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茵閣院子裏,贏傾問道:“皇上走了?”


    “剛走。”燕書語氣微妙,“皇上臉色難看極了,像是後宮嬪妃給他戴了綠帽子一樣。”


    雪鬆嘴角一抽:“你會不會說話?”


    燕書撇嘴。


    “皇上一走,那些大臣們大概也是迫不及待就要跟著走了。”贏傾淡笑,“丞相大人這次整壽過得也算是刻骨銘心,足以讓他終身難忘。”


    燕書表情古怪:“姑娘,丞相大人是您的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又如何?”贏傾斜睨著他,“難不成我要助紂為虐?”


    “這倒不是。”燕書搖頭晃腦,文縐縐地說道,“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父親大人不同意我嫁給你家王爺。”贏傾語氣淡淡,不疾不徐地說道,“你覺得我該聽父親的嗎?”


    燕書一愣,頭立即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萬萬使不得。”


    贏姑娘這輩子注定是攝政王府的當家女主子,不嫁給他家王爺還能嫁誰?


    眼角餘光瞥見熟悉的挺拔身影走了過來,燕書連忙低聲開口:“千萬別跟主子說不嫁的事情,主子這兩天好不容易見著心情不錯,姑娘若是不嫁,主子又該變迴以前的冷麵閻羅了。”


    贏傾挑眉:“有那麽誇張?”


    沒人比燕書更清楚他家王爺的性情,沒跟贏傾在一起的時候,那當真是禁欲如謫仙,無情如煞神,別說其他人見著王爺會怎麽樣,就是燕書這個貼身侍衛都覺得如置身冰窖。


    就是贏傾姑娘到了王爺身邊之後,王爺才有了點正常人的溫度。


    “去告訴諸位大臣,今日在丞相府裏發生的事情,誰敢出去亂嚼舌根,本王定不輕饒。”雲珩語氣淡漠,“順便傳本王之命,讓竇溯即刻來丞相府一趟。”


    “是。”燕書領命而去。


    贏傾抿唇輕笑:“燕書時刻憂心著王爺的婚姻大事。”


    雲珩道:“我們早些成了親,他就沒那麽多廢話了。”


    “王爺讓竇將軍過來做什麽?”淩茵從屋子裏走出來,一笑,“讓他護送我離開帝都?不用麻煩竇將軍,我身邊有足夠的人手可用。”


    雲珩轉頭,語氣淡淡:“竇溯是本王手底下的人,不止皇上知道,贏相也知道。”


    淩茵聞言微默,隨即點了點頭。


    她顯然明白雲珩的意思。


    不管是皇上還是贏術賢,今日當眾受了這麽大的一個屈辱,雖礙於攝政王在場而不敢多說什麽,可事後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若淩茵自己帶著人手離開,贏術賢定會派出大量人手追擊,皇上也會暗中派人盯著她,淩茵縱然無所畏懼,卻依然免不了要應付許多麻煩。


    竇溯是攝政王的人,他們若知道竇溯負責護送淩茵,就算想暗中動手腳也會有所顧忌,也可以避免她的身份暴露。


    “既然如此,就麻煩竇將軍了。”淩茵說著,轉眸看向贏傾,“我下午就走,傾兒,等竇將軍過來之後,你直接跟王爺迴去攝政王府,不用留在這裏承受你父親的責問和怒火,以後跟王爺好好過日子,這裏不再是你的家,沒什麽事就別再迴來了。”


    “我知道,娘不用擔心我。”贏傾笑了笑,上前抱了抱她娘,“倒是娘路上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淩茵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


    “娘的嫁妝多麽?”贏傾問,“需不需要雲珩幫您多準備幾輛馬車?”


    “娘哪有什麽嫁妝?”淩茵搖頭,“我當年嫁給你父親,手頭那些鋪子產業就是嫁妝,但這些又不能搬進相府。金銀首飾一類的娘買得少,裝不了多少箱子,自從上次你說不用任由周桐母女予取予求之後,娘連現銀都沒留了,手裏主要是銀票,便於攜帶。”


    頓了頓,“你父親為了維持清正廉潔的好名聲,這些年丞相府除了俸祿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方麵的收入來源,日常用度都是我在供給,我倒是想看看等我走了之後,他丞相府的風光該如何維持。”


    “這是我在帝都的商鋪,以後都交給你,管事掌櫃以後也都會聽你的。”淩茵歎了口氣,“若以後你也必須離開這裏,這些商鋪就可以全部轉手讓給別人,或者繼續留著也行,安排個可靠的人幫忙打理,這些都是旺鋪,每年進賬可觀,轉出去太可惜了。”


    贏傾沉默片刻:“娘迴去不需要用銀子嗎?”


