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見季迴安不言語,便覺得他也被說服了。


    “迴安,聽你父親的。紀恆那小子如何敢與咱們季家抗衡。”


    “我稍後就讓人預備些禮品,去白鹿書院拜訪厲大儒。”


    兩人一拍即合,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季迴安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他的目光冷冽,語調冰涼:“父親母親這是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韙?”


    “季家因何能成百年世家,母親若是不知,父親可能忘?”


    季迴安站起身來,毫不留情地開口指責。


    季大老爺愣住,他沒想到季迴安敢這般無禮。


    氣的麵色通紅,再也偽裝不住慈祥和藹的表情,一甩衣袖氣唿唿唾沫橫飛道:“為父這不是為了季家嗎?


    百年世家的名聲不能倒!若是在我手中被汙,叫我日後如何有臉見季家的列祖列宗!”


    季迴安今日本就不暢快,聽季大老爺如此虛偽為自己開脫,一點情麵也不想留。


    “季家的名聲是由祖輩們的代代清名壘砌,是由成百上千族人們高尚的品德、謙卑的教養所積攢而成。


    季家家訓第一條‘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敢問父親,如今違背祖訓,又當何顏麵見先祖?”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鞭子不落在自個兒身上便不知疼痛。


    若輕易讓二老爺又得迴錢財,誰敢斷言不會固態萌發?屆時,看看紀恆可能放過季家?


    恐怕謝家的曾經就是季家的來日!”


    “如此,你們可還準備威脅紀恆?”


    季迴安聲音並不算大,可落在幾人耳中卻是鏗鏘有力,振聾發聵。


    他一襲青衫,玉簪挽發髻,從容不迫,波瀾不驚。


    季大老爺暗暗心驚,他竟,竟從季迴安方才那像是斥責的勸解中,隱隱看到了老太爺的模樣。


    那般鎮定自若,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


    季迴安見他們都不再言語,複又開口:“況且,你們威脅紀恆並無用處。


    放出去的印子錢,我會以季家的名義收迴本金。將其全都充入季家的宗族之中。


    或囤祭田,或買宅子、商鋪,或讓人經營買賣...


    總之,這些銀子會為季氏族人所用。”


    大老爺聽季迴安這般說,他也沒有什麽好反駁的。


    季迴安現在是在替他履行季家家主的義務。隻是,這名聲...?


    季迴安仿似知道季大老爺心中所想,毫不在意道:“自然會用父親的名義。”


    他答應祖父要以季家興衰為己任,至於族人的感激與信任,於他而言並無多大區別。


    隻要他想,總能得到。


    為了省心省事,也為了後麵的談判順利,這虛名給他父親又如何?


    季大老爺聽他這麽一說才放下心來。


    而季大夫人見季大老爺同意了方案,便也偃旗息鼓,不敢再要求什麽。


    更不願意再聽後麵的話,借口累了直接走了。


    “其三...”


    “還有?”季大老爺滿臉的錯愕。


    季迴安清俊的臉龐露出一抹嗤笑:“怎麽?父親認為,掩蓋這件事情很容易?


    父親作為大理寺卿,自是比兒子更清楚,二老爺犯的錯有多大。


    若是呈到禦案之上,大白於天下人麵前。


    恐怕一死也難辭其咎!


    而同樣作為季家家主的父親,又將遭受怎樣的懲罰呢?”


    “所以,你現在覺得三個條件算多嗎?”


    季大老爺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你說吧,什麽條件?”


    “撤掉二老爺商隊掌管之職,改由三老爺代管。”


    季迴安說的雲淡風輕,仿佛就像是在問今日吃什麽一般。


    可季大老爺卻心驚膽顫,他沒想到季迴安的野心竟然這麽大。


    他平日裏竟真的小看這個兒子。


    季大老爺身上迸發出一股戾氣,霍地站起身來,走到季迴安的麵前。


    丟掉了人前的儒雅、和善,抬頭看著眼前身量比他高的兒子。


    抖動著胡須,盡量控製音調:“你三叔未曾管過這般大的商隊,萬萬不能輕易交到他的手中!”


    季家商隊遍布整個大祁,是季家相當重要的經濟來源。


    但官員不得從商,故而自老太爺去世之後,季大老爺便將如此重要的命脈明麵上交給二老爺,實際上一直掌控在他自己手中。


    季迴安這是獅子大開口,想與他爭權!


    更何況,最近老三上躥下跳的在他麵前討好,想要他賞他點事情幹幹,他都給四兩撥千斤地糊弄過去。


    若是反而從季迴安手中得到這麽重要的職務,日後三房豈非更加死心塌地跟著季迴安?


    他還沒死呢!


    季迴安再如何厲害也不能越過他去當這個家主!


    季大老爺打定主意堅決不讓!


    季迴安不慌不忙:“二老爺難道原先就管過商隊嗎?”


    “再說,金管事還在呢,隻消讓他在一旁提點,三老爺未必會做的比二老爺差。”


    季迴安說的是實話,老太爺在的時候,商隊的主管人就是金管事。


    這話讓季大老爺很是窒息。


    “不行!此事我不同意!”他不想再爭辯,隻表明態度,他就不信季迴安敢強搶。


    果然,季迴安點了點頭:“好,就依父親。”


    季大老爺這才捋了捋胡須,又恢複了那溫和的模樣。


    “那你何時將你二叔接迴?或者你告訴為父他被藏在哪裏,讓二房的人去接他。”


    季二老爺惹出這麽大的麻煩,讓他不僅在紀恆麵前失了顏麵,還被季迴安說的老臉通紅。


    他心中也不喜。


    季迴安麵露吃驚之色:“接二叔?”


    “父親你莫不是糊塗了?方才剛剛拒絕過,如何又提及接二叔的事情來?”


    季大老爺被說的雲裏霧裏:“我何時拒絕了?”


    “不是您說的,並不同意第三個條件,那自然是談崩了。”季迴安老神在在。


    “既如此,就任由事情發展,該如何就如何。相信紀恆不會徇私,定然會好好審問二叔。


    而大理寺中的刑具父親想必也多有了解,憑著二叔的性子,不知挨不挨得過三道?”


    “嘖嘖,千萬莫要吐露出些別的什麽東西。禦史台的唾沫星子噴到臉上就不好了。”


    季大老爺臉色慘淡,像是第一迴認識季迴安一般,眸色之中皆是忌憚。


    他實在是對這個兒子了解不夠。


    怎會如此狠辣無情?


    季迴安不再說話,就站在那裏冷冷地等著季大老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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