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清早,在做完了早課後,寧子期主動請纓,準備去山下的小縣城中采購一些物資。


    這座無名廟宇所在的地方山並不高,隻有不到兩百米,風景也並不秀美,和那些看起來就像是仙家福地的山川洞府完全不能比。


    這樣一座野山上的無名寺廟,在加上山路不好走,也就不受民眾們的待見,沒多少人來上香。


    山腳下有著一片田地,屬於寺廟所有,是九年前寧子期的師傅印覺大師來到這裏時,花錢買下來的,師兄弟幾人都是輪流看守種地。


    和寧子期記憶中不同的是,在這裏哪怕是寺廟也要繳稅,尤其是近幾年,稅收越來越高,寺裏的師弟們都時常感歎‘苛政猛於虎’。


    有的時候寧子期也在想,他們這隱宗的寺廟也就算了,那些顯宗的寺廟許多都是香火鼎盛,一群和尚每天從功德箱裏把錢倒出來數數,然後將部分錢財交給官府,倒也挺有趣的。


    寺廟中產的糧食勉強能自給自足,但是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還是需要下山購買。


    比如油鹽這類必需品,乃至於是一些肉食。


    寧子期不知道穿越前世界的和尚能不能吃肉,但是這裏的和尚是能吃肉的。


    像是他們廟中的師兄弟,每日都要勤修武藝,如果不吃肉的話根本沒有優質的蛋白質補充,人早就垮掉了。


    這裏的和尚對吃肉的要求是必須要吃‘三清靜肉’,也即是不見殺、不聞殺、不疑殺。


    除此之外,有一些特定的肉不能吃,還有就是大蒜、韭菜、蔥這類辛辣蔬菜禁食。


    ……


    永安縣——


    一大清早,來自永安縣周邊一些村子的人們都是來這裏趕集。


    永安縣雖然不大,但人們總有交換的需求,每到特定時候,住在縣城四麵八方的百姓便要來此售賣一些家裏的貨物,並且換取必要的生活物資。


    “賣柴火嘍——”


    “剛出籠的饅頭,辯機師傅,要不要買幾個嚐嚐?”


    “……”


    作為一個穿越人士,有過九年義務教育,寧子期的基本數學是絕對過關的。


    老和尚見到寧子期很有‘管財’天賦,就將廟中的財政大權交給了他,這些購買物資的活計,也是寧子期來做。


    過去寧子期都會找上一位師弟給自己當人型負重,今日寧子期因為有其他的事,就沒有叫上師弟,而是自己獨自前來。


    因經常來這裏購買物資,寧子期也就和小縣城裏的小販們都熟悉。


    街道之上人群絡繹不絕,熙熙攘攘,吆喝聲、討價還價的喧嘩聲,乃至於是吵鬧聲不絕於耳。


    寧子期沒去過更大的城市,隻是這個小縣城的話,在這個趕集的日子,他覺得很有市井氣息。


    “張嬸,麻煩給我來上幾斤肉。”


    寧子期來到一個攤位前,見著一位粗布麻衣的大嬸,就是雙手合十道。


    看到寧子期,那賣肉的大嬸熱情招唿,“……辯機師傅來買肉啦?這些肉都是今天剛宰殺的……”


    “哎喲,罪過罪過,不應該在出家人麵前說這些,這些肉都是處理幹淨的,見不著血腥,辯機師傅就放心的買吧。”


    說著,張嬸手腳麻利,給寧子期切著肉。


    寧子期所在的廟宇香客不多,張嬸是其中一個比較虔誠的,每月都會去上香。


    據她所說,是她家裏的爺們突然生了病,病的還很重,看起來隨時要一命嗚唿。


    縣裏的郎中也是束手無策,她情急之下也隻能求香拜佛。


    而在拜了寧子期所在的寺廟後,她丈夫的病沒多久就開始好轉。


    對於一般人家來說,家裏的男性是極其重要的勞動力,若是病逝,那對一家人將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就此之後,張嬸覺得寧子期所在的無名寺廟很靈,時常參拜。


    對此寧子期覺得這就是巧合。


    他所在的派別佛家隱宗根本是不渡世人的,在這裏拜佛一點用都沒有,你得自己渡自己。


    如果說顯宗有一些假和尚會說‘我佛不渡窮逼’,那隱宗就是‘我佛不渡蠢貨’。


    哦,對於不能修行的寧子期來說,他可能也是蠢貨之一。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寧子期和張嬸抬眼望去,見到一位穿著錦衣玉服的公子,帶著幾位拿著刀的侍衛,正在集市中亂晃。


    那公子皮相不錯,若是沒那飛揚跋扈的性格,估計很討小姑娘的喜歡。


    在寧子期看來,這公子差不多有他八分俊美了!


