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麗娟看見顧野衝了進來,她捂著臉,瞬間哭了出來。


    “野小子!你終於迴來了!”


    她心疼地摸了摸顧野被泡得發白的手臂,“迴來了就好,迴來了就好!”


    顧野雙手顫抖,輕輕撫上江雪染上血跡的臉。


    觸手的溫熱讓他終於放下心來,還好,媳婦兒還活著。


    陳建軍在旁邊看著也是動容,他伸手把顧野扶起來,“野哥,嫂子沒事,就是聽見你找到了,激動地暈過去了而已。”


    顧野借著陳建軍的力起身,踉踉蹌蹌地在床邊坐下。


    他到底是在河裏漂了一夜,又馬不停蹄地跟著李樹根他們迴來,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了。


    顧野握住江雪的手,輕柔地貼在臉頰,眼底滿是無盡的眷戀。


    郝麗娟和陳建軍也不是沒眼力見的人,顧野夫妻團聚,他們也能安下心來了。


    他們悄悄起身,幫顧野和江雪把破碎的門掩上,各自迴家了。


    顧野見郝麗娟和陳建軍離開,他脫下自己裹滿泥沙的衣服,拿幹淨毛巾草草擦了擦身上,抱著江雪,躺在她身邊。


    男人把江雪緊緊抱在懷裏,埋首在她頸窩,闔上了眸子。


    。


    沒有人知道,當他掉下河的那一刻,他是多麽的絕望。


    水草纏住了他的腿,把他死死地往下拽。


    他仗著水性,潛到河底想要去把水草解開。


    可他剛掙開水草的束縛,卻不防順著水流,撞上了身後的暗石。


    他失去意識前還在想,他不能就這麽死。


    他還有媳婦兒,他要是不在,就他那豺狼虎豹的一家人,會把他媳婦兒活活逼死的。


    顧野一個不信神佛的人,在那一刻,卻突然希望他們能夠顯靈。


    他一生沒有做任何惡事,現在日子剛好過了一點,難道自詡為寬厚仁慈的神佛就舍得把他的一切奪走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求有了作用,在他暈倒的時候,他來到了一間漆黑的大殿。


    頂上豹眼獅鼻,絡腮長須,頭戴方冠的黑袍男人重重把筆一摔,衝底下穿著白色喪服的小鬼怒吼。


    “他壽未終,何故將其勾魂至此!”


    白無常似是習慣了閻王的暴怒性子,麵色波瀾不驚。


    “迴稟大王,此人姓顧名野,居於村舍,名曰葫蘆村是也。前世此人雖具孝賢之舉,卻為人所害,命喪義河。”


    “天帝慈悲,特令此人尋鄉輪迴,又命大王與之清明首尾,勿使忠義之人再為人所害。”


    閻王聞言,氣消了些,他隨手翻了翻生死簿,心裏有了盤算。


    他擰眉看向跪坐在下的顧野,“小子聽令,陳氏翠萍非你親母,若要尋親,汝可向汝都尋母。”


    顧野聽見這話,也顧不得害怕了,“大王這是什麽意思,陳翠萍養我成人,怎麽會不是我親娘?!”


    閻王眯了眯眼,“汝母之命貴不可言,豈是一村婦可比。昔年珠混魚目,切不可聽之任之。”


    顧野跌坐在地上,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娘對他這些年的態度就有了解釋。


    他竟然,真的不是親生的。


    “敢問大王,吾妻江雪可曾有異?”


    閻王滿意地捋捋胡子,“汝母不凡,汝亦有靈根。”


    “汝妻江雪,乃複生之魂。因其魄怨念深重,特許其重生於世。”


    顧野心中了然,看來,江雪態度對他的突然轉變,都是有原因的。


    他很慶幸,他和江雪還能有這樣的機會,重來一世。


    這輩子,他們還有機會,看清身邊的人,好好再愛一次。


    閻王見顧野怔愣,複又言道,“汝妻具貴人之命,聽其言亦可興家。”


    顧野跪在地上,給閻王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草民顧野叩謝天恩,無以為報。”


    閻王點點頭,抬手向白無常示意了下。


    “吾業已畢,汝且將其送返人間。”


    白無常朝閻王微微頷首,輕甩幡旗勾了顧野出殿。


    顧野再次醒來後,入目就是麵露焦急的李樹根等人。


    李樹根見他目光呆滯,伸手在顧野麵前晃了晃。


    “野小子,恁被水灌傻了不成?”


    顧野甩了甩頭,被水泡得發白的手撐在砂石地上,鋒利的石塊劃破他的掌心,鮮紅的血液滲了出來。


    他呆呆地看著鮮血順著掌紋蜿蜒而下,切膚的疼痛讓他有了實感。


    他還活著。


    那麽,


    他剛剛經曆的一切,也都是真的。


    “李叔,我沒事。”


    李樹根狐疑地左右看了看顧野,看人好像真的沒啥大事兒。


    這小子向來虎得狠,身子又壯,顧野自己說沒問題,那他也就放心了。


    他掄圓了胳膊衝顧野肩膀來了一下,“沒事兒就趕緊跟著俺們迴去,知道恁不見了,恁都不知道恁媳婦兒都急成啥樣了!”


    顧野聽見這話,連滾帶爬地骨碌起來。


    對,他要去找江雪。


    既然閻王說江雪是重生的,那她一定能聽懂他說的話!


    李樹根看著越跑越遠的顧野,搖了搖頭。


    這小夫妻,還真是膩乎。


    。


    江雪也做了夢。


    她夢見了上一世。


    她無計可施,眼睜睜看著顧野的屍體被無情的洪水卷走。


    但這一次,她得救了。


    是顧順救了她。


    救了她之後,顧順沒有喊人,反而把虛弱的她,直接拖進了苞米地。


    茂密的苞米地掩藏了二人的身軀,她身上連喊人的力氣都沒有。


    顧順把她死死摁住,唇角掛著獰笑,撕扯著她的衣服。


    “嫂子,這次你可跑不了了,你別叫,讓弟弟好好疼疼你!”


    江雪閉上眼,晶瑩的淚滑過臉頰。


    為什麽,重生一世,她還是改變不了命運。


    她心一橫,向自己的舌根狠狠咬去。


    她就是死,也不會讓顧順得逞!


    “媳婦兒,你快醒醒!快醒醒!別咬了!”


    江雪口中突然彌漫出濃濃的血腥味。


    她朦朧地睜開眼,剛才,她怎麽好像聽見了顧野的聲音。


    顧野放大的臉出現在她眼前,男人修長的指正死死抵在她唇齒之間。


    江雪猛地鬆了口,原來,剛才的血腥味,咬的是顧野的手指啊!


    她盯了顧野一陣,隨即猛地撲到顧野懷裏。


    江雪埋在顧野懷裏,積攢了太久的委屈突然有了宣泄口。


    她不斷捶打著顧野的後背,哭得肝腸寸斷。


    “你怎麽才迴來啊!我都要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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