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依旨又陸續封賞了幾位,便看陳煜緩緩起身。眾人知道輪到重頭戲,立時站起垂手應訓,隻聽他說:“這些年幸耐滿朝文武勠力同心,才使得國泰民安。舞文弄墨的事情咱們大家都扯完了,那些夙夜護衛疆土、出汗流血的將士,朕也不能虧欠,朕決定封犒那些為朝廷為大周披甲掛劍的將軍,朕要在這瑞天宮中敕封瑞天十二上將軍,凡列其中,名字便刻在殿外的千秋碑上,是我大周軍士之無上尊榮。”說罷,對槐榮道:“宣旨吧!”


    “是。”


    槐榮高聲道:“陛下敕封瑞天十二上將軍,首將為一品鎮北將軍袁公昭,昭敕封為柱國公,瑞天柱國大將軍;殺神軍左軍統領冷侖晉一品,敕封為瑞天衛國上將軍;北軍中侯虎賁中郎將梁晉為瑞天虎賁上將軍;殺神殿掌殿使禁宮衛尉秦夜封為瑞天光祿上將軍;涼州太守兼領掌軍刺史薛奚仲敕封為瑞天鎮北上將軍;齊州府掌軍刺史高辛疾為瑞天奉衛上將軍;百越南尊公沮渠伽羅敕封為瑞天撫遠上將軍。”


    念到這裏,槐榮又頓住,目光往周元弼看了看,又捧著玉軸躬身上前,待陳煜點了點頭,這才繼續道:“巴州掌軍刺史彭世濟敕封為瑞天尚威上將軍;瀛洲水軍都尉馮聞廣遷任瀛洲掌軍刺史,賜封為瑞天鎮海上將軍;墨城軍統領袁詹青賜封為瑞天雲衢上將軍;蜀州都尉謝時海為瑞天關西上將軍;幽州太守掌軍刺史尚書令長陵公李易賜封為瑞天忠及上將軍,許自置官署軍司,另置錢監並一爐於薊城,自鑄錢敕,幽州錢幣不可流駐於幽州之外。以上瑞天十二將,柱國大將軍袁公昭待金印紫綬,位同上卿;其餘十一將,位同一品,位次上卿。”


    念到最後,莫說殿內諸位大官人傑,便是素來穩重的槐榮也麵色驚變,任誰也想不到,仁宗最後加封的竟然有李易,而且還正式認可了李易的私鑄錢幣之權。這些年李易與旬陽盧氏合作私鑄錢幣,隱隱已將大周通行錢幣驅除殆盡,所有人無論行商辦事,入了幽州地先換幽州幣已成為慣例。陳煜對李易之懼,一個在兵,另一個在銀錢。今日不想連這也名正言順的封賞給了他。


    還不待眾人細細研考思量,就看槐榮又捧出一卷玉軸道:“陛下有旨,革鄭懷林之青州太守之職,革萬定秋青州掌軍刺史之職,改幽蜀二州交界之‘終南郡’為青州轄屬,撤青州府設青州道,設大行台尚書令,合太守刺史之權事,由柱國公柱國大將軍袁公昭暫領,掌青州道所有軍政要務。命賀拔朔為青州道都尉,輔佐柱國公。蜀州太守劉梓益曆年操勞,身患頑疾,不能掌理軍務,數日前已親筆上書呈請,陛下垂憐劉太守素有功勳,免劉梓益兼領之掌軍刺史之職,由關西上將軍謝時海遷任之。”


    聽到這裏眾人又是一驚,早有傳聞說蜀州太守兼刺史劉權劉梓益數年前墜馬而癱,早就神誌不清,一州要務大多都是由他那彪悍的妻子馬氏代為主持。聽這意思,既然能呈書請辭,自然已經恢複神智。卻不知是巧遇到國手大醫才妙手迴春,還是一直裝瘋賣傻直到今日豁然看清時勢,大多數人更相信後者,打心底都暗罵一聲“老狐狸”。


    就在眾人麵麵相覷的暗自思量間,槐公公的目光已經轉向坐在盤龍柱下目光在宮女間四顧流連的劉子衡道:“劉梓益仍領蜀州太守,公子劉子衡……”


    “啊?”劉子衡連忙尷尬的收迴遊竄在宮女身上的目光,快步跑到大殿中央,跪道:“草民在。”


    “公子劉子衡,富而不驕,貴而不恃,少而好學,內賢外恭,敕封為二等繡川侯。”


    “謝陛下,萬歲萬萬歲!”