    人們見到這個公子哥,都是神色一變,紛紛讓開道路,有躲閃不及的,更被那些拿刀的護衛推搡到一邊。


    被推倒在地的人疼的叫了一聲,卻也不敢發火。


    公子哥走到一賣柴老漢麵前。


    老漢身材精瘦,須發皆白,穿著單薄的衣服,雙手粗糙更是髒兮兮,就連指甲蓋裏都是黑的。


    “老頭,這柴怎麽賣?”


    那公子用腳踹了踹腳下的木柴,笑嘻嘻問道。


    “這些柴火隻要三十文。”


    賣柴火的老漢小心翼翼的說道。


    看他擔子挑的木柴,得有近百斤。


    “這麽貴?你這是哪來的奸商,本公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種奸商!”


    那公子一陣‘驚詫’,怒而起身將一堆柴火踹倒,見著那些柴火散落一地。


    附近的人雖然惱怒,但也沒人管閑事,隻當這是個紈絝。


    自古民不與官鬥,這位縣令公子也沒做當街殺人的事,犯不著與他起衝突。


    要是真碰了這位公子,他身旁護衛手中的刀可不是擺設。


    張嬸見著這一幕,氣憤的小聲罵道:“寧縣令也還算是個好官,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這麽一個該挨千刀的兒子。”


    張嬸想用個文雅的詞,但想了半天也隻想了這麽一句話。


    ‘因為他不是縣令親生的啊。’


    寧子期心中嘀咕著。


    寧公子正好走來,見到寧子期盯著他看,就是瞪了他一眼道:“臭和尚,看什麽看!”


    雖說罵了一句,但他也沒做什麽多餘的事。


    永安縣不大,但縣令好歹也是官僚體係內的,這位寧公子從自己的父親處,也知曉一些一般普通人不會知道的事情。


    他的父親曾警告過他,像是一些遊方的道士、和尚,能不招惹就別招惹。


    尤其是縣城邊那山上的寺廟,裏麵的和尚可不簡單,讓他盡量不要去接觸。


    寧公子雖然飛揚跋扈,但是他對自己父親的話還是聽的進去的,欺負欺負一些底層百姓,展現一下自己的威風和虛榮心也就罷了。


    但有一些神神叨叨的事,他可不願去碰。


    寧公子知道這些和尚的脾氣都很好,罵他們幾句不會輕易動怒。


    他見到寧子期沒反應,也是覺得無趣,拿起一旁攤位上的一個蘋果,轉頭就走,帶著護衛一路橫衝直撞,行人紛紛讓道。


    “哎,他要隻是拿點東西,欺負欺負人也就算了,大家也還能忍。”


    “辯機師傅你不知道,前些日子,縣裏東邊的王家姑娘要嫁人,這寧子期不知怎的,看人家姑娘貌美,竟是把人強行擄了去,給人家閨女侮辱了。”


    “那姑娘羞憤欲絕,覺得對不起夫家,結婚的前一天晚上懸梁自盡,大喜的日子卻要給黑發人送喪。”


    “王家人和姑娘的夫家去縣裏討個說法,寧縣令雖然為官還不錯,平常也為我們這些百姓做事,但他就這麽一個兒子,也寶貝的很,最後隻是賠錢了事。”


    “王家人不忿,又去管邢獄的衙門告,那邢獄衙門的官老爺和縣令關係好,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我聽說那些大地方管邢獄的官老爺們就不會慣著這些事,什麽時候那些老爺們能下來看看就好了。”


    張嬸絮絮叨叨的說著,可見她對寧公子的憤恨。


    寧子期一陣無語,雖然知道他和那縣令兒子隻是同名同姓,但聽著張嬸說自己把人家姑娘‘侮辱’了,他還是別扭。


    至於張嬸說的那些大地方管邢獄的官員,這一點寧子期到知道。


    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有超凡體係的原因,這裏的權力竟然是三權分立的。


    儒家掌行政權,法家掌司法權,至於立法權,則是被皇帝控製在手中。


    在大的城市裏,掌管著刑獄司的是真正的法家之人,他們修行的準則就是要秉公執法,麵對寧公子這類人,絕對是直接抓了開審。


    可惜的是,真正的修行者終歸是少數,法家之人還大部分都在京師,像是永安縣這種小地方,不可能有真正的法家人來管理司法。


    這世道,就是一部分地方看著歌舞升平,但大部分地方,卻是腐敗橫生。


    寧子期注視著寧公子離去的方向,此人正是他的目標。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寧子期可是知曉。


    這位寧公子大有來頭,他有前朝皇室的血脈,其實是前朝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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