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


    課室內。


    沒過多久,學子們陸陸續續走進了課室,無不對朱允熥這個不但坐著輪椅來聽課,還帶著一名丫鬟服侍的同窗沒什麽好臉色。


    如果他們知道剛才那名麵部被毀的同窗就是拜朱允熥身邊這個丫鬟所賜,或許就會老老實實了。


    接著負責講這堂課的先生也緩緩步入了課室,開始上課。


    今日課題講的是朝廷與百姓,君王與百姓之間的關係,年過五旬的老先生在台上講的繪聲繪色,抑揚頓挫,一副深知古今天下事的模樣。


    可是朱允熥卻逐漸聽得有些昏昏欲睡,隱約聽了幾個片段之後,發現內容幾乎都是對於朱元璋的溜須拍馬,歌功頌德,沒一點營養,聽起來更像是一堂“政治課”。


    沒過多久,朱允熥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夢裏啥都有,比這堂課有意思多了。


    不知道是先生故意在盯著朱允熥,還是覺得有人在自己的課上睡覺是對自己的侮辱,當他發現有人在睡覺之後,居然直接拿著戒尺來到了朱允熥的麵前。


    “醒醒!”


    先生敲了敲桌麵,沉著臉說道。


    可是無論他怎麽敲擊桌麵,朱允熥依舊沒有醒,反而看起來似乎越睡越香。


    “讓你家主子醒醒!”


    先生有些氣急敗壞,瞪著紅鳶,不滿的說道。


    “他不是我的主子。”


    紅鳶搖了搖頭,有些無聊的說道。


    “你...”


    麵對一個丫鬟的漠視,先生似乎徹底急了,一時語塞之後,居然直接舉起了手中的戒尺,直接揮向了朱允熥的手臂!


    可是戒尺剛揮出去一半,就被一旁的紅鳶直接一把抓住,死死地捏在了手裏,無論先生怎麽用力都無法掙脫。


    “你做什麽?!”


    先生憋紅了臉,憤怒的問道。


    “我說他不是我的主子,可沒說你可以出手傷他。”


    紅鳶麵無表情的盯著先生的眼睛,冷冷的說道。


    “你...”


    先生再次語塞,不知所措。


    周圍的一眾學子們看到這邊的動靜,紛紛側頭觀望,有的已經開始為先生鳴不平,要求將朱允熥和紅鳶趕出課室。


    “放手!再不放手!別怪老夫對你不客氣!”


    先生覺得丟盡了顏麵,已經惱羞成怒。


    “怎麽?還想動手打我?”


    紅鳶冷笑了一聲,不屑的問道。


    “你以為...”


    “啊...”


    先生剛要開口反駁,朱允熥打折哈切坐了起來,還不忘伸了個懶腰。


    “你最好不要惹她,否則這可能就是你上的最後一堂課了。”


    朱允熥看著麵前的先生,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略帶挑釁的說道。


    “為何在課室內睡覺?!”


    先生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殺氣騰騰的紅鳶,隻好重新把朱允熥當作了目標,大聲喝問。


    “有人在你授課期間睡覺,該自省的人應該是你吧?”


    “或許是你修為不夠,能力不足。”


    朱允熥笑了笑,一臉認真的說道。


    “老夫修為不夠?!從老夫進來的那一刻起,就發現你沒有認真聽過哪怕一句!”


    “而且,哪有帶著丫鬟婢女來聽課的?!”


    “既然你說我修為不夠,那你說說,老夫剛才都講了什麽?講的哪裏不對?!”


    先生急得臉色通紅,不滿的大聲質問了起來。


    “你剛才講的什麽來著?”


    朱允熥故作茫然的看著先生,遲疑著問道。


    “朝廷和百姓之間的關係怎麽維係?如何安定天下?!”


    先生咬了咬牙,氣鼓鼓的說道。


    在國子監中授課多年,他還從未被任何一個學生像今日這般羞辱過。


    “你官居何職?!受誰指使?!”


    “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妄議朝政?!還談什麽天下?!你想造反嗎?!”


    朱允熥突然沉下了臉,冷冷的盯著先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


    “你...”


    “你血口噴人!老夫沒受任何人指使...休要汙蔑老夫!”


    聽到朱允熥的話,先生渾身一震,一手指著朱允熥,眉宇之間明顯流露出一絲慌亂。


    “好,那我就當你沒有!”


    “既然你問了,那我就迴答你!”


    “怎麽安定天下是你站在講台上隨口說說就行了嗎?!如果光靠隨口幾句話就能安定天下,甚至妄想讓在座的這幫朽木明悟,那我大明何至於有數萬甚至數十萬的將士戰死沙場?!”


