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裏工程隊第二天就到了,拿著一堆東西在村長家門口候著,時不時交頭接耳幾句,等到王春臉色鐵青的出來時,為首的工頭隻是開口詢問,“這東西我們都帶過來了,定金什麽時候付?”


    一說到定金,王村腿就有些發軟,他無奈隻能挨家挨戶去籌錢,拿了個布袋子,每到一家,那人家的臉色就很不好,尤其是開口要籌款時,恨不得將門直接關上。


    王春有苦難言,等到蘇家的老屋子時,他狠狠咬牙,要是這迴不把蘇蔓訛一筆那整個村都要喝西北風去了。


    開口的是林梅,王春知道林梅好說話,眼睛陡然一亮,上去就抓著林梅的胳膊,殷切道,“蘇蔓她媽,這迴村裏修路,要籌款,我挨家挨戶都走過了,還差四百來塊呢,你看看能不能幫著墊點兒?”


    這話一說出口,跟搶錢似的。


    林梅臉色很難看,她想到女兒的囑咐,直接搖頭道,“咱家都要搬走了,哪裏來的錢?村長你就別為難我們一家三口了。”


    “這不是還沒搬走嗎?”王春臉一沉,“你就非得看著我們村裏,連條好路都沒有嗎?”


    這話一出,就連林梅都有點不爽,怎麽能說這種話呢?整個村裏都巴拉著她女兒不放,她女兒就非得做搖錢樹,走了還要吐點金幣出來。


    “你請迴吧,村長。”


    林梅臉色鐵青,“說是一分錢沒有,就是一分錢沒有!”


    見她跟蘇蔓一樣倔強,村長直接將桌子一拍,“你們蘇家人好無賴,吃我們村裏用我們村裏這麽多年,連這點忙都不願意幫嗎?”


    “這不是幫不幫的問題,而是我女兒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林梅咬唇,她身軀微顫,卻還是很執拗道,“你要錢的話,就去找別人,別總是找我們家!”


    王春無果,這時屋內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他心生一計,上去就衝到蘇建國身邊,開口就是指責道,“你瞧瞧你生的好女兒,天天在外麵勾搭男人不說連幫襯你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丟進杏花村的顏麵!”


    蘇建國什麽都不知情,女兒和妻子做事很靠譜他很放心,家裏的事已經鮮少過問了。


    王春這麽一說,他就有點奇怪。


    女兒到底出什麽事了?


    “你無憑無據的,為什麽要說我們家蔓蔓?”蘇建國袒護道。


    王春冷哼一聲,“你知道蘇蔓跟謝知青和新來的陳醫生不清不楚嗎?村裏人看得明明白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蘇蔓,想要左右逢源,嫁兩個男人!”


    在這個年代,名聲是極為重要的東西。


    蘇建國一聽也是氣打不出來,“梅子,你跟我說說這是真的嗎?到底是怎麽迴事?”


    林梅一愣,這都是哪裏冒出來的事兒?


    陳醫生是來家裏勤快一些,可不代表兩人之間有什麽啊?


    見她遲疑,蘇建國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陳醫生這幾天總是往我這裏跑,給我針灸捏腿,原來竟是這樣。”


    王春繼續輕哼,他話裏還帶著幾分得意,“現在知道你家女兒是什麽德性了嗎?”


    “不知道我什麽德行啊。”一道女聲響起,蘇蔓剛到門口就聽到村長那副話,有幾分好笑,尤其是見他還拿著麻布袋子,熟悉的操作。


    “我剛剛看到縣裏的工程隊了,還在問村長你什麽時候把錢拿過去呢,耽誤一會兒就是一筆工錢呢。”


    “你!”王春咬唇,“就差你們家沒給了。”


    “哦,那我們家也出五塊。”她隨手拿出五塊錢丟給王春。


    “你這是在羞辱人嗎?”王春冷笑一聲,“五塊錢你打發乞丐呢?”


    “那之前比我給的還少的算什麽,算扶貧嗎?”


    她頓時好笑一聲,“你也別專門跑這來刺激我爸了,我爸媽都是無辜的,這錢是我做主不給你的。”


    “那些潑我身上的髒水,要被我知道是誰的口中先出來的,就等著去支隊要個說法,精神賠償什麽的,我一定會申請!”


    王春直接被唬住,他暗自冒著冷汗。


    不愧是城裏有錢人家出生的孩子,這般魄力比他妹妹強了不知道多少,這會兒要是換成蘇韻的話,他還怕拿不到這筆錢嗎?


    “蘇蔓,村裏對你爸媽已經很不錯了,咱做事不能趕盡殺絕對嗎?”說著,他看了一眼林梅,林梅是個和事佬,她連忙道,“不要吵起來了,都是一個村子裏的。”


    “那就二十塊,不能再多了。”蘇蔓歎息一聲,“過兩天我們家就會搬走,二十塊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王春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蘇蔓一個眼神給製止住。


    這就走了?


    王春心底不情願,卻隻能離開,帶著那點兒錢,還得去求大隊批款,洪遠此時自己這個季度的業績還沒有達標呢,估計上麵會克扣款項。


    給大隊的就更少了,結果村長還來找他要錢,他哪裏來的錢?


    洪遠冷笑一聲,問就是裝聾作啞。


    這老屋還漏著雨,蘇蔓看到她媽彎著腰去拿盆子接水時,歎息一聲,何必呢?