    普天之下,異姓而封王公侯爵者,隻寥寥數人。除了遠在蠻荒南疆世人鄙棄的百越南尊公,天下王侯公爵之中,至高者便是世襲的武疆王蕭山景,其次便是獨霸幽州的長陵公李易,和剛剛封為柱國公的袁公昭,再次等便是前長公主之子雅候趙拙,這幾人各有緣故,除了趙拙這個皇親,全都手握重兵,權傾一方。自己雖無封地兵權,但能與這幾人齊名,劉子衡自然目光星閃,興奮不已。正欲趾高氣揚的環顧一圈,哪知剛對上陸秋月冷厲譏諷的目光,登時如被人扒光了衣服遊街示眾一般麵紅耳赤,不禁垂頭自慚。


    ……


    “小妹!”疾風迎麵而來,秦言登時一驚,待看清來人立時有些溫怒道:“早晚不都是你的,你太心急了,大典還沒完。”


    “哼,”秦煙羅白皙的小手用力攀著窗欞,羅裙飄揚,身體懸空,幾乎與秦言同高。看似急不可耐地哼了一聲,“看你粗腿長手的大個子,當然不急。”


    說話間,二人已快速轉入一間被帷幕遮蔽光線,隻靠一點燭火映照的忽明忽暗的房間裏。


    秦煙羅滿目溢彩,閃爍如星,如她這般年紀的其他女孩子,或許隻有看到新鮮衣裳或是喜愛的糖果才有這樣的激動神色,而她眼前卻是橫躺著一具男屍,正是方才在瑞天宮被葉郎雪一劍斃命的紀羽宗。此刻的紀羽宗衣襟敞開半幅,露出白皙胸膛,直挺挺躺在床上。也不知秦言用了什麽封穴止血的手段,紀羽宗竟然已經止住了腰腹的血口。


    秦言正色說:“這是大哥冒了天大風險給你弄來的。”


    “嗯,”秦煙羅重重點頭,目光卻不挪移分毫,那神色好似在看一件無上妙物。“咦,這是什麽?”片刻後,她雙眸定在紀羽宗露出左肩的一條黑線上,她慢慢拉開紀羽宗的左肩,原來左肩上有一個黑色奇紋,樣式似雲非雲似夔非夔,一直往左臂延伸。


    秦言一把扯開衣衫,隻聽撕拉一聲,紀羽宗原本敞開的衣裳盡數破碎,露出完整上身,原來那奇異圖紋幾乎布滿整個左臂,看整個樣式似乎像頭墨綠蛟龍。為免有毒,秦言轉身用袖口沾了些酒水,然後手撚衣袖用力塗抹,也不見模糊,他搖了搖頭:“應該是什麽符印,但也不是畫上去的,要不等大哥忙完了,讓他看看再說?”


    “哼,哪等的了,不管它了。”片刻後秦煙羅急切地催促說:“二哥,快,給我把住房門,可莫讓真氣精元消散了。”


    秦言猶豫片刻,最後依言退出房間,輕輕合上房門,護衛在了門口。


    秦煙羅輕輕卷起衣袖,慢慢運動真氣,原本一雙瑩白玉如的小手竟然慢慢湧上黑線,不過幾息黑線成網,竟然變成了一雙漆黑如墨的黑掌。隨者黑掌出現,房間裏忽然熱氣騰盛,就像放了十幾盆火爐,毒氣加熱浪,房裏的鮮花鮮果刹那間應勢枯萎腐爛。不想秦煙羅年紀輕輕,竟然練成了這等毒氣淩厲的手段。


