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舅舅給你害的?”


    溫靜霜終於放下捂著嘴的手,臉色雖然已經嚇得慘白如紙,卻仍舊不敢相信。在她的眼裏,柳明旗確實並非良善之輩,他欺軟怕硬,惹得麻煩也是從未斷絕,可是她從未想過柳明旗會是這樣的惡人,又或者說,她從沒想過世間會有如此惡人……不,這不是惡人,這是鬼,是地府裏爬出的最卑惡最兇殘的鬼才能做出的事情!


    唿哧喝刹猛然閉上嘴,心下湧上一股後悔和愧疚,那感覺就像是往剛剛才綻放的白蓮花上吐了一口口水,徹底玷汙。然而,事已至此卻已無迴頭的餘地,於是他點點頭,目光閃爍片刻後,又說道:“是的,而且……他說他是受了林笑非的指使!”


    說完這句話後,他便目不斜視地看著溫靜霜,也想試探她的反應。沒想到話音剛落,前一刻還柔弱驚懼的溫靜霜竟忽然怒吼出聲來:“胡說,不可能的,我夫君絕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天底下最正氣凜然的君子,絕不會做出這樣下作卑劣的惡事!!!”


    如果說之前的溫靜霜是一汪水,一團泥,柔軟得人人可欺;那麽此時的溫靜霜就是一塊鋼,一堵牆,堅硬得毫無商量餘地……


    唿哧喝刹抬眼望去,這樣憤怒陌生的溫靜霜,他從未見過,仿佛被觸碰了逆鱗,他的心瞬間就已涼了大半,“是的,今日柳明旗的供詞與當初大相徑庭,想必多半隻是他為了苟求活命,一時間胡亂栽贓而已!”


    “苟求活命?”溫靜霜這時才想起了自己生死未卜的舅舅柳明旗,急忙上前拉住唿哧喝刹的袖子,問道:“霍炎哥哥,你把我舅舅怎麽樣了?你不會把他害了吧?”


    唿哧喝刹原本溫柔的雙眸忽然變得冷厲兇狠,仿佛一團火焰在燃燒,隻聽他滿腔怨憤地說:“霜兒,他不配做你的舅舅,他隻是一個見利忘義的狗畜牲,我本來想殺了他,但是我更想急著來見你,所以我留了他一條狗命!”


    “見我?”溫靜霜聰慧過人,又早已為人妻,自然明白這話的意思,立馬又縮到床角,遮掩了身子,搖頭說道:“不,霍炎哥哥,我已經是林笑非的妻子,我不能……”


    “我不在乎!”唿哧喝刹斷喝一聲,打斷了她的話,雙眼凝視,滿是柔情,“霜兒,你可知道我是怎麽活下來的嗎?”


    溫靜霜不解地搖了搖頭,唿哧喝刹淒苦地笑了笑,說道:“柳明旗,他把我活埋在大空寺的後山,就釘死在一個厚實的棺材裏,為了不讓別人發現,他割斷了我的舌頭讓我說不出話來,又點了我的穴道讓我動彈不得,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小小棺材裏,為了活下來,我吃了地下最髒的老鼠、最臭的蚯蚓……在那樣遙遙無期的地獄般的日子裏,支撐我不顧一切活下去的理由,一個是報仇,另一個就是你!”


    看著淚光閃爍的溫靜霜,唿哧喝刹溫柔地笑了笑,繼續說道:“所以,我真的不在乎,我早就想好了,我們從頭再來,天下蒼茫無涯,總有你我能安居的所在!”


    “不……不不……”溫靜霜的思緒紛亂如麻,一半是憐惜唿哧喝刹所受的非人之罪,一半痛苦於柳明旗所做的不可饒恕之惡,竟絲毫未將唿哧喝刹所說的刻骨深情放在心底,隻勸說道:“霍炎哥哥,我知道你受的苦受的罪,都是我舅舅的不是,以後你跟我們住,我和笑非會好好照顧你、補償你的;對了,我記得你們家有遺傳眼疾,分不清五色,我會叫我丈夫遍請天下名醫也一定給你治好;至於舅舅,你已經懲罰過他了,求你不要再害他性命,成麽?”


    唿哧喝刹冷笑著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柳明旗罪惡滔天,他死有餘辜,如今他已是奄奄一息的待宰之囚,於我而言,不過一隻劍下螻蟻!至於你,霜兒,我一定要帶你走,明白嗎?”


    說著,他竟然直接伸手向溫靜霜拉去,溫靜霜登時嚇了一跳,立馬將被子死死攥住,縮在角落驚恐地喊出聲來:“不不不,霍炎哥哥,我不能跟你走,我已經是林笑非的妻子,我不能跟你走的!”


    此時的唿哧喝刹早已意亂情迷,哪裏還聽得進去,立時隔空點出一指,便封住了溫靜霜的穴道,接著將她緩緩拉過來,一把抱進懷中,開始述說鍾情,“霜兒,你知道嗎?當初師傅把我救走後,我一直借故不願落發,隻願意帶發修行,就是為了你,因為我知道你還在上虞等我,我也一定要迴去找你!可是後來,我師傅為了我死在了姑紅鬼那女魔頭的手上,為了報答他的恩情,我才落了發,你明白嗎?這麽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也從未忘記過你!”


    說著,他將溫靜霜推出半身,想看看她的臉,卻發現溫靜霜早已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唿哧喝刹一時誤解其意,看了看溫靜霜近在咫尺的唇,簡直比那庭院中的金盞菊還要美,情不自禁,竟然湊了上去。


    “嗚嗚嗚……不要!”一陣溫暖和熱流仿若電擊,登時就將已經嚇傻的溫靜霜驚醒,她瞳孔猛縮,立馬哭著叫出聲來,可是此刻的唿哧喝刹早已烈火焚身,哪裏還控製的住,溫靜霜驚懼之下竟然用力咬了下去。


    “啊!”唿哧喝刹疼得猛然推開溫靜霜,猩紅的鮮血瞬間從嘴裏流了出來,那原本已經愈合已久的半條舌頭重新血流不止,不同的是上次是因為柳明旗,而這次是因為溫靜霜,隻聽她驚恐不已地喊著:“霍炎哥哥,你不可以這樣,求你了,我已經是笑非的妻子,我不能對不住他,否則,霜兒隻能以死謝罪!”


    話音剛落,溫靜霜竟當真要咬舌自盡,唿哧喝刹登時嚇了一跳,立馬飛速點出一指,溫靜霜的身子瞬間癱軟了下去,意識也開始昏昏沉迷,隻是她在最後清醒的幾息,仍然死死地盯著唿哧喝刹的雙眼,流著淚反複地求著:“不要害我,不要害我……”


    “啪”,看了看溫靜霜傷心欲絕的模樣,又想了想她方才幾乎咬舌自盡的決絕,唿哧喝刹原本火熱的全身瞬間涼透,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怒罵一聲:“畜生,豬狗不如!”


    接著,他俯下身去,輕輕地擦幹了溫靜霜淌出的淚水,又拉過床角的被子,將她單薄的身子仔細蓋住,立馬轉身提起屋內身首異處的屍體,撞破窗戶,快速沒入了冰涼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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