    “要想安定天下,首先就得拳頭夠硬!讓外敵不敢隨意進犯!若有進犯者,要有以牙還牙,視死如歸的勇氣和能力!”


    “不是像你這樣,站在這裏誇誇其談,自以為是!”


    朱允熥緩緩站起了身,冷冷的看著先生,斬釘截鐵的說道,麵露威嚴,令人不敢直視。


    先生咽了咽口水,緊張的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至於你說的如何維護朝廷和百姓的關係,那就是一門學問了,為臣者,要替陛下殫精竭慮,體察百姓疾苦,設身處地為百姓著想!不是你所謂的隻要忠君清廉即可!”


    “百姓要的不過就是一口飽飯,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不被外敵侵犯,不用受人欺淩!餓了有飯吃,冷了有衣穿!不再有欺壓淩辱之後無處申冤的無奈!窮極一生不過追求的就是平安喜樂!”


    “至於為民者,則該視身為大明百姓為榮耀!不因疾苦而生二心,不因富庶而懈怠!”


    “天子之下皆為民!想要安定天下,為臣者,為民者,缺一不可!”


    “如果天下是你們隨隨便便扯幾句就能安定的,那是對陛下和那些戰死沙場的英魂們最大的侮辱!”


    “虧你自詡為文人,聖人的氣節你卻拋之腦後,一點都沒有學到!寧願淪為他人的棋子而不知反抗,聖人的臉都讓你丟盡了!我都替你覺得羞恥!”


    朱允熥冷冷的看著先生,一臉大義凜然的說道,每一個字都直擊先生的靈魂。


    在場的所有人聽完朱允熥的這番高談闊論,不由得紛紛張大了嘴巴,驚訝的看著朱允熥,一個個自慚形穢。


    紅鳶此時也已經傻了眼,癡癡地望著朱允熥的背影,心中的那份崇拜之感再次油然而生。


    她也已經猜到這名先生一定是受人指使,故意引誘殿下妄議朝政,妄議天下,可是她完全沒有想到,殿下的這一番言論,竟然有如此高的見地。


    先生呆呆地看著麵前這位跟傳聞中根本就是兩個人的皇孫,早已無言以對,不知所措,整張臉憋成了通紅,拿著戒尺的手不停地顫抖。


    “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或者說,是不是你背後之人想要的答案?!”


    朱允熥緩緩向前邁了兩步,貼到了先生的近前,一字一句的問道。


    聽到朱允熥這話,先生開始不停地咽著口水,臉色逐漸蒼白。


    “我不管你背後之人是誰,也不管他許了你什麽好處,我隻想告訴你,你死定了!”


    “被人當槍使了都渾然不知,傻b!”


    朱允熥冷笑著說完最後一句,轉身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抬手示意紅鳶離開,沒有再看先生一眼。


    望著朱允熥徑直離開課室的身影,先生眼神渙散,麵如死灰。


    不久之後,紅鳶便推著朱允熥緩緩走出了國子監,守在馬車旁的隨行人員看到朱允熥這麽快出來,不由得愣了愣神。


    朱允熥剛進去的時候就跟秦奮說過,稱自己說不定明日就出師了,可是這才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他就已經直接畢業了。


    相信經過剛才的事,這國子監今後也沒辦法再來了,不過這也正合他的心意。


    他看書真的會睡著的。


    “殿下,您也看出來了?”


    紅鳶停下了輪椅,緩緩問了一句。


    “本宮又不傻,從秦奮出現的那一刻,本宮就已經猜到了。”


    朱允熥撇了撇嘴,冷笑著說道。


    “秦奮故意道出殿下的身份,是想引來那些學子們的嘲諷,想要故意激怒您,但您沒上當。”


    “而那位先生今日所授的內容,才是他們的殺手鐧,他們就是存心想引誘您妄議朝政,借此來激怒陛下,讓陛下收迴對您的恩寵,真是費盡心機啊。”


    紅鳶笑了笑,緩緩說道,臉上閃過了一絲不屑。


    “不管他們是受誰指使,一個都跑不了!”


    朱允熥冷哼了一聲,沉聲說道。


    “殿下恐怕已經猜到背後之人了吧?”


    紅鳶笑著追問了一句。


    “今日天氣不錯,趁著時間還早,陪我去趟九幽界吧,我想喝煙雨樓的梨花釀了。”


    朱允熥笑了笑,不置可否,示意紅鳶離開。


    “殿下,您方才最後說的那句傻b是何意啊?”


    紅鳶一邊推動輪椅,一邊好奇的問道。


    聽到紅鳶的疑問,朱允熥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剛才一激動,直接出口成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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