    隻看她輕喝一聲,雙掌猛然拍在扶手上,身子登時騰空而起,身形未至屋梁,陡然折轉飛身墜落,頭下腳上,雙掌猛然落在紀羽宗慘白的胸膛,忽然間隻見從她落掌出憑空生出兩團旋風吸力,看樣子似乎在吸走紀羽宗的真氣,然而再細看時又大為不同,因為不僅紀羽宗黑發漸枯、麵色漸黃,就連臉頰,胸膛都開始慢慢凹陷,四肢也開始萎縮,而秦煙羅原本白膩如乳瓷的小臉上時而幽光閃動,時而黑霧遊竄,模樣甚為可怖,如深山夜鬼也似。


    “咳咳”許是因為吸收過急,秦煙羅竟然忍不住咳出幾絲血線。


    房門外的秦言聽到咳嗽聲,有些擔心的叮囑道:“別急,時辰還早。”


    整整一炷香時間,原本身長七尺有餘身形高俊的紀羽宗竟然隻剩下一具軟噠噠的皮囊,就連骨肉都被秦煙羅帶著劇毒的掌力熔煉吸收。


    直到雙掌穿透皮囊,幾乎按在床榻上,秦煙羅的臉色已恢複如初,她彎眉微蹙,用力一拍床板這才飄飛落迴木椅上。屁股剛一沾椅,她連忙掀起自己的碧綠翠裙,隻看原本隻有七八寸長的雙腿竟然憑空長出幾寸長,就連原本畸形奇小的蓮足也長大了幾分,把繡鞋都幾乎撐破。


    “哈哈,二哥,二哥,你快看,你快看,竟然是真的,那個齊老魚當真沒騙我……哎呀”秦煙羅滿目精光,竟然直接跳下木椅想要自己走過去,沒想到即便雙腿長長了幾寸,但是距離正常體型還是短小不少,而且新生骨肉,綿軟無力,雙腳剛一沾地便一歪摔倒在地。


    “這是何苦?”秦言連忙進門,大力將她抱起,放在椅子上,柔聲寬慰道:“來日方長,不急。”


    秦煙羅嬌哼一聲,道:“我急,我急得很呢。司神雨和顧惜顏,他們個子好高,她們的腿都好美。”說著又掀起自己的翠裙,滿臉喜色擺著雙腳說:“二哥,這人好深厚的內力。如果再有一兩個這樣的人,或許我的腿就治好了,是不是?”


    秦言心中微驚,如紀羽宗這般人物已是難得,若還要剛剛斃命不過一炷香時間,趁真氣未消散之時,再來用這“陰熾毒掌”煉化真氣骨血納為己用,如此機緣,豈可常遇?想了想也無言打消她興致,隻憨憨地重複道:“來日方長,不急。”


    秦煙羅興頭正盛,也不理他無趣,嘴裏自言自語地笑著說:“嘿,那些逆賊多來幾個好了,再死幾個就夠啦。”


    聽聞此言,秦言猛地扭頭看著她,搖了搖頭,伸指壓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封禪大典何其隆重,但凡有一點差池都不知多少人頭落地,秦煙羅的“逆賊多來幾個”之語,幾乎便是大逆不道之言,若是隔牆有耳,其罪之重除死無它也!


    “略”秦煙羅似乎也反應過來,連忙吐了吐舌頭,然後捂住小嘴,接著抬起小手揮掌劃出一圈,仿佛一道無形的氣牆瞬間撫過窗欞、門框,仔細查探著周遭細微的氣息,見周圍果真無人隱伏,這才放下心來,說道:“二哥,我們趕緊出去,大典上我們還得去守著呢。”


    “嗯”秦言點點頭,連忙收拾床榻之上紀羽宗的衣裳。扯衣一旋,卻見一青綠物事從半空劃落。


    秦煙羅眼疾手快,迅疾抄在手中,隻聽她呀的一聲驚唿,“天呐,二哥,你瞧。”


