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心理調整後,井山終於戰戰兢兢坐了下來。


    如坐針氈,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一想到兩個月前,被這倆人混合雙打,井山整個人都頭皮發麻,神情恍惚。


    這精神汙染的後勁也太強了吧!


    “放鬆,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大竹隱約看穿了井山心中的動搖。


    “你應該往好的方麵想,這兩人雙雙打到這個名次,足以說明他們的強大,你以一敵二,最終隻以小目差敗北,反倒更能證明你的實力。”


    被長輩一點,井山耀立刻明悟。


    是啊。


    一對二的過程固然折磨,但仔細一想,這應該是榮譽勳章才對。


    吾等大義毫無陰霾!


    “等等,為什麽大竹前輩您知道我此刻的想法?”他一愣,忽然意識到這點。


    “因為我見過昨天那八位和時煜對局的九段,你猜猜看,他們的現在的精神狀態,有多糟糕?”


    “這代我向前輩們問好”


    一番調試後,幾人都準備好了,記者提出第一個問題:


    “今年的碁聖戰很特殊,頭一次有外國棋手進入淘汰賽決賽,對此井山名人你有什麽想說的?”


    名人也是井山的頭銜之一,也是最常被稱唿,畢竟棋聖聽上去過於霸氣,本因坊則老氣橫秋,還是名人最合適。


    “時煜與鹿思竹都是我曾在中國與之一戰的棋手,兩人棋力很強,對上其中任何一位,我都認為頂多隻有五成把握,無論他們中的誰殺上來,我都會以平常心麵對。”


    時煜微微點頭。


    高!


    巧妙避開了對於賽事開放的看法,避免陷入左右之爭,再來一波官方性十足的五五開評價,堵住記者問“你希望能應付誰”的刁鑽問題。


    眼見無法從井山這裏尋找到突破口,記者立刻調轉槍口:


    “時煜二段,您在最近的好幾場比賽中都頻頻屠龍,其中一些場次,你明明局麵十分占優,但依然選擇冒進屠龍,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看,刁鑽的問題果然就來了。


    所謂的戰前三巨頭會晤,當然不是聚在一起討論家長裏短,互相拉近關係。


    而是醞釀戰前氛圍,讓觀眾看到他們想看到的東西。


    打起來!打起來!


    “關於我屠龍這事吧.其實是個誤會。”時煜措詞片刻後才答。


    “誤會?”


    不僅是記者一愣,連大竹也一愣。


    人家龍都死了,棋也輸了,道心也破碎了,結果伱事後來一句誤會???


    “能解釋一下嗎?”記者問。


    “通常情況下,樂觀的人往往喜好治孤,悲觀的人往往擅長屠龍,這點大家不反對吧?”


    大竹微微點頭,的確表示不反對。


    畢竟治孤這活,往往與先撈後洗結合在一起。


    在這個環節中,“撈”考驗膽量,“洗”則考驗技術。


    如果不是對自己的治孤技術特別樂觀,又怎麽敢大撈特撈?


    屠龍就不一樣了。


    經常屠龍的棋手,往往是.哎呀哎呀,這目數不夠了,必須得屠龍,不然贏不了。


    隻有對局勢感到悲觀,正常下贏不了,才會鋌而走險。


    用如此一針見血的標簽,將治孤派與屠龍派的特點概括出來,大竹頓時對時煜竟肅然起敬。


    “那你呢?你是悲觀派嗎?”


    “我其實我一直是個擅長治孤的樂觀派,但是我點錯了目,以為自己正處於劣勢,這就是我說的誤會。”


    時煜不太流暢地迴答。


    記者:“???”


    井山:“???”


    大竹:“???”


    點錯目這種鬼話你也說的出口?


    人家點錯目,都是官子階段點錯個一兩目。


    你那局麵想要點錯目,被迫轉向殺龍,得少點一整塊空吧!


    故意的,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一邊自稱樂觀派,另一邊幹著悲觀主義的事,下一步該是您被請上主席台了吧?


    什麽蘇聯笑話呢這是!


    沒辦法,時煜總不能說沒錯,我真的就是在刷任務成就吧?


