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那麽充足,若不是知道你的證據都是偽造的,我還真信了】


    【不過看樣子真的有人信他,嘖】


    鄭珣這個不滿的“嘖”讓眾位懷疑過廖鴻聲的大臣皮子瞬間一緊,連忙朝廖鴻聲友善地笑笑,以示自己的立場。


    【呂佑祖是吧,敢汙蔑我家小聲聲,你完了,我說的嗷】


    廖鴻聲:?


    雖然公主的維護十分讓人感動,但是,這什麽鬼稱唿?


    覃度支用看負心人的表情看了鄭珣一眼。


    憑什麽廖鴻聲能有這種待遇?他難道沒有努力幹活嗎?他難道不聽話嗎?


    公主對他為什麽沒有那麽親昵?


    這個時候的呂佑祖因為沒有等到預料之中的反應,表情漸漸轉為疑惑。


    鄭珣輕哼一聲。


    【這個世界上沒有天衣無縫的謊言,老驢以為自己處處妥善,實際上,隻要認定他是汙蔑,再去反推,就會發現他拿出來的證據處處都是破綻】


    老……老驢?


    公主起外號起得越發順嘴了。


    【老驢的第一項‘鐵證’,是一冊賬本,賬本上記載了從三年前到現在共五百七十二筆賬,贓物放在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子的地下暗室中】


    【那處院子跟廖鴻聲並沒有直接關係,但是七拐八拐跟他去世的夫人搭上了聯係】


    【人人都知道廖鴻聲多在乎他的夫人,如此,更顯得連亡者都要利用的老驢不是人】


    廖鴻聲:拳頭硬了。


    周圍毫無動靜,呂佑祖十分疑惑,他抬起頭想觀察觀察,但是皇帝輕飄飄一聲悶咳響起,他瞬間被嚇得重新低下頭。


    【為了補全細節,老驢還不斷從廖鴻聲那裏偷拿他在人前用過的東西放在院子裏】


    【廖鴻聲還時常疑惑自己的東西為何總是丟,他懷疑了許多人,就是沒想到呂佑祖身上,最後甚至他懷疑過自己,他以為自己腦袋有毛病,還悄悄去找了好幾次大夫】


    【不僅如此,老驢還墊上好幾層鞋墊,腰上塞滿棉花,模仿廖鴻聲的身形在那處院子鬼祟進出】


    【果然,鄰居對這個神神秘秘的人產生了懷疑,一旦事發,這就是證人】


    【當然,說廖鴻聲收受賄賂、買賣官職,最重要的一點是,跟他交易的是誰?】


    【老驢的辦法是移花接木,把自己的髒事和交易對象嫁接到廖鴻聲身上】


    【但是具體要如何操作呢?他在每次交易的時候都不露麵,出於謹慎,他也從不讓別人代自己傳話,每次都隔著屏風與交易對象見麵,聲音也刻意變化過】


    【但他既然要甩鍋,就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的身份藏得嚴嚴實實,他得透露出自己是“廖鴻聲”這個信息】


    【同流合汙的人當下可能瞞得很好,但是一旦東窗事發,就極有可能被牽連下水】


    【當然,那個時候被扯出來的,會是廖鴻聲】


    【這個計劃確實很妙,妙就妙在他以有心算無心,用了三年時間布局,一一完善細節,保證廖鴻聲無法逃脫】


    廖鴻聲:原來這就是嫉妒的力量嗎?


    他接近呂佑祖確實是不懷好意,但呂佑祖不知道啊!結果就因為他想入閣,就把他往死裏算計,這是正常人能夠幹出來的事?


    【但是,呂佑祖沒想到,廖鴻聲同樣對他有所懷疑】


    【在可以推鍋給廖鴻聲以前,呂佑祖行事十分小心,按理來說並不容易引起懷疑,但是有一次,廖鴻聲意外在街邊碰到一個二十來歲的乞兒】


    【那位乞兒瘋瘋癲癲,但是說話時用的字詞十分文雅,那個乞兒得了一場風寒,卻因為沒有銀錢治病而越拖越嚴重,已經快要病死了】


    【廖鴻聲看他可憐,就買了一些吃的,打了二兩酒,準備送他最後一程】


    【將死之際,他恢複了一些神誌,通過他的講述,廖鴻聲才知道,他本已經金榜題名,但是張榜時卻發現自己的考卷上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他不服氣,當即就想告上去討個公道,但是最後調查出來的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他們說他因為考試失利所以瘋了,他們說,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但是,那考卷上的字跡明明就是他的】


    【在乞丐死後,廖鴻聲便開始著手調查乞丐那一年的考官,最終,他把目光落在了呂佑祖身上】


    【但是呂佑祖行事非常謹慎,他沒能查出任何結果】


    【難道是冤枉?那個乞丐已經瘋了,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瘋話?】


    【根據他念出的幾句試卷的內容,他尋找到乞丐所說的試卷和當初那個案子的卷宗,乞丐和那個中舉之人所用的字體都是標準的館閣體,沒什麽特殊的風格,從字跡上,得不到什麽結果】


