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密林,淌過百川的河水,稻穀飄香隔岸而來。


    踏足在沿岸的穀林,金燦燦溢滿眼眶,袁屠嗅著久違的泥土清香味,淡淡的抿起嘴巴迴味。


    返老還童的老眼裏,已經初現渾濁的汙垢,可能就連稻穀的清香都已經除卻不掉。


    差點都要哭出來了,被時間運動著往前一拉,繞過辛辛苦苦澆灌出來的稻穀,踏上神乎其神的神界重建之旅。


    前麵出現了村鎮,熱熱鬧鬧在舉辦著什麽儀式,遠遠看著水墨天色之下的黃昏,好像是在河邊舉旗祭祀。


    神仙不是都崩盤了嗎?


    這百越地域還在祭神?


    可能還是社會風氣的原因吧,華夏發展太快,總歸會有點不好的影響的。


    最先的影響可能就是大家都變得務實,不再浪費什麽時間精力去信神拜佛了,就算有也都隻是少數而已,花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好的。


    在這裏還能見到以前華夏的身影,多少有點感慨,不知是不是好事將近。


    如果暫時不能改變什麽,那就先保持尊重的心態,然後慢慢的去潛移默化吧。


    雖說這樣的大型作秀活動,徐二郎應該見過不少也不會感興趣,但是他的目標似乎就是那個祭祀台,徑直就湊了過去。


    袁屠舍不得稻穀的甜香,迴頭望了望,然後就跟上來說道,“二郎咱們要去看戲台嗎?不必了吧,你們要是想去就自己去好了,我還是想看看……”


    “過來!”


    徐二郎根本不聽,直接擒著袁屠的胳膊來到了河邊,擠在人堆裏被很好的遮蓋了起來。


    小鬼扯住袁屠袖口,盡量踮起腳尖發現還是不行,索性黑白無常就自己鑽到了最前麵,看的視角更加刁鑽起來。


    抬起頭一看,就能看見一張張猙獰且湊的很近的麵具,張牙舞爪的,怒目圓瞪。


    不知道究竟是在對誰?


    搖著手裏的鈴鐺和彩帶,扭動草質的彩色裙擺,在河岸滔滔拍打水花的時候隨之起舞。


    這樣的風格真的有點鬼俗之氣,還有些和華夏的南部地區異曲同工,鈴鐺鈴鈴鈴的響著——


    大河的東遙之處銜接大海,伴著鈴聲,便隨之卷來絲絲縷縷的海洋鹹濕味。


    “這是要幹嘛?召喚龍王?”


    龍王都死無全屍了,還召喚呢。


    ……


    台上之人裝神弄鬼舞動了半天,也不見有什麽鬼神現象出現,倒是把趴在前沿等待時機的小鬼給弄困了。


    “哈,哈~~好困,這是睡前助眠曲嗎?”


    裝神,弄鬼……


    哼,還挺大膽。


    這裏麵雖不能說具體混雜了幾個神幾個鬼,但是可以確定的,至少也有兩個神一個鬼。


    而且,鬼就趴在台上人的腳邊。


    大家心心念念的來祈福,最後還隻是看了一場噓噓熱鬧,對於生活和希望的向往又涼了好幾下。


    嗬嗬。


    “怎麽又是耍戲的?之前那個神仙去哪裏了……”


    “什麽神仙不神仙的,風言風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好像倒是真的有魔法”。


    “可能是高科技加持吧,這些東西咱們普通人一輩子都不會見過幾次,偶然遇見當然覺得是魔法了!”


    “是有可能,但是先前官方發布的消息怎麽說呢?不是說神仙妖怪都可能存在……”


    “官方就會發消息,實錘的證據是半點都見不到影,也許就和發現外星人是同樣的一個謠言呢?”


    “為了嚇唬我們,好讓我們乖乖聽話吧!”


    “這世界,什麽不是那些上麵的人製定的,有什麽好在意的”。


    “活明白就行了”。


    “稀裏糊塗也沒什麽不好吧?”


    “嗯……”


    “也是,即使有也不會讓我們看見的,即使看見了……估計又得用什麽消除記憶的,小把戲來捉弄我們的眼界”。


    “是唄,電影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雖然裏麵的東西不全都可信,但是其中反應過來的現實可就耐人尋味了……!”


    “你確定?”


