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彌消失了三天,所有人都在找他。


    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監控也被故意毀壞。


    就連知道他所有行程的榮凜,如今都不知道周彌到底躲哪裏去了。


    晚秋的那場雨持續了兩天。


    溫梔迴宿舍後就生病發燒了,還是迴到學校的顧琳最先發現她的不對勁,幾人又匆匆忙忙將她送進醫院輸液。


    雨停天晴的時候,沈池言他們在周彌母親的墓前找到了跪著的他。


    他跪得筆直,遠遠看去像座大山。


    沈池言幾人輕腳走近他。


    大概是淋了雨的緣故,他身下跪著的地方一片濕潤。


    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襯衫,有些地方濕了,有些地方又被陽光曬幹。


    臉色酡紅,下巴上長滿了短細的胡茬,眼下全是烏青。


    沈池言幾人何時見過這麽頹靡的他。


    他從來都是意氣風發,桀驁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墓碑上周彌母親的照片,她笑得溫婉美麗。


    沈池言知道他母親在他八歲那年就去世了,眼眶不自覺紅了,上前勸他,“阿彌,迴了吧。”


    看他這模樣,大概是跪三天了。


    再鐵打的人也受不住。


    周彌抬頭看了看天,晴空萬裏,雨後的空氣裏,帶著青草的味道。


    眼睛長時間沒接觸刺眼的陽光,眼前眩暈了一刻。


    他在這裏跪了三天。


    這三天他想了人生中的很多種結果。


    但每一種結果的結尾都是以溫梔在他身邊。


    溫梔這個人,就如同他心髒口的紅色紋身一樣,


    是被刻進了血肉裏。


    如果要將她從他的生活中趕走的話,無異於拿刀硬生生剮他的肉。


    周彌站起來,最後看了一眼墓碑上母親的照片。


    對著墓碑上的照片,磕了三個響亮的頭。


    季梴與他離得近,聽清了他呢喃般的道歉。


    他說,媽媽,對不起。


    周彌掙紮著站起來,地上有兩團圓形的血跡,是從他膝蓋處流出來的。


    季梴看他搖搖欲墜上前扶著他。


    剛剛跪著的時候還沒發現,現在他站起來了,兩團褐色的血跡清晰可見,幾人臉色變了變。


    周彌腦袋一片空白,腳下飄忽不定。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似乎看見溫梔朝他哭,伸出了手抗拒他的觸碰。


    “阿彌!!”


    沈池言和季梴一人拉著他的一隻手臂,幾人將昏迷的周彌送進醫院。


    ——


    他消失了幾天,溫梔就生病了幾天。


    私人病房裏,隻有藥液滑進輸液管的聲音。


    溫梔退燒了,從混混沌的的夢中醒來。


    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自己床前的周彌。


    他漆黑的眼眸,一直盯著她看。


    溫梔愣了愣,覺得還是夢。


    她閉上了眼睛,心中默數三秒後,再次睜眼。


    他還在。


    背靠著椅子,長腿交叉搭著,盯著她,手上同樣插著一根輸液針。


    “醒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啞。


    溫梔愣了愣,視線落在他手上的針眼處,點點頭。


    周彌“嗯”了一聲。


    他在墓園跪了三天,隻為求母親原諒,長時間的不休息和淋雨導致他暈過去。


    醒來的時候,來不及休息,第一時間就想見她。


    得知她住院了,又安排人將她調去私人病房。


    寧願自己不休息,也要守著她醒來。


    溫梔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眼前的人,就害怕他會再次消失。


    周彌坐在那裏,大大方方給她看。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藏著貪婪。


    溫梔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麽。


    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像是吵架,也沒有鬧矛盾,他隻是單方麵的不想理她。


    她那天迴去後想了很久,這種情況隻有一種答案,那就是他想分手了。


    病房裏靜悄悄的,她皺了皺眉,“你生病了?”


    周彌垂眸看了眼她,“嗯。”


    溫梔沒再說話,悄悄打量他,他眼下的烏青還是很明顯,大概是沒休息好,整個人靠在椅子上顯得有些頹靡。


    她手抓著柔軟的被子,環顧四周,有獨立衛生間和客廳,私人病房的標配。


    應該是他的手筆。


    她垂下眸子,喉嚨酸澀,沉默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看向他。


    “我會盡快將東西搬出公寓的。”


    之前她的東西從老宅搬去了他的公寓,現在快分手了,她也沒有了理由繼續住在那裏。


    周彌蹙眉,抬眼看她,“你什麽意思?”


    他麵無表情,那雙漆黑的眼底沉沉看向她。


    溫梔抓著被子的手緊了緊,心髒疼痛一瞬,“我沒有合理的身份繼續住在那裏了。”


    周彌盯了她半響,終於在她頂不住巨大壓迫感的時候開了口,


    “想和我結束了?”


    溫梔顫了顫,有些恍然。


    想結束的不是她。


    是他故意晾著她,不見她。


    一想到就委屈,溫梔紅了眼睛,搖著頭,“我沒有。”


    “是你....不理我,我去找你....你都不見....電影也不看.....”


    她又哭了,鼻尖哭得通紅。


    斷斷續續控訴他的不對,卻又垂著頭不敢看他這個罪魁禍首。


    周彌站起來朝著她靠近。


    她眼前的視線被他遮擋,沒有輸液的那隻手被他握住。


    周彌將她的手放在嘴邊吻了吻,“對不起。”


    “是我不對。”


    病房裏連空氣的味道都是酒精和藥味,他們身上穿著一樣的病號服。


    冬天到了,房間的窗戶緊閉,玻璃窗上出現了霧氣。


    周彌抱著她,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膛處。


    她聞到了專屬於他的淡淡梔子香。


    心髒跳動的位置,有她的名字。


    溫梔縮在他的懷裏流淚。


    她承認,


    她長時間沒有擁有過愛。


    長期缺愛的人,別人對她好一些,她就能感動。


    周彌的這兩句道歉,足以讓她所有的委屈消失不見。


    她主動伸手抱住他的脖頸,輸液的管子被扯到,針眼處出了血,疼痛讓她清醒了一瞬。


    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


    所以即使周彌這樣對她,她也願意輕易原諒。


    “你以後不要這樣消失了,我很擔心。”她往他懷裏縮了縮。


    周彌將她出血的那隻手放下,按響了床頭唿叫護士的鈴聲,點點頭。


    “不會有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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