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養魚塘的卞二虎除對鄭三炮依舊恨得咬牙切齒外,還從心底對他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畏懼感。  經過幾個迴合的較量後,卞二虎不僅沒能占到一點兒便宜,樹起自己的威信,反而處處吃虧,臉麵丟盡。

    一敗塗地的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

    這些日子以來,他整天除了幹活就是吃飯睡覺,沒事兒的時候就一個人到湖邊上亂遛達。一起幹活的人也從心裏厭惡憎恨他,全都抱著好鞋不踩臭狗屎的想法,懶得去理睬他。

    卞二虎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霸道和威風,真正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他對郎老大的到來很感意外。

    “二虎兄弟,這段日子還好吧。”郎老大親熱地問侯著。

    “好個屁!你來幹啥,是不是又要拿我當槍使去與鄭三炮過不去。”卞二虎沒好氣地說。

    “二虎兄弟,你話咋說得這麽難聽呢。咱兄弟倆好些日子不見麵了,我挺想你的。再說了,我聽人說因為來魚塘的事兒你又讓姓鄭的羞辱了一頓,心裏一直想不開,當哥的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就過來看看你了。”郎老大假裝心疼地說著,“唉,看你瘦成這個樣子,我心裏真是難受。也真難為二虎兄弟了,象你這麽一個有血性的漢子竟然也被鄭三炮擠兌得在槐樹莊混不下去了,真是讓人不能相信哪。”

    卞二虎冷冷地反唇相譏:“你不要再可憐我了,趕緊替自己想想吧。老子受了氣最起碼還敢與姓鄭的真刀真槍幹幾架呢,哪像你呀,隻知道做縮頭烏龜,連個招兒也不敢與人家過一下。”

    心有不滿的卞二虎顧不得郎老大難堪,繼續說:“你說該咋辦吧,我按你的法子該做的都做了,打也挨了,氣也受了,臉也丟了,可他娘的有啥用,不受他擠兌又能做啥!”

    郎老大臉上一陣發紅,知道卞二虎對自己從心裏有些瞧不起了。

    他掩飾地幹咳了幾聲,不無歉意地歎口氣:“唉,也都怨我太大意了,沒把事情考慮周全。村裏人都知道姓鄭的與藺守業與景慕文是他娘的老哥們兒,我卻忽略了這一點。要不是他們在背後出主意,他鄭三炮能有今天嗎!”

    一提到藺守業,卞二虎的氣唿地就上來了:“這個不知好歹的狗地主,老子平日裏對他夠客氣的啦,他卻站出來幫姓鄭的說話,真他娘的欠揍!”

    郎老大見卞二虎火氣又被激了出來,心裏暗自高興,口頭上卻說:“有鄭三炮在村裏給他撐腰,你又能對他咋的,還不是整天憋屈著幹生氣。”

    卞二虎望了望一臉苦像的郎老大,知道他大老遠地來找自己肯定又想好了對付鄭三炮的點子。於是,他不耐煩地說:“你有啥好法子就趕快說出來吧,用不著給我繞彎子。老子活了四十年了還真沒這麽窩囊過,要是再這樣瓤下去,真他娘的沒臉在槐樹莊混了。”卞二虎說著,臉上又露出了兇相:“你等著吧,老子不會就此罷手的,還得與他娘的鄭三炮幹起來!”

    “好,我沒看走眼,咱槐樹莊最有血性的還當數二虎兄弟。這些天我一直耽心你被姓鄭的給嚇破膽了呢,現在看來多餘了。”郎老大興奮地說:“我考慮好了,咱這會兒處於弱勢,不能再硬拚了,隻能靠計謀取勝。”

    卞二虎急道:“咋個取勝法?”

    “我聽說鄭三炮讓四個生產隊各起了二十斤麥子,私下裏送給了藺守業和秀蘭,村裏不少人意見很大,這對咱來講是個好機會。我打算寫一封上告信,把鄭三炮亂搞女人、毆打並拿槍威脅你、勾結庇護地主分子和老右派的事情反映到縣裏去,讓上麵來查他個狗日的。”

    卞二虎聽郎老大這麽一說,一下子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我當啥好主意呢,這管個屁用!”

    郎老大信心十足地說:“肯定有用,不管是啥原因,他鄭三炮反正做了這些事兒,村裏人也都看到了。咱把信往上麵這麽一投,縣裏保準會來調查。你這幾天趁晚上偷偷的迴到村裏去,想法讓自己人和對鄭三炮有意見的人都在上麵按個手印,咱來個集體上告,不信上麵就不管不問,最不濟也得先停了他的職。嘿嘿,你就擎等著看好戲吧。”

    郎老大向四下看了看,又壓低聲音說:“二虎兄弟,這幾天我也反複想了,鄭三炮之所以這麽張狂,除了在村裏有藺守業和景慕文給他出主意,還仗著有公社的周敬民給他撐腰。咱倆還得把公社侯書記這個關係利用起來,有了啥事兒也好有個照應。侯書記是牛縣長的人,後台很硬,與周敬民一直不和,與咱挺對脾氣的,以前對咱們也不錯。你要想法子從魚塘裏偷逮些大點兒的鯉魚,我從養鴨場裏捉些鴨子,今兒晚上就送到他家去,他肯定能出麵替咱說話。”

    卞二虎一拍大腿:“這是他娘的一個好主意,你小子以前為啥不早說呢。可是,偷魚的事兒要是讓姓鄭的知道了,還不得剝了我的皮呀。”