    淩茵挑眉:“你指的是我迴去東渭打點關係,籌謀勢力需要用銀子?”


    贏傾點頭。


    “不用。”淩茵搖了搖頭,“別忘了我是東渭大公主,迴東渭是去享受榮華富貴的,若要我自己拿出銀子來打點,那我何必迴去?”


    贏傾微愕,隨即被她娘的霸氣折服。


    不過她娘說的也對,雖然此番隻有無痕代表東渭皇族請她娘迴去,但可以判斷出東渭皇室之人包括那位皇帝陛下之內,的確都是盼著母親迴去。


    這般一想,贏傾頓時又有了幾分底。


    竇溯奉命來到相府時淩茵已經收拾好了需要攜帶的衣物行李,幾個健碩的侍衛正把一個個包袱和箱子裝上馬車。


    淩茵跟贏傾一道走出綠茵閣。


    “姐姐。”周桐帶著人走了過來,眼底流露出譴責的意味,“相爺操心勞力都是為了這個家,姐姐就算心有不滿,怎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讓相爺下不來台?”


    淩茵挑眉,覺得這個女人病得不輕。


    她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周桐,語氣平淡:“姑奶奶已經休了贏術賢,為什麽還要顧及他的麵子?他的麵子是黃金做的?”


    周桐震驚:“姐姐?”


    “別一口一個‘姐姐’地叫,讓人聽了還以為你跟我感情有多好。”淩茵目光越過周桐,看著侍衛忙進忙出,倒還有幾分閑工夫跟她扯上幾句,“贏術賢以後就隻是你的丈夫了,你想當正妻也好,平妻也罷,都跟本姑奶奶無關,贏術賢就算要納十八房小妾,也是你們夫妻自己的事情,你該高興才是。”


    周桐暗恨在心,麵上卻不得不揚起假笑:“姐姐還真打算離開相府?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姐姐跟相爺好歹也是十幾年的夫妻情分,別扭鬧過了也就算了,誰家夫妻不是床頭吵床尾和?姐姐還真要棄相爺而去不成?”


    淩茵淡道:“你以為我在裝模作樣嚇唬他?”


    周桐當然看得出來她不是在嚇唬誰。


    周桐當然也不是真的在乎她的去留,她在乎的是淩茵會帶走什麽。


    轉頭看著侍衛手裏拿著的那些東西,她遲疑片刻,終於試探著開口:“姐姐不可能真的把相府搬空吧?”


    “搬空相府?”淩茵淡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有多大的能耐能把相府給搬空?這偌大的府邸裏一磚一瓦都是皇上所賜,那些花草樹木我也帶不走,假山花園,長廊亭台以後都是你的,包括庫房的鑰匙也會歸你所有,放心,屬於相府的東西我一分一毫都不會帶走。”


    贏傾幾乎笑出聲。


    周桐覺得惱怒,可為了銀子她忍了,咬了咬唇:“那庫房還有多少銀子?”


    “這個問題你來問我?”淩茵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她,“不過也是,本夫人到底是掌了這麽多年中饋,這離開之前是該跟你交接一下,庫房裏銀子沒有,倒是皇上曾經賞賜給丞相府的綢緞還有幾匹,以及幾件古玩玉器什麽的,你要是覺得可以拿去換銀子就讓人拿去換了,這些事以後都是你做主。”


    贏傾暗自點頭。


    周桐氣得臉色鐵青:“皇上賜下的東西怎麽能拿出換銀子?你是嫌我們死得不夠快?”


    淩茵睨著她,聲音淡淡:“我隻是提出一個建議,你要覺得可行就去辦,覺得不行就別聽我的,我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了?”


    周桐咬牙:“你把銀子都帶走,我們以後怎麽生活?”


    “那是你的事。”淩茵道,“我跟贏術賢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難不成還要繼續拿銀子貼補他和他的妾室?”


    周桐臉色青白交錯,咬了咬牙:“姐姐嫁給相爺這麽多年,也享受了相府的榮華,這一朝和離就把銀子都帶走,你覺得合適嗎?”


    淩茵驚奇地看著她,顯然沒料到一個人可以無恥到這般程度:“你想讓我把嫁妝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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