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趙斌再不遲疑,立刻揮手下令。


    他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但聽著淒厲的慘叫,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


    一排弓手排列開來,彎弓搭箭,箭矢如雨般朝著延康帝射去。


    他們都是趙斌門下養著的死士,眼中可沒有老皇帝,隻有皇子殿下的命令。


    嗤嗤嗤!


    強弓利箭,在這麽近的距離內,可穿透厚甲。


    然而當射到延康帝的麵前時,立刻被一縷縷黑氣給纏繞住了,然後紛紛掉落在地。


    他顫巍巍地坐在龍床上,身形枯瘦,幾乎都撐不起身上穿著的衣服了,讓人立刻想到一個詞:“塚中枯骨”!


    其咧嘴笑道:“我的乖兒子,你可知道寡人原本的計劃?本來是要舉行祭天大禮的,不過祭的不是天,而是朕。隻可惜呀,時不我待,出現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


    趙斌見利箭造成不了傷害,這心裏已經開始驚慌,步步後退。


    可後麵的慘叫聲連綿成片,越來越近,顯然是那出現的強敵,已經把一眾兵甲將士屠戮殆盡。


    這是怎麽做到的?


    趙斌很清楚自己帶進殿裏的兵力如何,都是挑選出來的精銳之士。


    為防意外,從大門口到前殿,到廊道,再到大殿……


    一路皆有布置,可謂步步為營,好應付突發情況,能隨時撤退出去。


    可現在,精心的布置,卻跟紙糊的一般,甚至沒聽到雙方交戰的聲響。


    那發難的敵人,究竟是何等存在?


    完全超出了預設和想象。


    總而言之,絕對不會是正常的人。


    比如眼前的延康帝,就已然不正常了。


    趙斌都不能確定,自己的這位父王究竟是活人,還是被奪舍了的邪祟。


    陸大先生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狠絕地道:“殿下,為今之計,隻能背水一戰了。”


    趙斌苦笑道:“可這個樣子,怎麽戰?與誰戰?”


    “如今聖上分明已被邪物附身,看他樣子,正是虛弱,當趁機誅之。”


    說到這,接著道:“遠攻不行,咱們便衝上去近殺。”


    “便聽你的。”


    趙斌迅速做出了決定。


    “上!”


    陸大先生一聲令下,他作為智囊,主要職責是獻策,攻伐並非強項,所以留在了趙斌的身邊。


    最先衝上去的是十多位死士,一個個舍棄了弓弩,各執刀槍。那武器鋒刃上沾染了事先特地準備好的黑狗血雄雞血之類,有的還銘刻了符咒,開過光的。


    這些事物,乃是出自青陽道人的手筆,可用來辟邪破魔。


    道人出身築仙觀,學過道法手段,是有些真材實料的。


    雖然嚴格來說,也隻是旁門,但有用就行。


    在這一刻,趙斌忽然懷念起青陽道人來,覺得應該把他帶在身邊,而不是安排去了文武軒。


    其實那般安排,本意是讓道人去對付天龍寺。


    畢竟那裏,稱得上是真正的“巢穴”。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心存了忌憚。


    延康帝身邊有個妖僧,趙斌可不想自己身邊出現個“妖道”。


    人便是如此,用得著的時候,術法靈妙,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能辦成某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這比刺客暗殺之流好多了。


    但獲悉這些手段的狠辣後,卻又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算計上了……


    特別是傳說中的下蠱與詛咒,防不勝防。


    故而當羽翼漸豐,成了氣候,趙斌便開始有意識地疏離青陽道人,而更為器重大舅夏思遠等武者宗師。


    這也是道人自感到位置不穩,要找來師兄乾陽老道助陣的根源所在。


    現如今趙斌遇到超凡的禍劫,不禁又念起青陽道人的好,隻是這個時候,青陽道人大概還在西山之上,不可能趕得過來幫忙。


    隻能靠身邊的這些人手了。


    一眾死士奮勇上前,舉著武器劈砍,然而根本近不得身,轉瞬被一縷縷黑氣纏繞而上。


    這些黑氣邪性得很,像是毒蛇,出沒無常,一旦上身,便順著各個竅穴裏鑽了進去。


    合得住嘴巴,捂不住後庭,要不就是眼鼻耳朵之處,一旦失守,被黑氣入體,不過一會兒功夫,整個人便如同枯萎的落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了下去。


    一身氣血,皆被吞噬一空,隻剩下醜陋的屍骸。


    而整個吞噬的過程,剝皮抽骨般,讓人感到十分痛苦。即使死士的意誌無比堅韌,也忍不住嚎叫起來。


    見到這慘烈的一幕,簇護在趙斌邊上的武者高手認了出來,失聲叫道:“魔!這是魔!”