    【最後,他找到了乞丐的祖籍和讀書的書院,乞丐家中並不是富庶,他的父親早逝,母親咬牙供他讀書,為了給他賺點筆墨錢,熬夜刺繡熬瞎了雙眼,最後得知兒子的遭遇,一口氣沒過來,直接去世了,乞丐就這麽一個家人,但是他無法從她口中得出答案】


    【接著,他拜訪了乞丐同村的族人,耕讀之家幾乎是舉全族之力供出這麽一個讀書人,他們也說不出乞丐書讀得如何,隻知道他是他們村子裏最刻苦,學識也是最好的】


    【乞丐的師長已經去世,廖鴻聲最後找到他幾個同窗,但是他們都說乞丐平時的成績一般,並沒有必中的可能】


    【到了這裏,廖鴻聲是真的想過放棄,但是他們又說,乞丐的功底十分紮實,他因為是整個家族的希望,壓力不可謂不重,所以,他幾乎是日日頭懸梁、錐刺股,幾乎放棄了所有玩樂的時間】


    【他們知道廖鴻聲的來意,一致懇求他好好查一查,若乞丐真的蒙受了冤屈,這個故事未免也太慘了些】


    【廖鴻聲想起這一切,到底沒有選擇放棄】


    【他想,如果呂佑祖真的在那一次科舉時做了手腳,那麽有沒有可能,受害的不隻有乞丐一個】


    【他轉變思路,開始去查其他人】


    【廖鴻聲像是一隻咬到獵物就不肯放鬆的豺狼,哪怕這獵物再難啃,他也要咬下對方一塊肉來】


    【但他尚且來不及去查,存放考卷的地方燃起一場大火,所有證據都付之一炬】


    鄭珣看向廖鴻聲,他的腰身依舊粗壯,笑容依舊和善,但是,他的身影莫名地偉岸。


    大臣們唏噓不已,捫心自問,如果換成他們是廖鴻聲,可能堅持下去?


    找不到答案,沒有麵臨那種境況,任何人都找不到答案。


    就連皇帝都有些佩服廖鴻聲的毅力,為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為心中“公道”二字,他付出了無數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這如何不讓人驚歎?


    【那一刻,廖鴻聲是真的想辭官,然後天南海北,一個一個找到那一屆的考生】


    【但是不行,他還有許多事想做,若沒有手中權柄,他無法調動足夠的人力、物力,無法與呂佑祖抗衡】


    【這件事,斷了廖鴻聲尋找真相的路,但是也讓他堅定這件事背後一定有鬼】


    【否則,為什麽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偏在他開始查舊賬的時候起火?】


    【他不甘心,他受夠了查案時束手束腳的樣子,也受夠了眼睜睜看著惡人逍遙法外的憋屈】


    【他要往上爬,爬到足夠高的位置,他要有一日,隻要他站在朝堂上,就能為大雍帶來一陣清明!】


    鄭珣永遠欣賞有野心的人,當然,呂佑祖這種不擇手段的除外。


    更何況,廖鴻聲是個堅定不移的理性主義者,且他從不誇誇其談,而是竭力把理想落在實處。


    有這麽一位官員,無疑是大雍之福,百姓之福。


    這樣看來,大雍的大臣質量是出乎意料的高,在這樣不平等的時代,有那麽多人努力去為“公平”、“真理”之類聽起來就很假大空的理想去奮鬥,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是鄭珣一個在末世追求人性的人,偏偏就和廖鴻聲之類的人最為合拍。


    所以,這就是係統挑選她來到大雍的原因吧?


    【話說迴來,按照原來軌跡,呂佑祖也確實朝廖鴻聲下手了】


    【不過,因為沒有我的幹預,所以處在被動位置的,是廖鴻聲】


    【那時候廖鴻聲手上的證據還不夠完備,但是哪怕如此,也足以讓呂佑祖死個七八迴】


    【不過,可惜的是,廖鴻聲被呂佑祖給潑了一身抖不落的髒水,最後落得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說來,知道廖鴻聲誌向的,也就父皇一人】


    【聽到呂佑祖的指控時他本來是不信的,但是奈何人證物證俱在,拖了一段時日,沒等到廖鴻聲拿出證明清白的證據,他隻能無奈下令,將兩人處死】


    段雲峰輕輕踹了廖鴻聲一腳:“誤會你了,一直對你態度不好,我……”


    他有些羞愧。


    羞愧於對好友的不信任。


    廖鴻聲生怕他忽然哭出來,連忙輕聲安撫:“小事,我那個時候的樣子確實十分沒骨氣,若是你還繼續和我交往,那你就不是段雲峰了,更何況,你能忍住不踩我幾腳,正說明你在乎我這個兄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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