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三炮是來找藺守業的。

    土改以後,藺守業與村裏的人們一樣,領著全家人盡心盡力地伺弄著留給他家的幾畝耕地,自食其力。可他畢竟是在優越的環境裏長大的,本身又是個文化人,對於耕田種地既沒有充沛的體力,也沒有足夠的經驗,地裏的莊稼每每長得就像謝頂人頭上的殘發,稀稀疏疏,半死不活,年年的收成一蹋糊塗,全家人時常處於半饑半飽的狀態。公社化以後,大家都要靠抓工分吃飯,在解放前曾經得到過他資助的一隊隊長梁萬福有心照顧他,便讓他到生產隊裏當了飼養員,一是活兒輕鬆自在,二是能夠抓到一個整勞力的工分,使家裏多分些口糧。

    這會兒,閑來無事兒的他正在拿著一本破書心不在焉的胡亂翻著。

    “好呀,你唆使我幹了這個勞神費力的屌差事兒,自己倒在這裏享清福了。你看該咋辦吧,三個生產隊的社員還是他娘的那個熊樣兒,非得我整天破口大罵才下地去幹活,這樣下去我是沒法再幹了。”鄭三炮氣咻咻的朝他嚷道。

    藺守業放下手裏的書,笑著招唿鄭三炮坐下:“你不要說了,我都聽得清清楚楚的。也真難為你了,罵了那麽多遍硬是沒有一句重樣的,比咱村裏最會罵街的老娘們罵的要花哨多了。”

    “你還有心拿我開心,這會兒我都氣死了。你說,要是二隊三隊的人不聽我的還有情可原,可他娘一隊的人也跟我過不去,這算哪門子事兒呀。梁萬福那個小子到底是咋想的。”鄭三炮喝了一碗涼水說。

    藺守業正色說:“我正琢磨這事兒哪。連梁萬福當隊長的人都在冷眼觀望,看起來村裏人真被郎老大和卞二虎嚇怕了,從心裏還是耽心你鬥不過他們,恐怕聽了你的遭到報複。咱們還得進一步再采取辦法。”

    鄭三炮急切地問:“對郎老大和卞二虎我罵也罵了,撤也撤了,打也打了,村裏的人還怕他們,不放心我,那叫我再咋辦呢?”

    藺守業說:“我與景校長商量過了,一是把現有的三個生產隊的社員全部打亂重新劃分為四個隊,使郎老大和卞二虎失去各自的根基。二是讓郎老大和卞二虎分開並離開村子。這方麵我倆也替你想好了,郎老大去村北湖灘的養鴨場,卞二虎去村南湖灘的養魚塘,使他倆呆不到一塊。這樣的話,郎老大就失去了卞二虎這個幫兇,卞二虎也失去了郎老大這個軍師,樹倒猴猻散,村裏跟著他倆跑的那些人也失去了依靠,大多數人就不會怕他們了。還有一點,咱村裏太窮了,要想法子增加社員的收入,這樣才能攏住人心,樹立你的威信,使郎老大和卞二虎他們在村裏徹底失去根基。當務之急,就是在種好莊稼的基礎上,利用咱村緊靠大湖的便利條件,搞好副業生產,養鴨、養魚、編織、運輸一齊上,用不了多久,肯定就會見效。社員富了,心態也就平和了,就不會再為一點兒蠅頭小利爭得死去活來了,村裏的風氣也就能得到根本改觀。到時候,你這個大隊支書還有啥可愁的呢,就天天唱著小曲喝香油吧。”

    鄭三炮讓藺守業這麽一說,心裏一陣輕鬆,臉上也露出了多日不見的笑容。他抬手就照藺守業的身上打了一拳:“還是你們喝過墨水的人厲害,啥事兒心裏都有數,盡是些高招兒,我鄭三炮真是服氣服到家了。他郎老大和卞二虎算個啥屌東西,有你和景校長給我掌舵,不信我就擺不平咱槐樹莊的事兒。好,陰曹地府唱大戲,我豁出命來也聽你的。”

    藺守業揉著被打疼的地方,苦笑著說:“三炮你用這麽大勁兒幹啥,我的破身子咋禁得住你這麽打呀。我還得提醒你一下,郎老大和卞二虎肯定還會想啥法子對付你,你心裏可要有所準備啊。”

    鄭三炮躊躇滿誌地答道:“不怕,諒他們也沒啥鮮招兒,大不了再打他娘的一次惡架。”

    藺守業又一次叮囑:“三炮你今後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卞二虎他們就是再找茬兒,也千萬不能又罵又打的啦,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法子,對你對全村影響都不好。”

    鄭三炮說:“我還是那句話,對付惡人就得用惡人的法子。當然,以後我注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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