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將公共衛生間幾乎翻了個底朝天的一行人,終於連猜帶蒙,把事情的真相拚湊了個八九不離十。


    小團子抱著魔法棒,臉蛋氣鼓鼓:“這幫人太壞了!我們的結界不歡迎他們!”


    小老頭也摸著花白的胡子感慨:“現在的小年輕啊,一代不如一代咯。”


    左爵斜眼看他,他頓覺自己話語有失偏頗,舔著臉陪笑。“我們家左小子和胖丫頭當然不是他們能比的。”


    君瀛看著圓滿完成任務迴來打了好幾個哈欠的長舌鬼。


    “迴去睡覺吧,接下來的事情,我們不方便插手了。”


    大家點頭讚同,最後看了一眼陰氣森森的公共衛生間,趁著隱身符還未失效,掉頭迴去睡覺了。


    *


    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小團子睡意全無,大概是白天睡太多了。


    “阿爵哥哥,你睡著了嗎?”她探出腦袋,朝睡在她上鋪的左爵輕聲唿喚。


    上鋪很快傳來響動,左爵伸出手,張開五指朝她晃了晃。


    “老頭子我也沒睡著呢。”


    “我也是。”君瀛翻過身對著宿舍裏的眾人。


    王妃也在黑暗中睜開了亮晶晶的眼,抬起了身子。


    然後,震天響的唿嚕聲穿插進來,如一曲每晚必備的交響樂。


    “哈哈,看來隻有大王睡著了,果然是雷都打不醒的睡眠質量。”小團子噗嗤樂出聲。


    眾人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之後,是一段長達幾分鍾的靜默。


    “阿爵哥哥,你說,那些鬼影真的就是這棟宿舍樓裏失蹤的那些人嗎?”


    “應該是了。”


    “排水管和下水道都被堵住了,那是死了多少人啊,我都數不清了。”


    眾人心下沉默。


    是啊,公共衛生間的排水管和下水道都被這些人稀碎的屍骨堵住了,所以那裏才會有難以言喻的惡臭久久不散。


    那些學生嘴裏憑空消失的同學,其實早就死在了他們自己人的手裏。


    曾經信誓旦旦會為了你兩肋插刀的人。


    最終成為了,在背後捅你兩刀的人。


    末世,改變的又何止是環境。


    還有,人心。


    *


    翌日。


    雨停了,天氣終於轉晴。


    一行人決定再多待一天,等地麵的積水降下去,再出發。


    一樓靜悄悄的,誰也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


    當天夜裏,小團子做了個夢。


    夢裏的她以第三視角,目睹了一出人間慘劇。


    *


    末世爆發之初,一群學生就躲進了這棟宿舍樓裏。


    那時候,宿管阿姨還活著,甚至會每天把大家聚在一起,用自己不多的存糧給大家做吃的。


    就像是愛護孩子的媽媽。


    而這位把他們當自家孩子一樣照顧有加的阿姨,也是在食物告罄之後,第一個宿舍樓裏失蹤的人。


    阿姨的死,讓他們度過了三天。


    三天後,一個體型略胖的同學,失蹤了。


    緊接著,就是第三個,第四個……


    他們靠著吃同學的血肉,度過了半年多的時間。


    在這期間,學校裏零零散散來了好幾波幸存者,喪屍一部分被殺害,一部分被吸引走,直到有一天,校園裏再也沒有喪屍的身影。


    當天晚上,所有人帶著悲喜交加的心情入睡,清早醒來,所有人關於那些死去同學的記憶都出現了選擇性的空白。


    把他們殘忍殺害同學,分食他們血肉的過程,忘記得一幹二淨。


    在他們的記憶裏,那些同學是一夜之間突然就失蹤了。


    就像是有人進行了一場針對所有人的催眠,剔除了他們腦子裏不願迴憶起的一段記憶。


    而那一幕幕暴力又血腥的兇案現場,被每間宿舍裏的鏡子清清楚楚記錄了下來。


    鏡子裏殘留著他們生前最後的執念,以及他們錐心刺骨的剜肉之痛。


    他們害怕鏡子,怕的是看到支離破碎的自己,怕的是再次感受死前痛不欲生的割肉之刑。


    那是烙印在他們靈魂上的恐懼。


    而阮靜靜的出現,大概算是老天爺算計的機緣巧合。


    她死後大概是怨氣太重,靈魂一直在校園裏遊蕩。


    她看著末世爆發,看著和藹可親的宿管阿姨被他們殺害,最後意外附身在了宿管阿姨死時所穿的裙子上。


    她記得,這條裙子還是阿姨生日的時候,她送給阿姨的生日禮物。


    和她死的那天穿的白裙子,是同款。


    *


    第二天,雨雖然停了,但溫度卻驟降。


    小團子穿上了毛茸茸的小棉襖,小嘴呈“o”型,樂此不疲地往外哈氣,然後開心地招唿左爵。


    “哈~阿爵哥哥,你看你看,香寶嘴裏冒煙了。”


    正在整理東西的左爵忙裏偷閑看她,也笑眯眯地哈了一大口氣。


    “寶寶你看,我嘴裏也冒煙了。”


    小老頭也寵溺地哈了一大口氣:“哎呀,老頭子我嘴裏也冒煙了。”


    小團子開心地拍手,把頭轉向君瀛,眼裏盛滿亮晶晶的期待。


    君瀛也整齊加入寵娃的隊伍,秀氣地張嘴哈了一口氣。“嗯,我嘴裏也冒煙了。”


    剛睡醒的大王也搖著尾巴張開大嘴往外哈氣,沒漱口的狗嘴噴出一大口滂臭的白色氣體,正對上站在對麵的王妃。


    王妃差點被當場臭暈。


    你個傻狗,是不是想謀殺?!


    它齜著牙就後腿一蹬將大王撲倒在地,拿前腿使勁踩它的狗頭,以泄心頭之恨。


    大王弱小又無助地嗷嗚嗷嗚慘叫,眾人卻似看熊孩子打鬧般抱臂看戲,忍俊不禁。


    歲月靜好,不外如是。


    *


    校門口。


    一雙毫無血色的手,打開了鐵鏈上的黑色鎖頭,解開纏繞的鐵鏈,將大門敞開,隨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她終究是沒辦法徹底鐵石心腸。


    她淪落到今日,有他們的陰謀算計,又何嚐沒有自己的識人不清。


    這場滔天的仇恨就到此為止吧。


    如果他們死了,那是老天爺給他們的懲罰,如果他們活下來了,也是老天爺願意給他們贖罪的機會。


    隻願此生,不複相見。


    消瘦如紙片的身影,迎著深秋的寒風,脊背挺直,漸行漸遠。


    她曾是如明珠寶玉的天之驕女,也層跌落泥潭成為人人可欺的霸淩對象。


    燦爛過,也晦暗過。


    如今大徹大悟的她隻想拋卻過往,為自己而活。


    山高水遠,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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