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見到阿基維利是遠行前的一個下午。


    那隻是個安靜祥和,毫無波瀾的下午,阿基維利坐在列車的沙發上,當時的領航員朵莉可站在觀景車廂的中央歌唱,歌聲美妙絕倫,是迄今為止最動人心脾的一次。


    以至於時至今日,帕姆都還能哼哼出一小段曲調。


    列車的燈光暖洋洋的,空氣中還留著淡淡的茶香,瓷白的茶杯映射著柔和的光,被輕輕擱置在瓷碟中心,見底的杯壁上,滑落下晃動著的深色茶液。


    阿基維利從沙發從沙發上起身,披上米白的鬥篷,宣布他又要啟程。


    列車上其他的乘客都在歡送他,沒有人會覺得那是一次永別。


    帕姆也一樣。


    他隻是想往常一樣,老媽子的給阿基維利塞了一堆不必要的零食,塞了滿滿一懷。


    “這些,你都拿著,不知道你這會要去多久,也不知道這些夠吃多久。”


    阿基維利很喜歡吃凡人才會吃的東西,即使自己不需要。


    他就像所有無名客一樣,喜歡美食、美酒,還喜歡體驗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者不拒,甚至會仗著星神體質,去嚐試許多星球上有劇毒但看起來又很好吃的東西。


    帕姆曾經很慶幸,他至少還有一點基礎常識,沒把這東西分享給一般乘客。


    它經常會在阿基維利偷吃的時候教訓他,說他嘴饞,星神不需要吃東西,但每次阿基維利遠走,他又會塞一堆吃食。


    最後是阿基維利攔住了它。


    “好啦,帕姆。”記憶中,那人蹲下身,揉亂了它的頭毛,“這些已經夠我吃很長一段時間的了,剩下的等我迴來,列車長給我做個大餐就行了。”


    可是,他沒有迴來。


    騙子!


    如今,這個大騙子重新站在自己身前,氣弱又心虛的朝它訕笑,看上去毫發無損一如當年。


    “我迴來啦,列車長。”


    帕姆愣愣的看著他,像是不認識了一樣,嚇得阿基維利以為它氣蒙了,連忙蹲下身,手舞足蹈的安撫他,沒有經過帕姆的同意,他現在還不敢直接上手摸。


    好半響,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了一樣,帕姆垂下頭,帽簷遮住了眼睛,聲音悶悶的就問了一句。


    “那些東西,你吃了多久?”


    阿基維利一怔,想起記憶最後臨行前的畫麵,眸光柔和下來,連眉眼間的褶皺都被這一句話撫平了,“帕姆準備的東西太好吃,沒多久就吃完了,一路上饞死我了都。”


    “很餓嗎?”


    “那倒不會,就是很想念帕姆做的菜。”


    “那...想吃什麽?”


    “唔,之前說好的大餐還有嗎?”


    帕姆的頭更低了,整個身子像是蜷縮起來了一樣,開始氣息不穩的上下起伏,越來越劇烈。


    “當然...”


    模糊的泣聲傳來,不等人細究,帕姆就突然抬起了頭,淚水不知何時盈滿那雙湛藍的大眼睛,哽咽的哭吼爆發開來。


    “當然不可能啊!!!”


    它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個巨錘,一掏一舉之間這錘子就漲大到了比阿基維利還高半個身子的程度,錘麵鋥光瓦亮,阿基維利甚至還在上頭看見了自己渺小的倒影。


    帕姆如有神力,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直接一錘將阿基維利橫著捶飛了出去,正好和半空中被吊著的阿哈撞在一起,兩個人同時發出了一聲活潑的慘叫。


    “失約了這麽久還想要吃列車長特製大餐,怎麽可能啊!”


    帕姆含著淚,彪悍的將那個巨錘頭朝下的擱在一邊,丹恆稍微上前戳了戳,發現這其實是類似橡膠的材質製成的玩具捶。


    但帕姆這時候沒心思注意他們的動作,他氣勢洶洶的走上前。


    “你明明...”


    明明什麽?


    沒人知道。


    後麵的話語順著滾落而下的淚水,哆嗦的不成模樣,它趴在被捶倒在地上的阿基維利身邊,哭的稀裏嘩啦,愛惜的毛和衣服濕了一大片都顧不上。


    “混蛋!騙子!嗚哇啊啊啊啊!”


    阿基維利看上去被錘的很慘,但實際上一點傷都沒有,他躺在列車光滑的地板上,感受著胸前的濕意,心底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能哭出來就好。


    他抱著帕姆緩緩坐起身,將兔子列車長抱在懷裏,向來能說會道,能混插打科的他這時全然失去了那些花裏胡哨的語言能力,隻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抱歉,帕姆。”


    帕姆抽噎著,一雙爪子把他的襯衣抓的緊皺。


    “你答應過我的帕。”


    “嗯。”


    “你說我們的開拓之旅永遠不會結束的帕。”


    “嗯。”


    “但是,你沒有迴來嗚——”


    阿基維利輕輕的應下每一句帕姆的控訴,手緩慢有力的在它背上輕拍,幫他緩氣。


    直到帕姆的哽咽停息,隻剩下斷斷續續的抽噎,那是哭狠之後一時間停不下來的標誌,也意味著,這時候,那些爆發開的情緒已經紓解的差不多了。


    “所以,我現在迴來了,帕姆。”他輕聲道。


    “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我迴來了,來履行與你的約定。”


    這個約定的履行遲了不知道多少年,但總歸是有了結局。


    帕姆沒敢抬頭,腦袋在阿基維利的頸窩裏蹭了蹭,難得顯露出了幾分依賴的姿態,“那你要答應帕姆,不可以再這樣了。”


    阿基維利的手一頓,微微垂眸斂下星空色的眸光,反而笑問道:“難道帕姆不相信我的信譽嗎?”


