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飯桌之上,五人圍坐。


    司空飲月隨手放下了手裏的雞腿,打了個嗝,看向宇文澈:


    “不想再吃雞腿了,吃了好多天了。”


    宇文澈微微一笑,隨手給司空飲月夾了一塊肉:“那就吃塊雞頭,公主不能管殺不管吃。”


    司空飲月看著滿桌的菜,認命地低下了頭。


    鹵雞腿、辣子雞、白切雞、紅燒雞、叫花雞……隻有宇文澈身前有一盤青菜,他還不給她吃……


    她咬了一口雞冠,看著江笑染問道:“司空攸寧送去關山寧那醫治了?”


    “對,他說陛下前往雍州途中,遭魔族圍攻,他趁亂逃出來,趕來玄天宗求救。”


    司空飲月偷偷夾了一筷子宇文澈盤子裏的青菜,麵不改色地說道:


    “哦,那我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可真牛啊,能夠突破重重圍攻,活著來到我玄天宗。”


    司空攸寧,乃司空飲月同母異父的弟弟,其父乃原是當朝攝政王陸離。


    陸離在與女帝司空戟成婚後,便放棄了仕途,屈居於後宮之中,為女帝打理一應瑣事,一心相妻教子。


    封亦渡放下筷子,看著司空飲月說道:


    “陛下一進雍州就受到伏擊,據說雍州城主千山念已帶兵前往相救,我們要去支援陛下嗎?”


    “雍州城城主千山念……”司空飲月似是想到了什麽,沉吟許久後又問道,“司空戟此行都帶了什麽人?”


    說著,她又偷偷夾了一筷子宇文澈的青菜。


    江笑染迴道:“陛下身邊帶了合體期修士二十人,另皇夫陸離、皇子司空攸寧隨行。”


    司空飲月看了江笑染一眼,他雖不在暗影閣了,但是在司空皇朝樹大根深,打探點消息還是不在話下。


    皇夫陸離、皇子司空攸寧隨行……


    司空飲月嘴角含笑,誰來看私生女會帶上夫君跟兒子啊。


    她這個母皇,可不簡單呢。


    整個九州大陸,合體期修士不過百人左右,三分之一在司空皇朝,三分之一在九霄宗,另有三分之一散布九州。


    司空戟此次來雍州,就帶了二十名合體期高手,這陣仗不可謂不大。


    而司空戟本身,就是一名大乘期高手,整個豫州的修仙者唯她馬首是瞻。


    在如此強悍的實力下,九州大陸沒有宗派敢輕易對她出手。


    可沒想到,此次出手的是魔族之人。


    魔族居西北蠻荒之地,現入九州大陸,竟如入無人之境。


    沒有裏應外合之人,怕是難以做到。


    “魔族居西北蠻荒之地,玄天宗居雍州,恰好位於九州大陸西北之處,北冥宗居冀州,位於九州大陸之北,而豫州位於九州大陸中心。


    魔族想要伏擊司空戟,想必是從雍州與冀州的交界處,這些防衛最薄弱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覺進入的?”


    司空飲月一手輕點桌麵,輕聲分析道。


    江笑染聽到司空飲月提到北冥宗,神色也嚴肅了起來,他想了想迴道:


    “北冥宗居冀州,冀州以北十萬大山宛如天塹,乃妖族盤踞之地,隻有與雍州臨界之處,最為薄弱。”


    司空飲月若有所思地看著江笑染,笑道:“哦?魔族長驅而入,北冥宗當真毫無察覺?”


    不論怎麽說,江笑染都是北冥宗掌門之子,他神色微變,迴道:


    “玄天宗居雍州,魔族從雍州與冀州交界處長驅而入,玄天宗不也毫無察覺?”


    “巧了,魔族長驅而入之時,玄天宗正遭九州大陸圍攻。”司空飲月迴道。


    “公主懷疑我北冥宗與魔族勾結?”


