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繁星點點。


    江笑染、南宮言星、封亦渡、宇文澈一直候在殿外,見司空飲月出來,便朝她身側走去。


    司空飲月走到天機閣葉初瑤身邊,說道:“抬起頭來。”


    那聲音帶著一絲邪氣,葉初瑤聞言,漂亮的貝齒咬了咬紅唇,抬起了一雙眸子。


    原本性感、妖嬈的眼眸裏,在看到司空飲月的一刹那,抖了抖。


    像是一隻剛離開羊群的小羊羔,看到了嗜血的惡狼。


    司空飲月在看清眼前之人時,眼眸驟然一震,識海裏掀起了狂風暴雨。


    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浮現在了她腦海。


    原主深藏的一片破碎的記憶,被喚醒了。


    那時,原主在大牢中被同母異父的弟弟折磨得快沒了人形後,體內魔氣爆發,原地入魔。


    憑借著短暫爆發的魔力,她衝破大牢守衛跟禁製逃了出來。


    玄天宗被滅門,皇室無她容身之地,逃出來後的她,一路輾轉尋到了同樣在滅門慘案中存活下來的顏予之。


    玄天宗被滅門後,天機閣葉初瑤,救了身受重傷後逃出來的顏予之。


    救命之恩、貼心照顧、你儂我儂,在顏予之失去一切後,葉初瑤陪在顏予之身邊,幾乎成了他的全世界。


    由於前世玄天宗被九州大陸進攻,是因為玄天宗掌門豢養惡鬼。


    而且玄天宗上下,是被惡鬼屠戮,與天機閣關係不大。


    所以,在葉初瑤解釋後,顏予之便放下了對天機閣的仇恨。


    他答應了葉初瑤,兩年之後隨她一起迴天機閣。


    但他需要用兩年的時間,去平複滅門之恨。


    顏予之與葉初瑤遊蕩在九州各地,見了鬼就殺,見了鬼就滅,也不管這鬼是不是做了惡。


    這兩人一人是接近大乘期的高階修士,一人是擅長占星卜卦,通曉陣法之術的天之驕女。


    沒多久時間,兩人便在九州民間聲名漸起,受到了無數百姓愛戴。


    老百姓才不管你是好鬼,還是壞鬼,他們隻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葉初瑤也嚐到了被人眾星捧月,被鬼談之色變的滋味。


    她不顧天機閣多次讓她返迴宗門的指令,跟顏予之一路殺紅了眼。


    冥界發生叛亂數十年,本就有很多冥界之人為躲避戰亂,藏身人界。


    冥界在人界之人,原本小心翼翼地生活著,有的打漁,有的種地,有的放牧,有的經商……


    兩年之內,全被顏予之跟葉初瑤殺了個天翻地覆。


    更離譜的是,這兩人一起合力殺了一個被重重保護、特別難殺的鬼。


    那個鬼,是個隻有七歲的小女孩,在冥界發生戰亂之後,被她兄長送到人間避禍。


    而她的兄長,正是冥界叛軍之首——渡妄川。


    原主從牢中逃出,再找到顏予之時,他跟葉初瑤正被渡妄川瘋狂追殺……


    那時,原主已經成魔,還瞎了一隻眼,卻像個傻子一樣,在顏予之遇到危險時處處擋在他身前。


    雖然她是玄天宗為數不多的幸存者,但卻入了魔,顏予之允許原主跟著他,卻又忌憚著她、厭惡著她。


    而原主卻像個狗屁膏藥似的,一直跟著他,哪怕再危險……


    直到有一天,葉初瑤設好了一個困殺渡忘川的陣法,問原主身上有沒有魔氣較重之物,可以助她壓製鬼氣。


    原主找遍了全身,搖了搖頭。


    她自小生活在人界,哪有什麽魔氣較重之物。


    她現在身上,甚至連一塊靈石都找不出來。


    原本驕橫跋扈的公主,早已宛如喪家之犬。


    可當渡忘川被騙入陣,陣法開啟之後,原主卻猝不及防地被葉初瑤一掌打到了陣眼之中。


    她左手直觸陣眼之上,左臂的血肉、魔氣被一點點被瘋狂吸入陣眼……


    若不是渡忘川及時破陣而出,她怕是早就成了一具幹屍。


    陣法破後,一臉震驚的顏予之趁渡忘川休整喘息之機,上前抱起了她……


    那是,顏予之第一次抱她,也是唯一一次抱她。


    在逃亡的路上,顏予之解釋,自己不知道葉初瑤自作主張,將她推入陣中,已經狠狠訓斥了她。


    而葉初瑤哭著狡辯,說不知道這剛學的陣法,竟會傷到陣內之人,她原本隻是需要原主的魔氣壓陣而已。


    顏予之對她說,都是為了殺渡忘川,葉初瑤無意傷害她,隻是一時失手,還請她原諒……


    而原主的左臂、左手卻變成了一截枯槁的幹屍,開始慢慢腐爛、發臭、流膿。


    她已經失去了一隻眼睛,不想再失去一隻胳膊,哭著求顏予之救她。


    顏予之隻能每日用刀將她胳膊上的腐肉剔除,再給她敷上療傷的藥。


    一刀一刀剔除血肉,痛得她撕心裂肺。


    可一日一日過去,腐爛的程度越來越深,腐爛的血肉越來越多。


    她的手、胳膊,被剔得幾乎隻剩下骨頭。


    最後,顏予之對她說道:“我替你將手臂砍了吧……你不要怪初瑤,她不是故意的……我與她商量好了,我們以後會一起照顧你的……”


    那一日,她沒剩多少血肉的胳膊,被砍斷了。


    不過,她自己砍斷的。


    她離開之前,對顏予之說道:“原來愛你,會這麽痛。我實在是怕疼,以後便不愛你了。”


    在顏予之悲戚的目光之中,她雙眸血色漸起,幽幽笑道:


    “可我以後也想讓你嚐嚐,這痛的滋味……”


    ……


    不過唿吸之間,司空飲月便看完了原主隱藏在深處,最不想被人觸碰的記憶。


    司空飲月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內心深處恨意翻湧,無窮無盡,叫囂著、肆虐著,想讓她捏碎眼前之人的頭顱。


    司空飲月清楚地知道,是她那被激活的“滅世”之意在作祟。


    她猛地攥起手來,指甲深深嵌在手心裏,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她怕她一個控製不住,將眼前之人給殺了。


    天機閣老祖,到底算到了什麽?


    為何會將葉初瑤留在她身邊?


    難道這一切都僅僅隻是巧合嗎?


    司空飲月看著葉初瑤羊羔般無辜又害怕的眼神,又猛地退了一步。


    這一步直接退到了一人懷裏,清冷的花香氣撲鼻而來。


    身後之人一掌撫在她的後背上,靈力如暖泉一般,傳至她的四肢百骸,輕輕覆住了她體內躁動的魔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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