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則看到眼前之人,第一反應竟不是“終於有人發現本宮摔傷了腿能來救本宮了”,而是自心底漫起一股惡寒。


    她目光裏滿是驚恐與怨毒,下意識想往後退,可是稍微一動,右腿上又傳來刺骨的疼。


    年世蘭的一雙鳳目微挑,淩厲的與她對視,甚至不加掩飾的彎了彎嘴角。


    “你怎麽來了?!”柔則啞著嗓子驚慌的問道。


    年世蘭噗嗤一笑:“柔嬪摔傻了不成,連稱唿本宮娘娘都忘了。”


    不過她此刻並不打算在“稱謂”上浪費時間,她慢條斯理的撫了撫發髻,俯下身,輕聲道:“本宮來禦花園散散心,怎麽?原來這紫禁城裏,隻有柔嬪一個人可以出現在這裏啊。”


    柔則因為恐懼聲音帶著一絲戰栗:“那兩個太監,是不是你派的?是不是你?”


    年世蘭聞言微微變了臉色,左右四下除了她翊坤宮裏的心腹,再無旁人,她伸出手,一把死死的捏住了柔則的下巴。


    柔則吃痛,原本姣好的麵龐上滿是痛苦之色。


    “柔嬪在說什麽?本宮竟聽不明白呢。你若再敢胡言亂語攀咬本宮一句,當心本宮找人拔了你的舌頭!”


    年世蘭的目光狠厲,仿佛恨不得從她身上剜下塊肉來。


    數年前她小產,懷疑那安胎藥裏的麝香是柔則所為,盡管胤禛說並未查到確鑿的證據指認柔則,可她心中卻始終存有疑影。


    當時她夜裏帶人闖進柔則的住處,本想著直接一碗紅花灌下去以解心頭之恨,可念及柔則腹中的也是胤禛的骨血,年世蘭與胤禛情深意重,終究是選擇留了眼前這個賤人一命。


    柔則一朝難產,胎兒早夭,年世蘭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不過這絲毫不減她對柔則的厭憎,無時無刻不想把她給活撕了。


    可惜的是,那時胤禛多少還是看重著柔則的母家,又對柔則頗為寵愛,她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肆無忌憚的下手。


    本想著借曹琴默那胎扳倒柔則,不料還是被這賤人僥幸躲過了一劫。


    如今她的哥哥在朝中受到重用,她也在宮裏如日中天。這麽多年過去,胤禛對她的寵愛不減,對柔則,反倒漸漸的沒有當年在王府時重視了。


    方才她與曹琴默一同在禦花園,遠遠的就注意到了落單的柔則。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宮主位外出,身邊竟然連一個跟著的下人都沒有,不過這對她來說不重要——這麽好的機會,她怎麽可能放柔則安然無恙的離開?


    於是一邊曹琴默上前與柔則搭話拖延時間,另一邊年世蘭則讓宮裏的太監做好準備,伺機而動。


    畢竟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嬪位,若是不聲不響的死了,皇上定會深究下來。


    萬一真的追查到她身上,可就不好收場了。


    不過若柔則隻是摔斷了腿就不同了。


    左右沒出人命,又能翻出多大的風浪呢?


    年世蘭抬起了柔則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冰冷鋒利的護甲不輕不重的在她臉上刮過。


    她們二人都在彼此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一臉怨毒的倒影。


    年世蘭猛的鬆開手,柔則下意識發出一聲痛唿。


    她嫵媚一笑,散漫的拔高了音量開口道:“柔嬪怎麽失足摔下來了?快找人把她先送迴承乾宮,請太醫來替她醫治。”


    翊坤宮的下人們依言找來了侍衛。


    眾人手腳麻利的將柔則抬上了轎輦,這時,一臉惶急的承乾宮下人們終於找到了這裏。


    “華妃娘娘金安。”錦畫神色匆匆,忙不迭的上前對華妃行了一禮,目光落在因為腿傷痛得冷汗直冒的柔則身上。


    “娘娘,這是…”她神色複雜的開口。


    華妃身邊的頌芝狠狠剜了她一眼,譏諷道:“你們承乾宮的人是怎麽當差的?自己的主子一不留神,從台階上摔了下來,竟然半天都沒人管?”


    頓了頓,她繼續說:“幸虧我們娘娘路過這裏,發現了她,正要派人送她去醫治呢。錦畫,你侍奉主子如此不盡心,不怕被送進慎刑司去麽?”


    錦畫一直默不作聲的聽著,等她說完,她低眉順目的朝華妃屈膝道:“多謝華妃娘娘。”


    “嗬。”華妃不屑的輕笑了一聲,“怎麽你們承乾宮出了個福官女子,下人們的心思一個個都跟著飛了不成?連伺候主子的本分都忘了。”


    “奴婢有罪。”錦畫低著頭,恭聲說。


    夜幕籠罩,華妃抬頭看了一眼暗下來的天色,懶怠的開口道:“耽擱了這麽長時間,真是乏了,頌芝,迴宮。”


    “恭送華妃娘娘。”


    待華妃走後,錦畫焦急的上前檢查柔則的傷勢。


    雖說柔則自己一意孤行,非要獨自外出不許下人跟著,可她出了這樣的事,第一個被問罪的,到底還是她們這些做奴才的。


    她麵色凝重,催促那些人說:“快送娘娘先迴宮再說,抬轎輦時一定要平穩,萬不可再顛簸了。”


    折騰了近兩個時辰,太醫總算把她腿上的傷處理好了。


    柔則直接從最高處的台階被人大力推了下去,渾身多處擦傷不說,左腳腕嚴重扭傷,右腿膝蓋處更是傷得最為厲害。


    太醫一臉嚴肅的叮囑道:“娘娘這幾個月來,恐怕都不能正常行動了,就算日後腿傷將養好了,也一定要萬般小心,不可再劇烈運動了。”


    柔則有些失神,她聽到太醫的最後一句話時,猛的扭過頭看他,追問道:“張大人,您是說,本宮從今往後,再也不能跳驚鴻舞了?”


    張太醫麵露難色:“娘娘,別說是跳舞了,就是尋常走路,您也得注意點啊。至於跳舞……那更是不可能了。”


    柔則怔怔的問:“張大人,就沒有什麽別的法子了嗎?”


    張太醫歎息了一聲:“娘娘,恕微臣無能。隻是您這腿傷得嚴重,確實是沒有辦法了。”


    “本宮知道了,有勞大人。”


    太醫離去後,柔則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悲苦,嚎啕大哭起來。


    她失足摔下台階的消息早就傳遍了皇宮,可是一整晚過去了,胤禛卻始終沒來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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