    江笑染站起身來,冷豔的眸子像是堆滿了碎冰,寒意淩淩卻也脆弱不堪。


    “是。”司空飲月唇角含笑,迴得毫不猶豫。


    江笑染幽黑的眸子一顫,一抹傷痛之色在眼底閃過。


    他薄唇微啟,聲音微顫道:“你懷疑我?”


    司空飲月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在她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九霄宗掌門一劍朝她襲來時,江笑染明知道擋在她身前會灰飛煙滅,卻依舊半步不退……


    良久,司空飲月抬起頭,微微覆著薄繭的手,輕輕拉上了江笑染的手。


    他的手帶著霜雪般的冷意,在司空飲月觸碰到的一瞬間,微微顫了一下。


    “我若懷疑你,你今日便不會出現在這張飯桌上。”司空飲月盡量放柔了聲音。


    懷疑北冥宗,跟懷疑江笑染可不是一迴事。


    江笑染沒有抽出手來,卻執拗地將頭扭向一邊,像是受盡了委屈一般。


    他效命於暗影閣,忠誠於司空皇朝,在無數腥風血雨中走過,受過無數次傷,卻從沒感到委屈過。


    隻是今日……


    司空飲月拉著江笑染的手晃了晃,笑道:


    “若說誰與魔族淵源最深,在這張飯桌上,我若排第二,恐怕沒人敢排第一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司空飲月。


    她現在繼任玄天宗掌門,他們差點都忘了,她身上其實流著魔族之血……


    “魔族雜種”這個詞,可是一直伴隨著她的,隻是近來她變強大了,便沒人敢在她麵前說這種詞了。


    江笑染的一身委屈都被司空飲月晃沒了,他轉過頭來看著司空飲月,有些別扭地安慰她道:


    “公主莫要難過……公主乃皇族血脈,金尊玉貴,不是那些魔族能比的……”


    司空飲月可不覺得,皇族血脈比魔族血脈高貴到哪裏去,不過她還是承了江笑染的情。


    “好啦,吃飯吃飯。”司空飲月又把江笑染按迴了座位上。


    一頓飯下來,江笑染、宇文澈、封亦渡、南宮言星吃得心事重重。


    隻有司空飲月像是絲毫沒受影響,不知不覺地就把宇文澈麵前的青菜都給偷完了。


    吃飽喝足後,司空飲月對著鏡子,化了一個“活死人妝”。


    化完妝之後,她臉色慘白、氣血全無,整個人弱柳扶風,仿佛說話聲音大一點,就能將她嚇死。


    司空攸寧在書房見到司空飲月時,就被她這副“命不久矣”的模樣嚇了一跳。


    他久居豫州,從未見過這個同母異父的姐姐。


    傳言他這個姐姐,空有一副美麗的軀殼,軀殼內卻是草包一個。


    隻是最近不知怎的,竟然當上了玄天宗掌門,還不幸在不久前的惡鬼之戰中,差點被九霄宗掌門一劍劈死。


    司空攸寧今日一見司空飲月,便覺得傳言這東西,真的是不能信。


    他這個姐姐,長得就跟個白無常似的,有氣無力地坐在案前,整個一活死人樣,哪裏有什麽“美麗的軀殼”?


    司空飲月甫一見到司空攸寧,太陽穴便猛地跳了一下。


    她識海深層,原主某處沉眠許久的記憶,仿佛蘇醒了一般。


    暗無天日的地牢裏,原主被手臂粗的巨大玄鐵鏈,穿透了琵琶骨。


    手筋、腳筋被挑斷,被透骨釘狠狠釘在牆上、地上,鮮血淋漓。


    地牢裏的蛇蟲鼠蟻,一日一日地啃食著她的血肉。


    而她同母異父的弟弟,手中把玩著一把匕首,挑起了她的下巴。


    鋒利的刀刃在她臉上劃下了一道道血痕,可他卻聲音溫柔道:


    “皇姐你真可憐,你受傷的左眼都腐爛了,我幫你剜出來吧。你該感謝我,從九霄宗手裏把你搶迴來……”


    緊接著一聲痛徹心扉的尖叫聲響起,把司空飲月的識海都震得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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