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飲月不知道,她待在煉器殿沉迷做木匠活的那段時間,宗門內關於她的流言已經傳到了什麽地步。


    不知道從哪個弟子口中傳出來的,說玄天宗的新任掌門司空飲月,本還有金丹修為。


    在上古秘寶太霄鏡中走了一遭後,倒了大黴,散了一身修為,如今隻有微薄的靈力可以使用。


    玄天宗弟子們覺得,既然沒有人出來澄清,那他們就不算造謠了……


    一時間,忙得腳不沾地的司空飲月,被造謠得風生水起。


    今日,江笑染一出關聽到這個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司空飲月身邊。


    甫一見麵,一探修為,他就知道弟子們所言非虛。


    司空飲月果然沒有了修為,身上隻有些微薄的靈力。


    就這樣她還飛身至立柱之上,也不怕掉下來摔著。


    江笑染覺得,他得在柱子上看好她。


    司空飲月聽江笑染講完宗門流言後,眼睛都睜圓了。


    啊這……罷了……


    江笑染看著司空飲月的神情,安慰道:“公主別怕,玄天宗若被滅門,我會想辦法送你走。”


    “可我是玄天宗掌門,怎能臨陣脫逃?”司空飲月有心逗弄他。


    “於我而言,你隻是公主,玄天宗與我何幹。”江笑染眼中帶著一絲冷意。


    司空飲月定睛看了他一會,笑而不語。


    她不知道,若女帝司空戟退位,皇權易主,屆時她還是不是江笑染的公主?


    她從來不賭人心,也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她隻賭實力,她永遠要有獨自直麵狂風暴雨的資本。


    銀河閃爍、夜深人靜。


    司空飲月靜心打坐,開始在識海中敲她的電子木魚……


    江笑染靜靜地守護在司空飲月身邊,不知為何,恍惚中有一種要被超度了的空悲感?


    他環視一周,沒發現周圍有何異樣後,隻是又提高了些警惕。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承天台上,司空飲月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像是迎著朝陽振翅欲飛的蝴蝶。


    她鳳眸睜開,眸光刹那如刀:“來了。”


    江笑染立在她的身後,狂風刮得一身黑衣獵獵作響。


    他一手按在身側的劍柄之上:“惡鬼在前,修士在後。”


    司空飲月嘲諷道:“於他們而言,是惡鬼歸巢,他們隻是在追擊惡鬼而已……”


    黑雲壓城城欲摧,山雨欲來風滿樓,烏雲漸漸遮住了初升的朝陽,天地間陷入一片昏暗。


    於承天台最高處放眼望去,成千上萬的惡鬼從山下湧入山上。


    他們如蠶食萬物的黑蟻,所過之處,草木枯萎,生靈無息。


    按理來說,玄天宗雖然大不如前,也該有護山大陣作為門派的初步防禦。


    可這群惡鬼,長驅直入,沒有受到半分阻礙。


    順利得在其後“追擊”的九霄宗掌門楚明玄,跟其子楚洛塵都皺起了眉頭。


    其他宗門的人也覺得不對勁,九霄宗掌門楚明玄適時開口道:


    “諸位可看清楚了,這些惡鬼入玄天宗如入無人之境,這正驗證了我的猜想——它們就是玄天宗前任掌門衛修傑豢養的!”


    其他人宗門的人,仍有疑惑,但聽此一言,又傾向了九霄宗一分。


    無數惡鬼長驅直入,直插玄天宗腹地。


    玄天宗腹地瞬間一道道金光亮起,陣法點亮,像是交織出了一張張密不透風的網。


    這張網,以天地為籠,將無數惡鬼困在綿延無盡的陣法之中。


    一位額間有紅蓮印記的光頭佛修,從天而降,一身白衣泛著微光,宛若神隻。


    他身邊陸續有上百位玄天宗弟子現身,以手結印,立於陣法的各個點位。


    宇文澈於萬鬼之前,單手立掌,口中往生咒不停。


    陣法之內,萬鬼哀嚎,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追擊”而來的各界修士看到這一幕,紛紛愣住。


    這跟他們想象中的情形不太一樣……


    九霄宗掌門之子楚洛塵臉直接黑了,傳音給其父親道:


    “這個禿驢,壞我們好事!陣法內的惡鬼在被一點點削弱!”


    九霄宗掌門楚明玄,一身黑紅法袍,麵如謙謙君子,沉聲道:


    “他們早有防備,無妨,這個佛修撐不了多久!”