    帕姆抬起頭,眼眶周圍濕了一片,鼻頭泛著微紅,它沒好氣的給阿基維利一下,“阿基維利乘客已經沒有那種東西了帕!”


    嗯,聲音沙啞,但至少沒了抽噎感,又管他叫乘客了。


    阿基維利沒有得寸進尺,非常有經驗的舉起雙手作投降姿態,乖乖認錯,“對不起嘛。”


    “不要朝列車長撒嬌帕!”帕姆叉著腰嚴厲道。


    “你也不是三月七乘客帕!”


    阿基維利一驚,“什麽?!難道我不在列車長最喜歡乘客榜上嗎?!”


    帕姆無語:“沒有那種東西帕!”


    “而且,就算有,你和阿哈乘客是在最糟糕無名客榜上才對!”


    阿基維利默默舉手,“那個,這個榜上排名有變化嗎?”


    “你和阿哈乘客一騎絕塵,誰也動搖不了你們的地位帕。”


    阿基維利瞬間一副被打擊到了的摸樣。


    這一瞬間,在阿基維利背後觀看了整場重逢的幾個人麵麵相覷,好像意識到了阿基維利在這個列車上的地位。


    果然,列車長依舊還是處於列車生物鏈頂端的那個!


    不愧是列車長!


    三月七和星默默比了個大拇指


    就這樣又窩了一會,帕姆才從阿基維利的懷裏跳下來,重新帶好那頂列車長專屬的帽子。


    “總之,關於你遲到的問題,要接受相應的懲罰!”


    阿基維利連連點頭,毫無意見。


    “坐好了!”


    “以及,那邊的三月七乘客!星乘客!還有丹恆乘客!請如實告訴帕姆,阿基維利乘客是否又惹禍了?”


    阿基維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這個就不用了吧,帕姆?”


    他舉起手,大拇指和小拇指閉攏,三指指天,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家列車長,“我可以對天發誓,我這迴絕對是無辜的啊!”


    帕姆看著他叉著腰瞪他,絲毫不為所動,“對阿基維利乘客來說非常有必要!這將關係到阿基維利乘客的處罰程度!”


    天要亡我!阿基維利甚至已經聽到倒吊著某個哈放肆的笑聲了。


    但一計不成還有一計。


    賣可憐不行,還能求情!


    於是,他轉頭,在帕姆後頭對著欲言又止三小隻發送可憐光波。


    帕姆卻像是早有預料一樣,猛然迴頭,阿基維利就跟變臉一樣瞬間恢複正常,再它轉迴去,又繼續釋放可憐光波,幾個來迴之後,帕姆終於忍無可忍了。


    “禁止求情帕!”然後轉身氣鼓鼓的看向列車組,“你們把這迴的經曆好好給帕姆說一下!”


    三月七和星對視一眼,想了想,解釋道:“額,帕姆,這迴可能還真的不是他闖的禍,是阿哈幹的。”


    說這話的時候,三月七明顯感到阿基維利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感動。


    他們將事情大概說了一下,雖然阿基維利有賴上他們的嫌疑,但是究其原因不還是因為阿哈搞事情嘛。


    都說冤有頭債有主。


    他們認為算賬還是得找罪魁禍首才行。


    “嗯,這樣看來,阿基維利乘客確實沒有闖禍,至於阿哈乘客...”


    它的目光看向阿哈,得到了一個期待的迴眸。


    “嗯?列車長大人要給阿哈什麽樣的懲罰呢?”阿哈笑嘻嘻的,沒個正形的晃著身子讓自己被繩子倒吊著搖擺。


    帕姆、帕姆還真想不出來。


    這家夥幹什麽都能玩出趣味,哪怕現在這樣被吊起來,阿哈也非常樂在其中,帕姆有時候都不知道這個懲罰是給祂找樂子,還是給自己找氣受。


    最後還是阿基維利攬下了這個活,而餘氣未消的列車長大人哼了一聲,宣布今晚做他們兩個最不喜歡吃的菜。


    要看著他們全部吃完才行!


    也就是這時候,一封來自仙舟羅浮的星際通訊,到了。


    同時,另一邊,剛剛從匹諾康尼迴到星核獵手基地的流螢剛踏進門,就聽到了一聲淒厲至極的尖銳貓叫,其撕心裂肺讓流螢差點以為敵襲了。


    直到看見沙發上似乎沒睡好正在閉目養神的兩個同伴後,她才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是發生了什麽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哦,我親愛的阿基維利[崩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啼閑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啼閑客並收藏哦,我親愛的阿基維利[崩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