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往往是最致命的一擊。


    相當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以身祭花。


    是祭,亦是生。


    她以肉身與整個村子的花合為一體,瞬間逆轉了花香可以延年益壽的奇效。


    能起死迴生的花香,成了能勾魂奪魄的死招。


    一個月前,官兵讓村子一夜之間無人生還。


    一個月後,花香讓整個軍隊一夜之間死無全屍。


    這是債,亦是罰。


    自那以後,這個村子就成了一個無人敢入的死地。


    但沈秋娘肉身雖毀,魂魄卻因執念滯留人間。


    她渾渾噩噩過了許多年,直到後來遇到了一個小道士。


    那是個亦正亦邪的男人,雖然道法高強,卻並不嫉惡如仇。


    他不殺鬼不收妖,卻喜歡管這世間不平事。


    紙人借命的法子,就是他教給沈秋娘的。


    他說隻要她能集齊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人的命,就能重塑肉身,重新為人。


    多麽蠱惑人心的字眼,沈秋娘無法拒絕。


    *


    “所以,那些活屍,是當初的那支軍隊?”左爵問。


    “沒錯。就算死了,我也要讓他們生生世世困在這裏,為他們的所作所為,贖罪!”


    “娘子,你死得好慘呐~”白麵鬼甩著手帕,嚶嚶哭泣。


    一時竟分不清到底誰是男的誰是女的。


    “少亂認親戚,我不是你娘子。”沈秋娘忍無可忍又給了白麵鬼一巴掌。


    他們古代女子,可是最看重名聲清譽的。


    這個登徒子,一口一個娘子,簡直無恥至極。


    “說了半天,這裏隻是你設的一個陷阱,所有進了陷阱的人,都會成為你借命的祭品。”


    阿繆吃飽喝足,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沈秋娘欲言又止,她心知阿繆的理解一針見血,但總想說幾句為自己辯解一下。


    “所以,在你的眼裏,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


    “你為了自己重塑肉身,用別人的命來反哺自己,這跟殺人犯有什麽區別?”


    “你口口聲聲說那些人是因為貪婪而死,你現在又何嚐不是因為自私,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阿繆擲地有聲地發出三連問,每字每句都如巨錘落在沈秋娘的心頭。


    話音落下,她被震動得幾乎站不住。


    她又何嚐不知這是一條歪門邪道的不歸路,但是,為了自己自私一迴,又有什麽錯?


    思及此,她眼底光芒堅定下來,冷冷睨過去。


    “事不關己,你們自然可以說得這般冠冕堂皇。我隻是想活下去,我有什麽錯?!”


    “你意思是不服?”阿繆扛起甘蔗,扭了扭脖子。


    “我不服!”


    “很好,那就打到你服!”阿繆二話不說,扛起甘蔗就衝了上去。


    左爵無可奈何地拿出一堆鬆子剝了起來。


    餓死鬼捧著大腦袋湊過去,張開大嘴流著口水。


    “你想都別想。”左爵並沒抬頭,嗓音冷若冰霜。


    餓死鬼看著他不說話。


    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周扒皮。


    “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再罵一個字,我就餓你一頓。”


    餓死鬼閉上嘴,委屈巴巴。


    秋千鬼看不過眼過去拎起他:“走吧,咱就是出來湊數的,迴去睡覺吧,天都快亮了。”


    說完,化成兩道黑霧鑽進了墨玉吊墜裏。


    十分鍾後。


    阿繆蹦蹦跳跳地扛著甘蔗迴來了,左爵將剝好的鬆子肉遞給她。


    白麵鬼抽抽搭搭地咬著手帕挪到被打得麵目全非,全身鬼氣都消散大半的沈秋娘麵前。


    “雖然你毀容了,但是我不嫌棄你。”


    “你,滾。”


    “你不要自卑。”


    “滾。”


    “嚶嚶嚶。”心碎了一地的白麵鬼化成黑霧鑽進了墨玉吊墜裏。


    左爵拉著阿繆走過去,他們眼神平靜,既不高傲也不怯懦,仿佛看著一個與自己沒有絲毫關聯的陌生人。


    “你現在有兩條路。”


    “魂飛魄散。”


    “或者,跟著我,成為我的鬼靈。”


    “不過,你身上血債太重,起碼要用功德洗清你身上的血債,才能成為鬼靈。”


    這可有可無、充滿了嫌棄的口氣。


    沈秋娘真的很想硬氣地說她選魂飛魄散。


    可開口,卻變成了。


    “我選……第二……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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