    “不然呢!走,這無聊的把戲都結束了,咱們迴家吃飯吧”。


    “明天還要幹活呢”。


    ……


    夜幕一點一點的被拉上天際,朦朧住地下蘊藏的隱蔽深淵,也將透明玻璃的心情展露一二。


    用心感受,似乎就能深深地走入其中。


    祭祀台下的人們都陸陸續續離開,伴著滿天繁星,隻有台上的祭祀者還在舞動著手裏的法器,很偏執的在祈禱著神明降世的福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最後就隻有兩神,一鬼,一貓,還有一個外星生物,在孤獨的感受來自古老的年輕心靈對話。


    為什麽說是年輕的古老聲音呢,可能是因為台上人是個年輕小夥子吧,那古老的底蘊從他的步伐中走來,總會有點不一樣的感觸。


    像是今世和古往的對撞,產生了以往的種種跡象,都在預示著某個唯一的結局。


    天太晚了,於是台上人就摘掉麵具,熱情的朝著還停留在這裏的袁屠幾人打招唿。


    迷茫的燈光下,年輕男孩的麵容顯得格外柔,和坦然般的毅然。


    聲音渾厚有力的說道,“嗨!你們是來旅遊的嗎?看你們的著裝不是我們這裏的人吧,天晚了,要不要到我家去將就住一下?”


    小鬼離男孩最近看得也更清楚,大大的眼睛都瞪圓了,帶著疑惑和驚訝的表情迴頭看了看袁屠。


    “……?”


    袁屠則點點頭,然後搖搖頭讓小鬼別激動。


    隨後袁屠也拉著徐二郎走上前,笑著說道,“可以嗎?真是麻煩了,小兄弟你是本地人吧?”


    “……”


    徐二郎在看到男孩的樣子時,也是微微一愣,但好像腦海裏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隻是在心底覺得眼熟而已,便撇過臉也沒打算打招唿。


    男孩則無所謂,起身很隨意的關上台上的燈,然後提著一盞小手電就跳了下來。


    一身奇裝異服嘩啦唿啦的響,晃動的光點在斑斕的服飾上留下移動的星河,一步一搖的輕舞飛揚。


    然後男孩走在前麵引路,說道,“迴家路上慢慢聊,走吧,這邊”。


    袁屠率先跟上男孩的腳步,一靠近他,手腕上的外星小手表就異常的亮了起來,然後屏蔽掉除袁屠和小鬼之外的一切生物電波,在屏幕上顯示到——


    “北歐神明——巴德爾,光明與黑暗之間的堅持,最後,死得很慘”。


    “這就沒了?機兄你到底要不要這麽草率啊!弱點呢,性格呢,宇宙當初為什麽選他入實驗呢?你倒是多說一點啊……”


    袁屠抬著手腕表情很無辜,倒是表示已經習慣了,安慰道,“好了,起碼知道徐大公子究竟是什麽神仙了,雖然外域的神明咱們不了解,但……隻要他們沒有神力,應該好對付吧?”


    小黑黑著臉叉著腰,問道,“不好對付也要對付,他們是間諜!我們華夏地區的外星實驗為什麽要帶上外域人啊?機兄,這你總能透露一點吧,到底為什麽要帶上別人啊”。


    鐵疙瘩伸了伸腰,然後就從兒童手表形態變迴了原型。


    踏了踏腳說道,“因為這項實驗主要是自願為主,你們地球人的靈魂倔強得很,強行壓迫的話很容易迫使你們自爆,宇宙主人可是花了上萬年的時間才湊齊夢裏的演員,當然成分就比較複雜嘍,怕什麽,不都是地球人嗎?”


    確實都是地球人,但在地球人眼裏肯定還是有不同的,難道外星人不理解地域差別這樣的概念嗎?


    也許是覺得比較低級吧,畢竟這是未開化的動物,都天生具備的。


    高級的文明,應該不是殺戮成性的。


    不過,小黑表示強烈的反對,繼續抗議道,“那也從本質上不一樣,以前聽黑白無常的曆代前輩說,神明大戰的時候眾神圍攻華夏,華夏神明損傷慘重,所以曆代人間供奉的就都不是原本的前輩們了……雖說我們成神是有無奈的,但如果不是我們,也會有別人來填上這個窟窿”。


    神明衰弱真的隻是這個原因嗎?


    難說吧。


    鐵疙瘩繼續邁著小碎步,一路爬上袁屠的腦袋。


    然後訕訕地說道,“其實你們內部的什麽征戰都是其次,人們對於生活的失望才是神界崩塌的根本,所以就算主人不出手把神界毀了,它的滅亡也是遲早的事情……你們別不信,那場夢就是改造人類世界的一個開始而已,於是自願參加的神明肯定是比較邊緣化的,畢竟能賭上自己永世魂源的寥寥無幾”。


    聊了這麽久,都不知道外麵已經走到哪裏了,於是小白趕緊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提醒著說道,“喂喂,幾位別叭叭了!我們到地方了”。


    “喵嗚~”


    “……”


    花花被鐵疙瘩擠占了地方,於是蹭著袁屠的臉撒嬌,袁屠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的微笑,然後抱著花花擼了擼。


    屏蔽波停止的時候,外麵的情況便再次展現出來,幾人再抬眼看時,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棟木房子麵前。


