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蹙了蹙眉,看了江太醫一眼,轉而問宜修:“他說的藥粉是什麽?”


    “王爺,臣妾方才在踏雪閣等候時,越想越覺得今天的蛇出現的有蹊蹺,但一時抽不開身,就拜托了齊妹妹幫我留意一二。”


    她示意江誠把那幾塊混入了藥粉的桃子和葡萄遞到胤禛麵前。


    “齊妹妹說,柔則格格走後,有一個小宮女趁亂打翻了原本擺在柔則桌上的水果,因此齊妹妹為了以防萬一,就叫她身邊的侍女吉祥偷偷收走了其中的幾塊,讓妾身帶去太醫院查驗。”


    “妾身不敢耽擱,從踏雪閣迴去後第一時間派人請來了江太醫,不過江大人說這水果上的藥粉成分罕見,不似京中之物,需要迴太醫院查閱典籍才能確定。”


    宜修從容不迫道:“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了。王爺,當時辦家宴的地方人多眼雜,您盡可以找當時在場的宮人和侍衛們問訊,就可以確定妾身方才所言是否屬實。”


    其實剛剛在江誠開口時,胤禛臉上的陰沉就已經消散了大半。


    宜修言畢,他從座椅上起身,向還在行跪禮的宜修伸出手,親自把她拉了起來。


    “宜兒,本王並非有意要疑心你。”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知道的,本王從小在宮裏長大,見過太多後宮裏的爭鬥,皇家的許多孩子,根本就生不下來,就算生下來了,早夭的也不在少數……這其中,許多時候並非天意,而是人為。”


    宜修心底冷笑連連,表麵卻裝作寬和的樣子,對胤禛笑笑:“王爺,妾身明白。”


    胤禛繼續道:“本王心裏是信任你的,隻不過有些話,還需要聽你親口對本王說了,本王才能徹底安下心來,也好堵住王府裏眾人的悠悠之口。”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上一世親眼見過那麽多次胤禛是怎麽對旁人防備忌憚的,如今的她要是真能信了他這話——


    那她才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可惜現在的宜修什麽也不能表露出來,隻能假裝自己相信了胤禛的一番剖白。


    演戲嘛,誰不會?


    宜修佯裝體諒他道:“王爺所說的妾身都清楚,何況今日之事,本來也有妾身辦事不力的過錯,還請王爺降罪。”


    胤禛見她如此識大體知進退,不禁笑著感慨道:“本王的宜兒如此賢良懂事,能有這樣的福晉,實屬本王求不來的福氣。”


    宜修垂眸,情緒似有些低落。


    胤禛還以為她在氣惱自己方才疑心她的事,正要開口,不料宜修搶先一步開口:


    “隻是王爺方才所說,宮裏的孩子生存艱難,雖然隻有寥寥幾句,可妾身聽著心中實在不忍。”


    見宜修臉上滿是真情實意的感傷之色,胤禛越發有些懊惱:自己不該這麽直接了當地去質疑宜兒的,明明她最溫良仁善不過,怎麽能平白無故傷害了她呢!


    這樣想著,他心下忍不住對宜修多了幾分愧疚之意。


    至於那個意圖謀害他的子嗣、還要嫁禍給宜修的始作俑者——


    胤禛掃了一眼那塊帕子上的水果,問江太醫:“你方才說這上麵的藥粉,是哪裏產的藥材?”


    江誠迴稟道:“王爺,微臣去查閱過了,這上麵的幾味草藥均出自梁州。”


    “梁州?那其他地方呢,都沒有嗎?”胤禛問。


    “迴王爺,因為對生長環境要求苛刻,因此其他地方幾乎都很難長出這類藥材來。”


    胤禛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麽。


    另一邊,宜修也陷入了思索。


    這梁州聽著倒不是很耳熟,她也的確不記得,王府裏有誰是梁州人了。


    這時,胤禛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他轉頭,吩咐蘇培盛道:“去踏雪閣,把苗侍妾找來。”


    對了!苗氏。


    宜修也想起來了,王府裏的確有一位出身梁州的人,那就是自她重生後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苗侍妾。


    上一世的苗氏在胤禛還是雍親王時,曾經也頗受了一陣子的寵愛,甚至坐到了側福晉的位子上,與今世的走向大相徑庭。


    那時的她在胤禛即位後還被冊為賢妃,風光一時。


    不過後來已是純元皇後的柔則,因在孕中受賢妃的言語頂撞,便罰她跪了兩個時辰思過。


    結局就是:在純元皇後“不知”賢妃有身孕的情況下,罰跪導致賢妃當場小產,此後自己也因孕中“憂思過度、悔恨不已”,臨盆之時一朝難產,一屍兩命。


    胤禛一夜之間同時失去了發妻和幼子,悲痛不已。


    至於賢妃,在純元皇後逝世後沒多久,就作為可憐的炮灰下線了。


    隻不過這一世,自從宜修重生之後,許多事情原本的走向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也發生了很多從前不曾出現的變故。


    時間隔得太久,宜修對這個苗氏也沒剩多少印象了,隻記得她似乎是個性子有些孤拐的人,說話直來直去,在宮中與她交好的妃嬪也並不多。


    今日的幕後兇手會是她嗎?還是說,她也是被人算計構陷的一環?


    可如果不是她做的,那會是誰呢?


    年世蘭?應當不是。上一世年世蘭戕害的妃嬪不少,但她深愛著胤禛,記憶裏的確沒見過她刻意要去害胤禛的子嗣。唯一一次甄嬛被她罰跪小產,主要還是替自己的舒痕膠背了黑鍋。


    何況以她的性子,若真想對懷著身子的柔則下手的話,那日夜闖聽泉閣,柔則可就遠不止被掌摑那麽簡單了。


    李靜言?更不可能了,她沒這個腦子。


    齊月賓、馮若昭還有呂盈風…似乎可能性也都不大。


    總不可能是柔則自己謀劃的,想要一箭雙雕同時拉自己和苗氏下水,畢竟那蛇可都是真的,柔則又沒有這樣鋌而走險的膽量。


    這樣繞來繞去,又迴到了一開始證據所指向的苗氏。


    宜修感覺自己腦子裏一片亂麻。


    “妾身苗氏給王爺、福晉請安。”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打斷了宜修的思緒。


    蘇培盛帶著苗侍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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