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夫人端坐在上首,見季迴安的身影跨過門檻,臉上波瀾不驚。


    待他行至麵前,彎腰施禮時,才淡淡說了句:“來了。”


    “母親,找我何事?”季迴安冷冷問道。


    沒有要事,她不會找他。從小就是這樣,沒有例外。


    季大夫人冷笑一聲:“沒事就不能找你?”


    “兒子公務繁忙,若是無事,便先行告退。”季迴安作勢要走。


    “你給我站住。”季大夫人拔高音調,喝止。


    季迴安收迴了腳步,在離紀夫人不遠的椅子上,優雅從容地坐了下來。


    他神色平靜,眼眸不帶一絲情緒看著季大夫人。


    季大夫人被他看的有些微惱,斥責道:“你最好與外頭的女子斷掉。季家的門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


    “收收心,待到兩位皇子大婚過後,我重新替你好好選選。”


    “哦?母親打算替我選誰?”季迴安問道。


    “慶國公家的嫡次孫女不錯,文文靜靜的。再有就是魯安侯的外甥女,父親是兩江總督那個。


    又或者鴻臚寺卿的女兒。總之都比你外頭那個好。”


    季大夫人說的這幾位小姐,她自己都很滿意。


    可季迴安卻嗤笑一聲,並不買賬。


    “知道的說是母親替兒子選兒媳,不知道的還當母親要給自己挑傀儡呢。


    慶國公家嫡次孫女,從小便有口吃,向來不大說話,確實文靜。


    魯安侯的外甥女,她那兩江總督的父親兩月前剛剛被人參奏貪汙受賄,如今身上的汙名還沒洗清呢。


    至於鴻臚寺卿的女兒,母親不覺得身份太低了些,都不如五弟的妻族嗎?”


    季大夫人被季迴安拆穿,也不覺得羞愧。


    隻大言不慚道:“有口吃怎麽了?不說的急也聽不出來,身份高些有些個毛病也能接受。


    還有兩江總督是被冤枉的,我問過魯安侯夫人。


    另外,誰規定你妻子的身份就一定要高於宋氏?”


    季大夫人口中的宋氏指的是宋明嬌,她看不上這個兒媳婦,本就是捏著鼻子認下的。


    宋明嬌嫁過來之後,自然得不到好臉。


    喊她宋氏還是看在季五郎的麵子上。


    季迴安不欲與她爭辯,“母親既然想找身份比五弟妻子低的,那兒子這有個人選,當很是滿足母親的要求。”


    “何人?”季大夫人狐疑看向季迴安,她覺得他沒有那麽傻。


    “宋大小姐。”


    季大夫人一聽,直接不考慮:“不行!”


    “這已經不是身份高低的問題,季家絕對不可能娶一個來曆不明之人為未來的主母。


    更何況,我分明記得那日在桃源居中,宋大小姐親口承認她與衍王世子的關係。


    你又怎地與她有牽扯?”


    季大夫人想起來就生氣,那宋清妤牙尖嘴利,一點虧都不吃。


    這要是娶迴家,豈不是要跟她這個婆婆對著幹?


    別說拿捏她了,她怕自己被氣死。


    季迴安渾不在意:“那日情急之下用來應付母親的借口罷了。不必在意。”


    他說的輕描淡寫,季大夫人更是敲響了警鍾。


    “所以,你帶著上金玉滿堂的人,是她?”


    “不錯。”季迴安承認道。


    季大夫人複又想到,宋清妤曾被沈夫人下過斷嗣草一事。


    她眸光微閃,那季迴安娶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生不出嫡子,說不得就要過繼。


    而五郎的血脈與季迴安最為相近,日後就算要過繼也會首選五郎的孩子。


    這豈非意味著,整個季家將來還是要交到五郎一脈?


    這等好事,她不想反對。


    “既你這般執著,我做為母親,也不好棒打鴛鴦。隻是,族老那邊還得你自己去解決。”


    季大夫人怕季迴安讓她去幫忙,直接擺明了態度。


    季迴安原也沒有指望季大夫人會幫他。


    他來時就猜到了季大夫人不會反對,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袖口裏頭的紙張到底帶的有些多餘。


    正當他想走時,季大夫人又開口:“既然你的親事,我應下了。


    那你是不是也該對你姨母與你表弟的事上上心?”


    她有些不滿,自從賞花宴事情之後,季迴安就仿似將沈夫人母子流放了一般。


    季迴安起身,行至季大夫人麵前,站定。


    居高臨下地看著季大夫人,冷冰冰地問道:“母親,是想讓我如何上心?”


    沈湛受傷的事情瞞的好,幾乎無人知曉他已經失了生育能力。


    “先前與你說過的,那沈湛是昭明帝的血脈。季家若是想更近一步,可以扶持他。”


    季大夫人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


    季迴安反問道:“母親怎地那般肯定,沈湛是陛下的血脈?”


    “當然...是你姨母同我講的,她總不會用自己的清白來汙蔑昭明帝。”


    季大夫人側過頭,不敢看季迴安的眼睛。


    “哦?是這般?難道不是因為母親與姨母一道設計,偷梁換柱,才讓陛下誤寵幸了姨母嗎?”


    季迴安的聲音不疾不徐,不帶一絲情感。


    聽在季大夫人的耳中,卻像是索命的無常。


    “胡說什麽!”她不能承認。


    季迴安將衣袖裏的來龍去脈,遞給季大夫人。


    “母親好生瞧瞧,看看可有哪裏不對。”


    季大夫人拿著紙張的手不住顫抖,往事一幕幕在眼前迴放。


    紙上所書就像是親眼看到了一般,她沒有看完就直接合上紙。


    “是又如何?難道你要去告發我?你若是告發,頭一個饒不了你的便是陛下。


    他可沒法背負欺辱臣妻的罪責。”


    季迴安的唇角幾不可見的彎了彎:“這麽些年從來都是你們自以為是罷了。


    沈湛是衍王的血脈,那日與沈夫人行敦倫之禮的人是衍王。”


    “日後,請母親莫要再提襄助沈湛一事。非正統血脈,恐怕沒有這個資格。”


    季大夫人難以置信,慌亂地將紙張翻來翻去,眼睛沒有焦點,始終找不到季迴安所說的那些資料。


    “此事我會瞞下,隻希望來日阿妤嫁入季府之後,母親能提點著些。”


    他外頭事多,實在沒有那麽多精力時時刻刻盯著季家的內宅。


    萬一有不長眼的給阿妤氣受,也就隻有季大夫人能立馬幫忙還迴去。


    而季迴安心心念念的阿妤,此刻正盯著一院子的蔬果在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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