    “那接下來麵對井山名人,你也會一不小心點錯目嗎?”記者問道。


    又是暗藏險峻的一招,居然直接跳過鹿思竹,快進到井山了,像是在拱火你戰勝她是百分百的事。


    “其實我覺得吧,如果真要麵對井山君的話,我們的棋可能下不到需要點目的局麵。”時煜淡淡說道。


    “嗯?”這迴井山也有些坐不住了,微微一笑,以此來彰顯心中的戰意。


    時煜的話,意思很明確。


    他與井山的對局,將十分激烈。


    仿佛亂戰邀請。


    “那對具體比分的預測呢?”


    “不知道,但我希望能盡快結束,畢竟我從備戰到現在,一刻也沒有休息過,再這麽熬下去,搞不好要出勺子。”


    【修生養息】+【永不打勺】:你說啥?


    盡管稍有曲折,但記者從時煜這裏得到的答案還算滿意。


    井山全程低著頭的淡淡微笑就是最好證明。


    隻有不入流的小嘍囉在遭到挑釁時,會臉色難看,真正的高手都是用微笑應對。


    “接下來,是鹿思竹小姐您。”


    話筒湊過去的一刻,鹿思竹像是被踩中尾巴似的,一個鯉魚打挺將背豎直。


    “我在。”她的聲音有些緊湊。


    糟糕。


    仔細一想,這是鹿思竹第一次接受正式的記者采訪,社恐症再次發作,兩根手指在桌子下麵飛速轉動。


    但人嘛,總得過這一關,就讓她自己看著辦。


    “不要緊,我問你的問題很輕鬆,第一個問題.你與時煜是什麽關係?”


    嗯?


    好嘛,這麽玩是吧?


    鹿思竹想了想,表情在緊張與嚴肅之間來迴跳轉:“他是我叔叔。”


    大竹+井山:“???”


    時煜:“???”


    好家夥,這梗你還記得是吧!


    記者的cpu也被幹燒了。


    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聽說這兩人在同一個道場裏學習,稱得上是同學。


    本想借這個話題,順帶問問學棋中的趣事,搞點能開磕的素材。


    結果上來一句他是我叔叔,直接把人給幹不會了。


    現在中國的輩分關係,都這麽離譜的嗎?


    兩個明明同歲的年輕人,居然是叔侄關係,這誰能想得到啊!


    “他是你叔叔?有血緣關係的親叔叔?”記者追問道。


    “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和我爸爸喝酒時結拜為了兄弟,關公像都是我拿的。”


    鹿思竹也意識到剛才緊張之下,不小心說錯話了。


    但氣氛都烘托到這了,也隻好順著說下去了。


    “這”記者依舊無語。


    叔叔這關係算是澄清了。


    但他和你爸喝結拜酒是什麽意思?


    這關係也太複雜了吧!


    再繼續問下去,搞不好會有更多難以描述的東西出現,記者索性再換話題:


    “今天崔侑珍對付你,祭出了新買的盛裝,大後天你對付時煜,也會在穿著上做出調整嗎?”


    “會。”


    “那會穿什麽呢?能透露一下嗎?”


    “女仆裝。”


    “哦,原來是女仆裝啊,也挺——女仆裝???”


    鹿思竹點頭:“時煜他自己說的,對女仆裝沒有免疫力。”


    時煜終於坐不住了,拍案而起:“等等,別亂說話,你怎麽知道呸!你憑什麽說我對女仆裝沒有免疫力,有證據嗎?”


    “大竹老師,可以作證,就在第一天比賽結束後的走廊上。”鹿思竹說。


    “啊?”


    大竹也傻眼了。


    無法反駁。


    因為這事是真的!對話發生的地點,還剛好就是酒店的走廊上!


    居然被全聽到了!


    頓時,大竹感受到了來自記者的詫異眼光。


    那眼神像是在問.為何您和時煜相差50多歲的年齡,話題能聊到女仆上?


    這.


    老夫也社死了!


    “我當時的情況.總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大竹試著解釋兩句,卻發現更加難以解釋。


    總不能說當時我們其實聊的話題不是女仆,而是女子高中生,因為嫌女子高中生不得勁,所以才轉到女仆上吧?


    “這段刪除!重來一遍!”大竹幹脆不解釋了,直接動用強手。


    “這這個其實是全程直播的?”記者用無辜的聲音說。


    “直播?”大竹與時煜雙雙一震。


    一旁的攝像機,忠實地記錄著一點。


    不僅曰本電視台放送。


    國內棋友照樣全程觀看。


    喔謔,完蛋。


    大家都社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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