    她盤坐床邊,攤開白皙的小手,掌中所握,原來是一支精美絕倫的青玉簪子。這簪子通體青玉所製,簪挺似蛇形,簪首似鸞鳥,鸞鳥口中叼一絲細如燈芯的青玉鏈,若仔細看,鏈子更是妙不可言,竟然是由十三個極小極細青玉圈子一體雕刻,鏈尾吊著一豆大青玉珠,珠子上鏤空刻著一個“玉”字。這簪子妙就妙在乃是一塊整玉雕刻而成,無論簪挺、簪首、玉鏈、垂珠,皆無一粘連再接之處。也難怪即便見多識廣的秦煙羅也驚歎不已。


    “二哥,我在宮裏都沒見過這麽精巧的玉簪子。”秦煙羅滿目放光,秦言也點點頭。秦煙羅笑道:“這個玉雕匠人可是了不得!嘿嘿,既然已經是無主之物,可不能暴殄天物,自然歸本姑娘啦。”


    “嗯,歸你,我們該走了。”說罷,再不遲疑,一掌震碎衣裳,便推著她向前殿而去。


    ……


    瑞天宮中,大典仍在繼續。


    槐榮對殿中頻頻示意的勾辛雎點了點頭。走近些許,在陳煜麵前說:“陛下,百越來使有奇寶,想獻呈陛下!”


    “哦?”陳煜麵露疑色,點頭道:“呈上來。”


    “是,”槐榮前行兩步,揚聲道:“百越來使,獻上奇寶。”


    “遵命。”勾辛雎雙掌猛擊三掌,響聲如空山錘鼓,瞬間透出大殿。過了稍許,眾人就看十幾個巨力大漢推著一個奇大無比的六輪巨車緩緩進來。這巨車寬一丈有餘,長竟兩丈,被一麵厚實的玄布遮得嚴嚴實實,叫人看不清裏麵玄妙,若非瑞天宮的大門寬大高聳,這忒大的物件恐怕還進不來。


    那十二名巨力大漢,各個百越著裝,身高體壯,雄武非常,但是推著這車架卻顯得十分吃力,寬臂雙額青筋凸鼓,額頭上熱汗淋淋,前襟後背都已濕透,粗布衣衫上白色的汗漬斑駁如水紋,也不知幾濕幾幹。


    車架的木輪在青磚上壓的吱吱作響,仿佛隨時可能把輪子壓碎,也不知裏麵裝了什麽物件,竟然這般沉重。直到車架穩穩放在大殿中央,眾人仍然麵麵相覷,狐疑不定。


    “愛卿,這是個什麽東西?”陳煜也好奇地問。


    “陛下……”勾辛雎快步走出,拱手作揖道:“小臣有個不情之請,望請陛下和諸位大人掌門隔空猜物。”


    陳煜麵色微變,隱隱似有不悅。這時周元弼笑著圓場道:“玄布嚴密,全無頭緒,如何猜得?”


    勾辛雎點點頭,說:“請陛下贖小臣無禮。”


    說罷,隻看他轉頭向那車架走去,旋即接著抬起如鐵鉤一般的雙指輕敲玄布車架,竟然發出金鐵碰撞的激越清響。眾人聽音辨物,想來這玄布所掩乃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精鋼鐵籠。還不等眾人妄自互猜,忽然一聲似虎嘯熊咆的低吼聲從車架中滾滾傳來。眾人神色倏緩,麵麵相覷,雖然嘴上不說,但毫無疑問都暗自嘲笑這百越來使當真全無見識,猛虎黑熊豈敢稱寶?竟然殿前賣弄。場中一時冷場下來,還是周元弼圓場,問:“聽音,約莫像是猛虎黑熊一類?”