    陸大先生也反應過來了:“當初在潼關外行兇的,竟是你?”


    這個事實的真相,著實始料不及。


    那時候的妖魔事件鬧得紛紛揚揚,不知多少趕來降妖除魔的江湖高手死於非命。然而令人驚詫的是,一夜之間,“妖魔”隨之消失不見了。


    再沒有出現過。


    當其時,市麵上流傳著多個說法版本,有說有高人出手,已將妖魔斬殺;也有說妖魔吞噬到了足夠的血肉,揚長而去,找地方躲起來,進行蛻化了。


    而事實上,人們根本對“妖魔”沒有太多的認識和了解,因為見過的,基本都死掉了。


    所以對方是妖還是魔,而或別的邪祟,都隻是初步的猜測而已。


    但再有想象力的猜測,都沒能把妖魔與延康帝聯係到一起,最多就是推想到國師願空身上。


    萬沒料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幌子。


    墓宮是殼子;天空寺是殼子;國師願空也是殼子……


    而這,就是延康帝一生所要追尋的長生之道嗎?


    化身為魔?


    可不對……


    但見延康帝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站在了龍床上,他像是個很有傾訴欲的老者,張著沒剩幾顆牙齒的嘴巴:“朕說過,需要一場大祭,即使被人打斷,卻也無妨。因為設想中的祭祀,本就是不完整的,需要更多的嚐試和探索。伱們的到來,真是剛剛好。”


    說罷,一揮手。


    惡風席卷,那絲絲縷縷的黑氣開始凝聚成形,變成兩具形體來。


    左邊的是個人形,依稀是僧侶的模樣,但瞧著衣衫汙垢,脊背佝僂,雖然蘊含著慈悲之意,可又渾身散發出難以言喻的臭穢意味;


    右邊的則是龍形,但又不同一般的龍,長著一顆人頭;


    不管人形還是龍形,俱顯露著猙獰之意,渾身黑氣森然,那是魔氣。


    麵對兩尊魔,以趙斌為首的眾人都陷入了絕望,知道再無勝算的可能,唯有退後,直退出了後殿。


    然而環顧四周,他們就更絕望了。


    不知何時,外麵已是黑氣籠罩,其中影影綽綽,顯露出好幾道形體來。


    有的人身鳥首;有的蛇身人首;有的頭上獨角……


    仔細一數,約有六具。


    再加上延康帝身邊的那兩具。


    一共八具。


    足足八尊魔!


    這是個什麽概念?


    陸大先生腦海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天龍八部,原來如此,這是天龍八部!”


    天龍八部,其中的“部”,乃是“部曲”的意思,也就是部隊。


    在釋家經義中,每一部都是“非人”,屬於神道怪物,跟隨佛祖菩薩出行。


    等同於部隊追隨他們的君王。


    誰能想到,延康帝竟修煉出了天龍八部?


    他哪來的法門?


    願空法師!


    毫無疑問,事端的根源還是著落在這位法師身上,其與延康帝之間究竟是怎樣的故事,目前無從了解。


    畢竟人都失蹤不見了。


    而延康帝所修煉出來的天龍八部顯然並不正宗,都練成魔了,又怎會是釋家禪法?


    本來也是,以天龍寺的底蘊傳承,怎麽可能修得出真正的佛門法相來?


    但這個時候,正不正宗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在八尊魔頭的環伺之下,誰都逃不脫了。


    延康帝並沒有追出來,而是在裏麵誦經,經文清晰可聞:“六道無常,輪迴有惡,得天龍護身,此去不受沉淪,故曰:永生……”


    “走啊!”


    眾人之中,也不知誰先喊了一嗓子,本來簇擁著趙斌的陣勢立刻分崩離析,除了真正的死士外,隨行的侍衛高手們再也管不了那麽多,紛紛朝著四麵八方逃竄,隻希望能覓得一線生機,逃出生天。


    隻可惜,延康帝早說過了,這座輪迴轉生殿,並非大殿,而是墓宮的布置和設計。


    當活人進入墓宮,就等於是獻祭,豈能逃得出去?