    卞二虎一想到鄭三炮,心裏又打起怵來。

    “隻要瞞過了養魚塘的這幾個家夥,他鄭三炮上哪兒知道去。”郎老大咧嘴一笑,“我給你點兒錢,你上南麵的楊家廟供銷社買些酒來,在天黑的時候把他們全灌醉,還不是想逮啥魚就逮啥魚呀。”

    卞二虎大叫一聲:“行,我這就去買。”

    郎老大又小聲安排道:“多抓些大魚,天黑透前一定要趕到養鴨場西邊的蘆葦地裏等我,不見不散。”

    郎老大迴到養鴨場時,看到王奎子光著個身子正在賣力地從水塘裏往岸上趕鴨子。

    他一邊親熱地招唿王奎子上來歇息一下,一邊掏出一根煙卷遞了過去。

    王奎子接過煙卷,有些不高興地嘟噥道:“你上哪去了?走了老半天也不打個響聲,天都快黑了,這麽一大群鴨子我一個人咋能轟上岸。要是丟了幾個的話,誰來負這個責任?”

    郎老大見王奎子也敢對自己使起臉色來了,真想劈頭蓋臉給他幾個大耳光子。可是,一想到鴨子,他又忍住了。

    “王奎子,你知道我幹啥去了嗎?還他娘的生我的氣嘞,老子給你說媳婦去了。我跑了整整一個下午,又餓又熱又累,到這會兒連晌午飯還沒顧得上吃呢,你不說個謝字罷了,竟然埋怨起我來啦。”郎老大一臉的委屈。

    王奎子滿臉的不相信:“你自在就自在去算了,拿我取笑幹啥。”

    “我說的都是真的,一點兒謊兒也沒有。女方是咱村一枝花的遠房表妹,守寡不到一年,今年才三十出頭,模樣兒長得也周周正正的。她不願在湖中島上過下去了,有心嫁到咱槐樹莊來,就托一枝花給她尋一個老實可靠的男人,沒有孩子累贅的更好。我思來想去,咱村裏除了你王奎子外,再沒有合適的人了,就私下裏讓一枝花給你介紹。我怕有閃失,一直沒有告訴你。今兒我又去找一枝花催問,沒想到人家女方真的相中你的條件了呢。”

    聽郎老大這麽一說,暗地裏想女人都快要發瘋了的王奎子不再懷疑了,人也立馬變得高興起來。

    郎老大見王奎子中了計,又進一步說:“一枝花打算明兒一早就坐船去島上把她表妹接來,也好讓你倆見見麵,趕快把事情給定下來。可是,島上有個風俗,改嫁的媳婦離開婆家必須由男方拿出一份厚禮,我隻好迴來如實告訴你。”

    “唉,我王奎子光棍一個,吃了上頓不管下頓的,窮得叮當響,上哪兒備這份厚禮去呀。”王奎子犯了愁。

    郎老大像模像樣的歎了一口氣:“是呀,我也知道你的難處,就與一枝花商量了一下,好歹讓她多操些心,盡量把禮物減下來。可是,再減總也不能空著手去吧。一枝花給我說,島上的人特別喜歡鴨子,其它的禮物咱可以省去,鴨子說啥是不能免的。”

    王奎子一下子來了精神:“一枝花說要幾隻鴨子?”

    郎老大故作輕鬆地說:“不多,也就是十五六隻吧。”

    “我的個娘來,十五六隻還不算多呀。要說五六隻我還能買得起,大不了把新分的麥子都賣了。可剩下的讓我再到哪兒去弄呀。”

    “王奎子,你咋那麽死心眼兒呀,咱這養鴨場裏到處不都是鴨子嗎?先撿大個的逮了把這事兒應付過去再說麽。”郎老大切入了正題。

    “那可不行,鄭支書專門給我交待過了,讓我死活得照看好大隊裏的鴨子,一隻也不能丟,一隻也不能少。我要是拿大隊的鴨子去送禮,鄭支書知道了還不得把我給吃了。”

    “說你死心眼兒你真是死心眼兒,他鄭三炮啥時候來查你的鴨子啦。話又說迴來,他就是來查又咋的,你不會說鴨子生病死了,或者是讓黃鼠狼給銜走了?”

    王奎子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唉,這是給你說媳婦,你都不當迴事兒,我還跟著瞎操啥心呀。反正話我都給你說透了, 該咋著你自己看著辦吧。你對鄭三炮再忠心,我也沒見他給你操心說過媳婦。你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好不容易攤到了這個機會,錯過了真是怪可惜的。”

    說著,郎老大站起身來拉開要走人的架勢。

    郎老大的最後幾句話對王奎子起了作用。是啊,自己四十多歲了,到如今連女人是個啥味兒的都沒嚐過。人家郎老大好心給說了個媳婦,眼看就要成了,要是因為十幾隻鴨子而吹燈拔了蠟,豈不讓人後悔死了。

    王奎子攔住了郎老大,有些不放心地問:“那個女的真的對我意思嗎?還有,我要是偷逮了大隊的鴨子,鄭三炮真不會發現嗎?”

    郎老大用手使勁地拍著胸脯說:“奎子哥,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啥事兒都沒有,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你就在家養好精神,擎等著摟那香噴噴的漂亮小寡婦睡覺吧。”

    被巨大的幸福感衝擊得暈頭轉向的王奎子光著個黑不溜鰍的身子衝向鴨圈,沒多大功夫就逮了十六隻又大又肥的鴨子,用一個大葦簍子裝好,讓郎老大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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