    村裏還不夠薄待嗎?


    給的都是最差的屋子,別人都不要住的,她爸媽卻住了很多年。


    林梅還拉著她的手說,“租期還沒過去呢,還有三個月,縣裏房子那麽貴,會不會買不起啊?”


    “就兩萬,算不了多貴的。”她說這話時雲淡風輕,可自個兒也知道兩萬塊不是說拿就能拿出來的,所以她找人暫時租了一個。


    “租的一年也就百來塊,比這裏好多了。”


    她隻租了半年,後麵還是要自己買房子的。


    蘇蔓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以後的房價可就不止這麽多了,那些個房子,價值連城的很,要且行且珍惜。


    林梅舒了口氣,還以為女兒借錢買的,現在租的還算是不錯的。


    收拾了兩天後,她找了輛小卡車,將家裏東西都運了出去,帶著爸媽到了縣裏,走之時那群女人羨慕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但這對於蘇蔓而言。


    隻是讓家裏人擺脫痛苦的第一步,她還要讓爸媽過上好日子呢,至少不能要重蹈覆轍了。


    新開的廠分兩個廠房,一個是專門做指甲油生意的,她負責采購材料,還有一半是用作草本護膚品的。


    之前那些用於草本護膚品的草藥價格昂貴,她去市裏采購的時候哄搶一空,還好她問對方要了點種子,打算自產自銷。


    不過這些草藥還是供給不足,隻能生產出少批量的草本護膚品。


    為此她必須得找更加便宜好用的原材料才行,比起這個指甲油是新產品,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新品上新,對於每個做生意的而言,都是一件極具挑戰性的事情。


    上新效果還不錯,被哄搶一空,她本來拿出來的也不多。


    直到上新第五日時,她的廠子有專門的人過來調查,隨後毫不猶豫被查收,來查收的是陳隊長,陳隊長臉色很不好,還批評教育蘇蔓,“怎麽能賣這種害人的東西呢?”


    蘇蔓雲裏霧裏,“這是怎麽迴事?”


    “你被人舉報了,都上報紙了,市裏領導很重視這件事情。”


    舉報,舉報她偷偷賺錢嗎?


    見蘇蔓還是不明白,陳隊歎息一聲,“你的指甲油被檢測出來有致癌物質,小孩老人都不能碰,吃到肚子裏會死人的!”


    “可我賣的是指甲油啊。”蘇蔓緊抿著唇,“不是吃的,不是嗎?”


    誰家拿指甲油吃?


    “那砒霜不也賣嗎?老鼠藥也是照樣賣的,都是不能吃的,偏偏到我這裏就是會死人,他們買迴去孩子老人不也照樣會誤食嗎?”


    沒想到對方牙尖嘴利,陳隊頓時愣住。


    “但致癌物質,上麵研究所已經在研究了,致癌物質是萬萬不能出現的。”


    蘇蔓好笑一聲,她伸出自己十根手指頭,“我每天都在塗,我怎麽不害怕致癌?這都是謠傳,而且研究所不是還沒研究出來嗎?究竟誰這麽說的?”


    蘇蔓猜測十有八九就是同行出來搞事,爭不過她,就拿這個做噱頭,說不準在她之後還要推出一款不致癌的指甲油,來將她狠狠打下去。


    “不能透露舉報人的信息。”陳隊依舊公事公辦。


    他打算帶蘇蔓去調查,上麵已經發了逮捕令,這件事本質上造成的影響還是很大。


    “蘇蔓同誌,請配合我們走一趟。”


    蘇蔓略微猶豫了一下,“這件事會對謝思年有影響嗎?他是我的未婚夫,他也會跟著連坐嗎?”


    陳隊一愣,沒想到蘇蔓第一時間考慮的竟然是謝思年。


    “不會的,不會連坐。”


    蘇蔓這才舒了口氣,不管事情能否了解,她都必須得承認,她真是做錯了事,會不會連累家人和未婚夫。


    怪不得很多身居高位的人,最後痛心疾首改變自己,都是因為……禍不及三代。


    她為什麽要想這麽多?她乖乖跟著陳隊離開。


    下午的時候檢測報告已經送到支隊去了,崔媛看了幾眼報告,在最後署名的檢測員是研究所裏出來的時,歎息一聲,“研究所的親自做的檢測裏麵確實有不好的物質,而且還有好多種。”


    “你是逃脫不了罪名了。”


    配方是什麽她能不知道嗎?


    蘇蔓挑眉,“誰做的檢測,我想見見他。”


    “不管是誰做的,你都必須麵臨牢獄之災,還有可能要判幾十年的。”


    崔媛擰眉,“你就這麽心大嗎?”


    蘇蔓抿唇,怎麽可能不在意?不過事實就是事實,假的就是假的。


    自己做的指甲油都能檢測出那麽多有害物質,這不純純胡謅嗎?


    她就不信會這樣。


    除非是檢測有問題。


    “我會公開配方的,在這之前我要求第二次檢測,換別人來!”


    蘇蔓沉聲,聲音振振有力。


    崔媛以為她會心虛,會緊張害怕,但是都沒有,她頗為理直氣壯,就連陳隊也隱隱懷疑,是不是真的是這份報告出了什麽問題。


    可那是國家的研究員,國家的研究員怎麽可能會出問題?


    他是信國家還是信蘇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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