    這棟房子不像是華夏周遭的風格,也不是東南海域的水箱架橋結構,倒是一種很華美的北歐風格的城堡建構。


    地球現在即使分崩離析,但是原本的建築風貌還沒怎麽變,隻要稍微了解一點也是能很容易分辨出來的。


    也就是說——即使沒有外星機器人的提示,到這裏了袁屠看一眼這房屋的結構後,大概就能猜出來扮演二郎神大兒子的演員是哪路的神仙了。


    北歐巴德爾……


    應該好說話吧。


    ……


    “進來吧,裏麵空屋子挺多的,就隻有我和爺爺一起住”。


    男孩上前推開門,然後把屋子裏零零碎碎的小燈打開,古氣溢頂的小木屋便活過來般閃亮。


    “先坐下來休息,我去給你們做點宵夜”,男孩剛脫去祭祀的服飾,便熱情的打開冰箱去廚房忙活了。


    徐二郎從見到男孩開始,就一直緊繃著神經,坐下來之後也是一樣的四處張望,跟迫不及待想要暴露自己有問題的笨蛋一樣。


    “這裏沒有魚腥味……”


    “什麽魚腥味,二郎你是不是還沒從之前的龍王殿裏清醒過來啊?還有你到底有什麽任務沒有完成……”


    小鬼則死死傍住二郎神這個大腿,挨得很近,生怕他跑掉一樣。


    徐二郎也是受訓很得體,嘴巴嚴得很,都認識好幾天了也不願意透露半點。


    這什麽都不說,到底該讓別人怎麽幫你呢,到底還要等到什麽時機才行啊?


    正嘰嘰喳喳的聊著天,袁屠則起身走到了廚房,然後問道,“小哥你要不要幫忙啊?這麽晚了還要麻煩你們,怪不好意思的”。


    “不用客氣,我們這裏已經很久沒有外域人來旅遊了,來者皆是客嘛!別見外,叫我——徐巴爾這個諢號就行,對了,你要是還站得住能幫我到隔壁屋子叫一下爺爺嗎?他睡一天了,可能都忘了吃飯了”。


    “可以啊!巴爾……”


    袁屠笑著點點頭,然後轉身往隔壁屋子走去,剛伸出手去推門,然後哐當一聲門就自己彈了迴來!


    然後正好砸在袁屠的鼻梁上,鼻血都沒來得及流下來,緊接著又迎麵來了一擊。


    袁屠這迴學聰明了,一扭腿就閃到了一旁,然後從黑黢黢的屋子裏衝出來一個駝背老頭,一臉睡意朦朧的樣子。


    “嗯……?什麽東西?巴爾,家裏又進來什麽妖怪了嗎……哈,哈~”


    老頭剛把臉前胡亂的頭發和胡須捋直,然後就看見一屋子的陌生人,一個激靈就抄起手邊的魚鉤就要砸下來。


    “巴爾呢?你們是誰,怎麽進來的!哦,我知道了,是已經可以化人形的妖怪吧,看我龍王現身收了你們!”


    聽到已故龍王的號令,二郎一下拔刀站了起來,然後運起自己丁點神力就要和老人家血拚。


    “龍王……?!本神君不允許你們龍王獨吞山河稀源,受死吧!”


    這什麽情況就開始打架,腦子果然都有病。


    生拉硬拽的拉住兩方,然後廚房的門打開了,徐巴爾端著宵夜疑惑的看著劍拔弩張的雙方。


    然後問道,“你們這麽快就熟悉到可以打鬧玩耍了?挺好的,玩累了就過來吃東西吧!來嘛,今天的魚很新鮮的”。


    “魚……!?”


    一聽到魚,徐二郎就跟瘋狂打了雞血似的,一把掐住袁屠的脖子然後——


    二郎神的神力開始暴漲,衝擊的氣浪翻起浪來,把木屋裏的一切都給重新的衝刷了一遍。


    魚腥味似乎淡了一些。


    那些金色的浪花在眉間跳躍,神龍借著神力騰空而起,震撼了龍王祭祀的使者來心。


    “二郎真君您冷靜點……你這怎麽動不動就爆發的……袁屠!”


    袁屠被掐住脖子說不出話,隻有小鬼在一旁急得團團轉,然後還能叫喊幾句來試圖喚醒二郎的神智。


    不過效果可想而知,一點鳥用都沒有,在絕對的神力麵前還是自求多福為好。


    於是為了保證房子不被震塌了,眾人一擁而上,魚鉤魚線,鍋鏟鐵鍋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隻要把神力的源泉切斷,應該就能控製住局麵了,不過這該怎麽近身呢?


    神龍護身之外是焦心急躁,裏麵倒是無人問津的死寂,被掐住脖子的袁屠除了喘不上氣好像也沒有什麽別的難處。


    “……”


    不死之軀在極度缺氧,神力透支的情況下,愈發的開始異變出一些自主能力來。


    屋外麟羽連綿,將無人之處的別樣建築,籠罩的分毫不見光亮。


    而不遠處的祭祀台上,孤零零的搖搖擺擺的,站著一個身影。


    手邊……還飄散著迷霧般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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