    然而勾辛雎竟然笑著搖了搖頭。


    “不是?”這下眾人登時又來了興趣,就連陳煜也不禁身子前傾,細細聽音。


    勾辛雎又向陳煜鞠了一躬,複施其行,這次除了低吼聲明顯嘹亮了許多,竟然還聽見似乎馬蹄聲夾雜其中。這下眾人可是一頭霧水,看這鐵籠尺寸,還有哪些巨力大漢的吃力模樣,這東西應該身形巨大,遠超馬匹,聽聲音,似乎熊虎無疑;但是熊虎肉掌卻是發不出馬蹄聲。


    “莫非是什麽異種猛獸,世所未見的?”這次發問的是劉子衡,他好像對這東西格外有興趣,雙目精光閃爍,若不是身處寶殿,恐怕已經挽起袖子,一隻腳都踩在幾案上了。


    蜀中黃口小兒都知道芮公子喜好獵奇,無論異域美人,還是異形兵刃,或是罕世物種,他都樂此不疲。不僅重金求購,而且還喜歡胡亂排名撰傍。在蜀中便有他親自參與編撰的美人榜、兵器榜、高手榜和奇聞異事錄,在坊間流傳甚廣,可說是他一大紈絝少有的得意之作,常常以此自吹自擂,並以學問人自居。


    然而,勾辛雎又搖了搖頭。


    這下陳煜的情緒已完全被這奇物吸引,方才一翻刺客攪擾的陰鬱氣氛全都隨風散去。自然也不再怪罪勾辛雎那小小的無禮,語氣柔和地吩咐道:“好了,看來是無人猜得到了,愛卿便一揭真容罷!”


    “是,小臣遵命。”說著,他拉住玄布一角,猛力一掀,伴著獵獵聲起,厚重的玄布瞬間被揭開。眾人雙目精光,定睛細看,原來這巨大的鐵籠之內,非虎非熊也非異種猛獸,而是一匹神俊異常的高大駿馬。


    這駿馬比尋常馬匹高了何止一個頭,拿它與尋常馬匹做比,就像纖纖秀體的司神雨與九尺富餘的巨漢勾辛雎並肩而立一般突兀。這馬兒除了尾末有一樓銀色毛發之外,幾乎通體雪白,無論鬃毛四蹄混如羊脂玉馬,若是站立不動,放在日光之下,說它是一個巨大的白玉馬也無人質疑。


    它頭顱高昂,雙眼斜吊,似乎也不理睬眾人,嘴裏發出的聲音卻非尋常馬匹一般嘶鳴,竟似虎嘯熊咆。巨大的鐵蹄踩在車架上,渾沉有力,在大殿中激蕩迴響。


    就在眾人驚異之時,勾辛雎圈指銜口,“咻”一聲銳利的長哨響起。那巨馬竟然前蹄彎曲,慢慢曲跪下去,巨大的馬頭對著陳煜的方向緩緩垂下,直觸籠底,形如叩拜。眾人一見,更是嘖嘖稱奇,“好個靈性神駒!”


    這時陳煜的臉色倏然放鬆,一掃方才的陰鬱壓抑。他麵露驚異喜色,一邊走下玉階圍籠細看,一邊好奇地問:“愛卿,這是什麽寶馬?寡人也算識馬無數,卻沒曾見過這等奇異神駒。”


    勾辛雎躬身答道:“迴稟陛下,這馬兒的來曆說了更奇。一月前陛下降職要開封禪大典,南尊公苦於遠疆窮澀,不能一盡忠仰之心,便親率侍衛們入山尋寶。可惜翻山越嶺,整整十餘日卻都沒有半點收獲,正要大舉返城之際,忽遇驟風暴雨,主上便同侍衛們在一山洞暫避。不想暴雨隻一泄而過,山中竟似換了天地,驟然間整個山坳霞光萬丈,五彩斑斕如灑滿了彩石寶玉。就在眾人欣賞美景之時,忽然從遠處的山坳之中響起虎嘯熊咆,南尊公極目遠眺,就見一條白影緩步行出,最後就穩穩站在彩霞籠罩的山巔,它高昂頭顱,睥睨四周,那模樣真如九霄神獸天降。家主大喜過望,又怕它走脫,即刻率領侍衛們連忙鋪開搜尋,未曾想這神駒竟然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似乎早有感召,毫無反抗便跟著南尊公迴了天靈鹿城。隻是從頭到尾,一直不許侍衛馬夫們給它套繩置鞍,故而才用這精鋼鐵籠,玄布遮蓋,獻給陛下,還望陛下贖小臣不敬之罪。”


