門?


    趙侯還整上門派了?


    難道當初那幾巴掌真的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脈?


    她正無語凝噎的時候,岑婉過來了。


    她抬手,寬大的袖口垂在身前:“多謝姑娘和兩位俠士相助。”


    鄭九鄭十冷著臉,但是鄭珣卻能感受到他們的愉悅。


    “嘿嘿,嘿嘿,俠士,我是俠士。”


    “我也是俠士。”


    鄭珣不忍直視地別開眼。


    岑婉善意地笑笑,轉頭麵向那兩個被點了啞穴的人:“這三位是為我岑婉出頭,你們若是不服,直接來找我便是,我岑婉,奉陪到底!”


    說完,她看向周明:“我之所以再三容忍你,也不過是覺得你本質不壞,尚且能夠挽救,何況能進入梧州書院並不容易,我希望你能改邪歸正。”


    她失望地歎息一聲:“但是如今看來,似乎是我過於仁慈了。你收拾收拾東西迴家去吧,以後莫要來書院了!”


    周明大驚:“不!你憑什麽?”


    “周明,你總是忘記一件事。我雖然是一個女子,但是更是你的夫子。”


    她拂袖,朝著鄭珣他們一拱手:“多謝諸位的仗義執言,今日我做東,請三位用點薄酒……小菜,還望三位賞臉。”


    鄭珣點點頭:“那就多謝岑夫子了。”


    他們正要擠出人群,兩個豬頭臉忽然攔住他們的去路。


    他們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似乎不替他們解決,今日就不會放他們走。


    鄭珣腳步頓了頓,然後淡然地繞過了他們。


    岑婉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們一眼。


    鄭珣解釋:“放心,半個時辰之後,他們的穴位自會解開,既犯口孽,得些教訓也是應當的。”


    岑婉淺笑:“就怕懲罰重了,你們會惹上麻煩。”


    “麻煩?” 鄭珣頗有些不以為意,“我不怕麻煩。”


    本以為岑婉會帶著她去酒樓或是茶樓,但是她竟然帶著他們直接去了她在鎮上的家。


    岑宅不算大,剛剛踏入前院,就見到一個中年男子正拿著一把剪刀在攆狗。


    “臭狗!壞狗!停下!今天不收拾你,都對不起我岑院長的名聲!”


    狗子矯健地躥到岑婉背後躲好,男子這才發現來了客人。


    岑婉無奈地喊了一聲:“爹……”


    男子尷尬地輕咳一聲,放下掖在腰上的衣擺:“那什麽,那死狗撕了我一幅畫,我氣不過,就想剪了它的毛,給它個教訓……”


    岑婉:“不就是一幅畫……”


    “你藏在暗格裏那幅百鳥圖。”


    岑婉有片刻的沉默:“我藏在暗格裏,狗怎麽找到的?”


    岑父心虛道:“我就想拿出來看看……”


    岑婉忽然反手攥住狗子的後脖頸,把它扯出來塞到岑父麵前:“剪吧!”


    狗子可憐地嗚咽兩聲,但是父女兩個沒有一個心軟的。


    若是狗子現在能說出話,估計會大喊“虐狗”了。


    最後,狗子被父女倆按著剪成了禿子。


    背後更是剃成了兩個大字“壞狗”。


    被晾在旁邊的鄭珣三人:……


    被迫改變形象的狗子嗚嗚咽咽地跑遠了,岑家父子也終於記起了他們的客人。


    岑婉盡量輕咳一聲,歉意道:“怠慢了。”


    她介紹了一番彼此的身份和邀請鄭珣他們做客的原因。


    岑父聽著聽著,火氣噌地就上來了:“那個周明又來糾纏你了?早就說把他趕出書院你還不願意……”


    岑婉打斷他:“我已經告訴他了,書院不歡迎他這樣的人,而且他也沒有傷害到我,這三位俠士還把他揍了一頓,連同那些嚼舌根的都被他們收拾得半死不活。”


    鄭珣:其實也沒那麽嚴重。


    但是岑父顯然被安撫到了。


    他激動地走到鄭珣麵前,熱淚盈眶地給他鞠了個躬:“多謝幾位拔刀相助!我就這一個閨女,養得聰慧又漂亮,懂事又博學,而且她孝順懂禮,大方還溫婉……”


    “爹,跑題了。”


    岑父頓了頓,繼續道:“總之,多謝幾位了!”


    鄭珣試探道:“岑院長客氣了……”


    “怎麽謝都不為過,就是不知幾位從哪兒來,又是準備往哪兒去?”


    鄭珣:竟然真是岑院長。


    為什麽岑院長看著癲癲的。


    還有,這句話為什麽聽起來有些似曾相識?


    她拋開多餘的念頭,笑道:“此番便是去梧州書院的,倒是沒想到正巧撞上了岑夫子。”


    岑院長挑眉,目光有些微妙。


    “哦?不知幾位去書院是有何要事?”


    鄭珣能察覺到他的審視。


    其實也不奇怪,誰叫她剛巧幫了岑夫子,又剛巧認識岑院長呢,若是她真的有所求,他怕是會懷疑她別有目的了。


    “家中長輩讓我出來遊曆一番,恰好走到梧州,久聞梧州書院大名,所以想進去參觀參觀。”


    岑院長皺起的眉頭鬆開了。


    若是平時聽到這種要求,他不把人罵出去都是好的。


    書院是讀書的地方,可不是參觀的地方。


    但是誰叫鄭珣他們幫了他閨女呢,所以他笑道:“書院雖然不允許外人進入,但是這點要求我這個做院長的倒是能做主。”


    他含笑道:“幾位若是不嫌,不如就先在寒舍住下,明日我帶幾位進書院逛逛。”


    鄭珣自然從善如流地應下。


    中午和晚上,岑家設了兩場極為豐盛的宴席,有幾道菜還是岑院長親自做的。


    不過他的手藝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岑婉對此有分寸,所以攔住了離她最近的鄭珣。


    但是攔住一個,攔不住三個。


    鄭九鄭十期待地嚐了一口,然後臉色肉眼可見地變綠了。


    但是岑院長還在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們。


    他們不好意思吐,但是又實在咽不下去,為難得翻了好幾個白眼。


    鄭珣同情地看了他們一眼,忽然指岑院長背後:“看!”


    她這一喊,岑院長瞬間迴頭。


    鄭九鄭十也抻著脖子去看,鄭珣連忙捅了他們一把。


    兩人終於反應過來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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