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親與母親從未有過婚姻關係,而她的存在是周家一直想要否認的,她的原罪是父親當時並不是個能夠對周家事業有幫助的人,另一項原罪則因為她生為女性,所以周家待她隻有生養的義務,親情與關懷對他們來說是不必要的項目,至少不必要浪費在一名小女孩身上。


    她便由父親照顧,周家不在乎他怎麽照顧一個小女孩,也不在乎他拿著周家的錢不斷地請保母,再更換保母,讓她的童年由一個又一個的保母照顧下度過。


    還是小女孩的她對利益主義的周家一點用處也沒有,而現在亭亭玉立的她對周家或許還有點用處吧,她想。


    那天在宴會上,在與外公、母親,還有那一對年僅十二歲的同母異父的雙胞胎弟妹簡單的打過招唿之後,她便像個完全的路人待在宴客廳的某個角落裏,盡量的安靜,不再引人注意,但她知道她失敗了。


    那一天她發現有些不認識的人默默的注意著她,也發現外公與母親在談話之中,甚至幾迴搜尋她的身影,那時她心底有股不好的預感,她情願他們當她是個不存在的家人,也不想惹得他們注意。


    在懂事之後,她已不再奢求周家人對她的冷淡態度有所改變,一個人安靜的日子過久了,她反而希望什麽都不要改變,尤其是現在。


    「你後天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沒有浪費時間給出多餘的問候,周絲禮一如往常的直接切入正題。


    「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梁思思不想皺眉的,但母親的問話讓她忍不住這麽做了。


    以往,即便是見麵約會,母親從不會這麽倉卒的臨時約定時間,每一次的見麵幾乎都是在一個月前,甚至是兩個月前才排定時間,這樣突然要求見麵真是頭一遭。


    她不想將這迴突然的見麵要求與外公生日宴那一天的情況聯想在一塊,但她不得不。


    每年得撥空幾迴與她見麵吃飯,她知道母親心裏想的是什麽,那是切不斷的血緣使然,周家人不做沒意義的事情,自然不會突然要求見麵。


    「沒什麽重要的事情,隻是想跟你見個麵、吃頓飯而已,有空嗎?」


    梁思思已經習慣了母親那總是像與他人談公事般略微平淡的語調,但她也早過了他人說什麽便相信什麽的年紀了,即便那個人是她的親生母親。


    或許是她沒有立即迴應問題,周絲禮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再問:「六點整在梅園,有空嗎?」


    梁思思露出苦澀的笑容,時間與地點都訂好了,她能說沒空嗎?


    「好的,我會準時抵達。」看來後天得請采音代她的班了。


    「就這樣,別遲到了。」


    沒有小心照顧自己這類的溫情話語,連一句再見也沒有,這是母親與她說話的一貫模式,她習慣了,雖然她曾見過母親是如何露出溫柔的笑容去關心她的弟弟與妹妹,但她不會去計較這些的,因為她的存在本來就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實。


    隻是……母親剛才要她別遲到了,這句話著實讓她嚐到了許久不曾再湧上喉頭的苦澀味。


    她平時就不是個有遲到習慣的人,與母親的約會也從未有過遲到的紀錄,母親真的不需要這麽提醒她的。


    他試想過她的家庭狀況,可能性有很多,而他的答案偏向於名人之後的私生女。


    從生活環境的一切不難明白她擁有冨裕的家境,但她居然會是知名女企業家周絲禮的女兒,這一點是他試想中所遺漏的部分,也說明了他的答案錯得離譜。


    梁思思的存在並不完全是個秘密,隻不過外界一般人所知道的周絲禮隻有一雙龍鳳胎兒女,知道她的丈夫同樣也是企業界精英,而周遭即便知道她在婚前已有一女,多半不會拿出來說嘴,因為明白她從不對外公開談論此事,沒有人不想因為管不住嘴巴而得罪她。


    梁思思隻說明了關於母親的部分,雖然她是揚著淺淺的微笑簡單說著,但邢雅人真是越聽,越忍不住收攏眉心。


    如果他沒見過那個蹲在牆角邊佯裝沒事人的她,或許他真會以為她不曾在意自己是個總被母親冷落的孩子,現在她能淡然的說出口,並不表示她不曾感到受傷,她隻是選擇走出。


    在得知她的母親是周絲禮之後,邢雅人擁有許多空間去猜想有關於她父親的身分,但他不打算主動開口問,因為他明白這就是她所謂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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