    接著他微微抬頭手指馬兒繼續說:“對了,家主還命小臣轉稟陛下,說百越南尊公便如陛下禦下之馬,他遠在南疆不能親來叩拜,請陛下視此馬為家主,讓此馬代替他向陛下叩首問安。”說著,又是一聲口哨,那玉馬再次屈身扣頭,果真通人性。


    如此奇異故事若是在市井坊間吹談起來,必然聽得滿堂喝彩、心炫神馳。但此間眾人畢竟都是巨臣豪傑,自然不願過於顯露,心中對這百越來使頗有不屑,都暗罵“神駒果然不同凡響,馬屁都這般出彩!”眾人心中這樣鄙夷,嘴上卻不敢嘟囔半句,哪知這時竟然有人陡發奇問:“那……它還是吃草麽?”


    眾人尋聲看去,果然又是劉子衡!心中盡皆蔑笑,都覺他太過兒戲,此馬雖稱神駒,但是畢竟天性難易,不出五行,馬不吃草還能吃肉喝酒不成?這等愚蠢問題,豈可聖前發問。就連勾辛雎也被他的話問得神色倏變,不過一瞬就隱了下去,笑著答道:“迴侯爺,這神駒雖然奇異,但是畢竟不離本相,還是吃草的。”


    “哦……”劉子衡接著似乎有些失望,歎了口氣,搓著手大咧咧地說:“我看這神駒如此高大雄偉,我還以為吃肉呢。”


    勾辛雎聞言,臉色驟變,隻尷尬一笑,也不再接話。


    “愛卿,如此異種寶駒,可有名字?”陳煜問。


    勾辛雎點點頭,答:“不瞞陛下,南尊公當時激動不已,倒也臨時想過一個名頭,想叫它‘玉龍駒’,但細想又覺有越權之嫌,故而命小臣請陛下為它恩賜一名,也算它的造化。”


    “玉龍駒,玉龍駒,……其色如玉,身矯如龍,勢猛似虎熊,倒也是好名字。”陳煜撚著灰白胡須,“沮渠伽羅倒也取得好名字,不必再改了,便賜它‘玉龍駒’罷。”說著又吩咐道:“愛卿遠道而來,忠心可嘉,槐榮賜賞。”


    “是,陛下。”槐榮高聲道:“陛下有旨,百越南尊公潛長使勾辛雎,遠徒萬裏,忠心可嘉,賞金萬兩,賜錦衣玉帶、鈞瓷美器百件。免百越諸郡三年稅賦,以安民養富。另賜經史詩著十車,盼南尊公嚴明法度禮製,升授夷越教化,日後返程途中各州守軍須沿途護衛,安然帶迴百越,以示陛下關切遠疆之心。”


    “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時陳煜上前兩步,高聲道:


    “月前,長安城中也陡生異象,星夜幻變如姹紫嫣紅之海,星月皆遮。當夜文聖太宗先帝化身入夢。朕頗有感召,遂決意登臨此山,封祀天地,敬告祖宗。朕決定廢止‘景成’,改元‘大業’,肅然自新,務在養民。大業元年十月朕將大赦天下,非犯上作亂、陰謀叛逆等不赦之罪,皆可酌情赦免。”


    眾人目瞪口呆,大感駭然,莫說旁人,就連身邊的槐榮和安坐的周元弼、殷泗也都麵露驚色,顯然之前對此事全不知情。改元大赦,如此重大的事,仁宗皇帝竟然完全沒同朝臣們商量,就連提也沒提過半句。今日的陛下,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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