    隨行而至的各大宗門裏,亦有梁州禪宗的佛修數十人。


    為首之人,是一個手持降魔杵的中年和尚,一派慈眉善目,像一尊笑著的彌勒佛。


    在其他各個宗門都沒有發聲時,他一臉得意地看著宇文澈,驕傲道:


    “哎呀,寂空不愧是我禪宗弟子,關鍵時刻還得靠我佛修弟子。讓我來助師侄一臂之力!”


    宇文澈,法號寂空。自從他來到玄天宗,便沒人這樣叫過他了。


    說著,這和尚手持降魔杵就要上去加固陣法。


    九霄宗掌門楚明玄狠狠刮了他一眼,麵色卻溫和地製止道:


    “空鏡大師稍安勿躁,玄天宗豢養惡鬼,你們禪宗這名弟子離宗多年,未必沒受其影響。此事詭異,三思而後行。”


    那和尚笑嘻嘻地看了眼楚明玄,收了降魔杵,不再有動作。


    九霄宗掌門楚明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其子楚洛塵會意,一道滿含威壓的聲音,傳至玄天宗上空。


    “玄天宗前任掌門衛修傑,早於二十多年前身死,他逆天而行修煉鬼道,豢養惡鬼失控,為禍人間!此罪當誅!”


    無人迴應……


    隻有宇文澈跟上百位弟子,撐著陣法一點點地削弱著陣內惡鬼的修為。


    楚洛塵喊了個寂寞,他們興師動眾地來討伐卻被人無視了,不免惱羞成怒。


    他本來幻想中的場景是玄天宗血流成河,遭惡鬼附身、屠戮,哀嚎遍野。


    備受挫敗的他,夾雜著怒火喊道:“快把衛修傑交出來,不然玄天宗眾人以包庇罪論處!”


    依舊無人應他……


    又遭無視的楚洛塵,氣得失去了理智,他祭出一把飛劍直衝宇文澈而去。


    宇文澈撐著陣法根本無法防禦,禪宗的那位空鏡和尚笑意微斂,正要出手,卻見遠處劍光閃過。


    金屬相撞的鏗鏘之聲傳來,帶起一片火花四濺。


    而差點命懸一線的佛修宇文澈,自始至終,眼皮都沒抬一下。


    數道身影從天而降,江笑染、南宮言星、封亦渡與宇文澈並排而立。


    江笑染麵色冷凝,隻一瞬間他剛剛祭出的劍便迴到了劍鞘中,銀光閃過宛若遊龍。


    攻上玄天宗的修士中,北冥宗人所在地,一位少年跟一位修士看到江笑染麵色變了變。


    江笑染雖是皇室質子,但也是北冥宗掌門長子。


    玄天宗的另外一位峰主,音修洛子佩背著一把古琴恍若無人般走到了陣前,架起了古琴,席地而坐。


    接著,她百無聊賴地從乾坤袋裏拿出一壺酒,仰頭喝了一口。


    又一道身影翩然落地,玄天宗另一位峰主,骨瘦如柴的丹修關山寧,見洛子佩飲酒,忙拿出一顆解酒藥來,扔到了洛子佩的酒壺裏,被洛子佩狠狠一瞪……


    楚洛塵被他們這一派悠然的姿態,氣得沒了脾氣,恨不得馬上就大開殺戒。


    他看向自己的父親,咬牙道:“這群人真是不知死活。”


    楚明玄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但還是維持著正派人士的模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道:


    “將你們前任掌門衛修傑交出來,爾等可無罪……”


    嗬,無罪歸無罪,惡鬼要將玄天宗弟子屠戮了,那可不是他的錯了。


    依舊無人說話……


    攻上玄天宗的那一堆修士裏,有個本來就搞不明白狀況的人,一臉疑惑道:


    “這萬惡的衛修傑,是把這群人毒啞了嗎?”


    楚落塵突然意識到,還有一人自始至終未曾現身。


    他臉上浮現出惡劣的笑,對眾人喊道:


    “原來你們的前任掌門跟現任掌門,都是縮頭烏龜啊!你們那個隻有臉蛋還可以的新任掌門司空飲月呢?”


    “哦?哪個小蝌蚪在這找娘親呢?”


    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司空飲月身穿一身黑衣描金長裙,翩然落於琉璃屋脊之上。


    哢嚓……


    與此同時,一道崩裂之聲響起。


    是陣法開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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