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迴安沒有放過謝英光的一個微小的動作,他隻是暗惱為何上迴竟會被他欺騙。


    而生生遲了這些天,才得知真相。


    謝英光心裏沒底,猶豫了一番,剛想開口。


    卻又聽到季迴安那涼颼颼的聲音傳來:“謝鎮撫使最好想清楚,若是有一句不實之言,季某定會讓你悔憾終生!”


    謝英光聽著季迴安意有所指的話,心中大駭。


    他不敢賭。


    他唯一在意的便是嫣然,若是季迴安對嫣然下手,他情願被千刀萬剮。


    認命般低下頭,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語氣反倒平靜下來:“宋大小姐沒有死。”


    “衝下懸崖的隻有馬匹,宋大小姐被丫鬟及時救出。


    我欲殺她反被她用迷藥藥倒。”


    “她說她會離開京都,再也不會迴去。讓我放心同時也要幫她保守秘密。”


    季迴安冷峻的麵容在月光下血色全無。


    他不明白,他的阿妤為何要處心積慮離開他。


    她就......一點也不怕他傷心嗎?


    想想這段時日的肝腸寸斷仿佛就像是一場笑話。


    她走的那般毅然決然,還打算瞞天過海。


    難道心裏就沒有一絲絲的在意?


    季迴安的心被撕裂的如同碎片,鮮血淋漓。


    謝英光見他的臉色越發難看,心裏忐忑不安。


    “小季大人,我知曉的隻有這麽多,至於宋大小姐去了何處,她沒有說。”


    “若無其他事,我先退下了。”


    謝英光不敢再待下去,他生怕季迴安一個不爽直接殺了他。


    這事,季迴安做的出來。


    “你是因為中了迷藥而不殺阿妤?”季迴安又冷冷問道。


    謝英光喏喏道:“自然。我中了迷藥之後,手腳疲軟,連握刀的力氣都無。”


    卻見季迴安從金祿的腰間將刀抽出,用刀背拍了拍謝英光的臉。


    嗤笑道:“謝鎮撫使,我警告過你,最好說實話。”


    季迴安知曉玄衣衛向來的作風,隻要那日謝英光傳出急救的暗號,玄衣衛便會有人立馬接應。


    他絕不是因為中了迷藥而不下手。


    再加上謝英光向來對謝嫣然的話奉為圭臬,怎麽可能會陽奉陰違。


    他一點也不信阿妤的三言兩語能讓謝英光改變主意。


    其中定然還有別的緣由。


    謝英光看著銀光乍寒的刀刃,縮了縮身子。


    “我說,我說。”


    “宋大小姐身上有半枚玉佩,是我義父的。”


    謝縱?季迴安皺眉。


    那枚刻有‘陳留’二字的玉佩竟然是謝縱的?


    不過想想也對的上,謝家的族地本就在陳留。


    若真是謝縱的,也能說的通。


    “謝縱的玉佩,為何會在阿妤身上?”


    謝英光又將謝縱當年的風流韻事拿出來講了一遍。


    “此事,我義父還不知情。”


    他不敢說,為了嫣然,也不能說。


    若是被義父得知,宋大小姐極有可能是他的親生女。


    那麽本就惹了義父不快的嫣然,在謝府中的地位將會驟然下降。


    季迴安譏誚道:“謝縱真是好眼光,收了個好義子。”


    謝英光被季迴安的話羞得滿麵通紅,頭都抬不起來。


    季迴安冷眸盯著謝英光,吩咐道:“不過,既然你選擇不告訴謝縱,那此事你便當做不知情。”


    說罷,他便再也不理睬謝英光,轉身入院。


    謝英光看著季迴安的背影,頓覺不可思議。


    他沒想到季迴安今日竟這般輕易放過他。


    隻隱隱擔憂,季迴安知曉宋大小姐還活著的消息,那與嫣然的婚約不知能否繼續。


    謝英光內心極為複雜,他希望嫣然能開心快樂。


    可他又期盼,這個開心快樂隻與他有關。


    轉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左臂,自嘲,他如今還有什麽資格?


    玄衣衛指揮使絕不可能是一個殘廢。


    他永遠喪失了能匹配嫣然身份的資格,這一切都是拜季迴安所賜!


    他怎麽又能甘心呢?


    謝英光眸光沉沉,踏著星光,深一腳淺一腳地迴了院子。


    季迴安定定坐在書案後,雙手搭在椅臂上,房中沒有點燭火。


    霜白的月光落在地麵上,映照在書案旁。


    有一束打在他的衣袍上。


    清輝冷若冰霜。


    一如他此刻的心,如墜落冰窖裏,徹骨寒涼。


    不知過了多久,金祿擔憂地喚了聲:“少主?”


    他不明白少主為何這般頹然,宋大小姐還活著,少主不該高興嗎?


    他還以為少主定然會第一時間衝到餘家去見宋大小姐。


    可誰知竟一人坐在房中發愣。


    季迴安清冷的眸子對上金祿關切的眼神。


    他冷笑道:“金祿,咱們不該來這趟。”


    金祿微怔,不該來嗎?可不來不就永遠不知道真相了嗎?


    季迴安又閉上眼眸,他有一瞬,真的不願意知曉事情的真相。


    太殘酷,宋清妤,她簡直沒有心!


    他自始至終都在為能娶她而努力。


    甚至於,在她消失的前一晚,還曾夜訪自渡齋,擁著她,向她起誓,讓她再等一等。


    可她呢?


    她是怎麽對他的?


    她分明早就準備要遁走,偏偏一絲馬腳都沒露出。


    更甚,在他尋她的那晚,仍舊乖巧又順從地讓他誤以為她也一心想嫁予他。


    可笑至極。


    所以,他們在一起的一切,都是假象。


    她的似水柔情,是假的。她的愛慕關切也是假的。


    那曾經徹夜的抵死纏綿,算什麽?!


    他對她來說,又算什麽......


    季迴安搭在椅臂上的手收緊,指骨用力,‘啪嗒’一聲,椅臂碎成兩截。


    碎木屑刺進手掌心中,他竟一絲疼痛都感受不到。


    金祿卻嚇了一跳,趕緊從衣袖中掏出金瘡藥,點燃燭火。


    替季迴安一點一點地將木屑從肉中剔除,上藥。


    而季迴安一動不動地仍由金祿替他包紮。


    “少主,天色已晚。該歇息了。”金祿憂心道。


    卻見季迴安‘豁’地起身,扯去包在手上的棉布,鮮血又滲出。


    闊步而出,金祿趕緊跟上。


    兩道淩厲的身影,‘咻’地出了縣衙,朝著餘府方向而去。


    夜已深,餘家的燭火早已熄滅。


    整個三進宅子沉浸在黑暗之中。


    金祿看著季迴安在餘家二小姐的院子門口,駐足。


    “少主,宋大小姐想必歇下了。”


    卻見季迴安冷冷一瞥,闊步邁進,從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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