    片刻之後,瘮人的嚼吃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傳遍殿內。


    ……


    東方天際泛起了魚肚白,天終於要亮了。


    夏思遠嘴裏吐出一口氣息,又跺了跺腳。


    等待無疑是最為煎熬的事。


    特別是等待這麽一件大事的塵埃落定。


    在西山上的遭遇,讓他心裏犯起了嘀咕,很擔心宮中會不會也出了意外。


    要知道,國師願空還在裏頭躲著。


    在朝野市井的傳聞中,其為“妖僧”,掌握著各種邪法惡術。


    這一點,天龍寺上的變故,已經很清晰地表現出來了。


    那絕對是超然於凡俗之上的神秘力量,不但神秘,而且極為可怕。


    不管是精銳兵甲,還是江湖武者高手,麵對之,都束手無策,不知該如何應付。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可怖的力量?


    無法解決的話,那豈不徹底亂套了?


    雖然這些年來,妖邪出沒,民不聊生,早是亂糟糟的樣子。


    可那種亂子,是可以解決的。


    一般的妖邪,靖夜司出動,基本都能平息下來;江湖上的武道宗師們,聽聞到妖物的消息,甚至還會主動出擊,進行狩獵,以獲取血食;


    可天龍寺上所展現出來的非凡,那真是叫人絕望的東西。


    幸虧殺出個陳留白來。


    想到那位年輕得過分的神秘少年人,夏思遠不禁抬頭觀望,看對方有沒有出現。


    無奈,依然一無所見。


    隻得自嘲一笑:以對方的本領手段,顯然也是淩駕於凡俗之上的,所謂皇室權貴,在其眼裏,恐怕就和螻蟻一般。


    對於此人,夏思遠內心同樣感到不安,幾乎將陳留白與天龍寺並列在一起看待了。


    設身置地,當趙斌登上大寶,本以為一國之君,可睥睨天下了,可偏偏有這麽一位超凡劍仙存在,隨時可潛入宮中,夜探龍床……


    想著,都是一件寢食難安的事。


    夏思遠不是趙斌,可不妨礙捫心自問,得出這般結論。


    那麽,陳留白究竟出身何地?


    趙國三大門派勢力當然不可能,而更像是傳聞中的奇門隱士之類。


    而或,傳說中的仙家下凡。


    對於後者,如果是真的話,那絕對是一件震撼性的大事件。


    故而夏思遠希望陳留白能夠過來,這般人物的出現,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定然有著用意。


    隻要掌握了這點,就能與之接觸,並進一步的了解。


    在趙國,曆代皇帝都有尋仙求道的渴望和需求,畢竟那代表著長生。


    夏思遠這是要把陳留白引薦給趙斌了,等於是鋪墊好一條路子。


    唿的!


    一股冷風吹到他臉門上,恍然過來,才發現自己陷入了某種妄想中,著實想得太多。


    真正的大事,還沒有完全確定呢。


    不過等了那麽久,紫禁城中並沒有傳出什麽大動靜來,負責把守城門的禁軍也非常平靜的樣子。


    在很多時候,沒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夏思遠就又想,可能願空的後手都留在了天龍寺中,被陳留白一劍破除後,便再翻不起什麽風浪來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


    城內忽然敲響了鍾聲。


    這是正常的鍾聲,沉靜悠揚。


    隨著鍾聲,咿呀一響,紫禁城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見狀,夏思遠等人俱是長長地鬆了口氣。


    長夜過去,平安度過了。


    眾人排列好隊形,依序進入,想到即將要覲見新帝,這心裏莫名興奮。


    雖然之前已經與趙斌有過接觸,並接受過禮賢下士的待遇,可此一時,彼一時。


    當趙斌真正穿上了龍袍,從殿下變成聖上,那身份是完全不同的,說話的分量更是不同。


    金口玉言,乃是特指。


    根據那位禁軍將領的傳訊指示,一行人直接去往邊上的武英殿,進行沐浴更衣等禮儀準備。


    左文華,右武英,在參與國事大典前,需在此整理儀表,以免失禮。


    此為宗法規矩。


    至於沒有專人帶路,也不奇怪,畢竟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百廢待興,很多事情一時間都難以兼顧得來。


    當進入武英殿中時,卻發現此地空蕩蕩的,光線顯得晦暗。


    台階之上,赫然站立一人,背向,身穿龍袍,身形挺拔。


    夏思遠喜出望外,沒想到趙斌會在這裏等他們,應該是有特殊的旨意頒布吧。


    快步上前。


    就在這時,那人緩緩轉過身來,麵皮蒼白,嘴角勾勒出一個詭異的笑意。


    這副麵容,的確有幾分像趙斌,但絕對不是趙斌。


    夏思遠看到,失聲驚唿:“你,你不是……你是誰?”


    對方沒有迴答,而武英殿的大門,已是砰然關閉了起來……


    頭暈鼻噻,難受……但月底就這兩天了,必須更新,不能缺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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