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寧侯叩拜後接過聖旨,起身斟酌了一番,對著一旁宣旨的小內監討好道:“敢問王公公,這旨意怎地來的這般突然。”


    這小內監別看年紀尚小,不過十五六的模樣。


    他可是孫公公身邊的第一得意弟子,尋常官員見了都要給幾分薄麵。


    可他連眼風都未曾給平寧侯一個,雙手揣在袖口,端起架子:“平寧侯自個兒做了什麽自個兒清楚。


    咱家隻是個傳旨的,哪裏能猜的透陛下的心思。”


    說罷便垂下眼睫,對著跟來的侍衛使眼色。


    金吾衛的兵士一左一右架起平寧侯,外頭早已經準備好了長凳。


    平寧侯趴伏在凳上,趙氏等人都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高高的鞭子就劈裏啪啦落在了平寧侯的身上。


    十鞭,雖不算多。但金吾衛一點水也不放,每一鞭都揮的結實。


    平寧侯平日裏養尊處優,此刻被打的皮開肉綻,忍不住慘叫起來。


    來不及問責宋清妤,宋臨風兄妹趕緊讓人將平寧侯抬到房中,請大夫。


    趙氏雖也被這道聖旨驚著了,但她很快就收起了臉上的詫異。


    麵色蒼白,強撐著病體,將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偷摸塞到了王公公手中。


    王公公修長的手指捏了捏荷包,眼中倒是不複方才的拒人於千裏之外。


    平寧侯府早就失了聖寵,這些年宋家的子侄們也沒多大建樹,根本不足為懼。


    可平寧侯夫人趙氏,她的父親是當朝工部尚書。前陣子才竣工的皇家別院清和園就是在趙尚書的督造下完成。


    單是看在趙尚書的麵上,王公公對趙氏的態度也好上不少。


    更何況趙氏比平寧侯上道多了,王公公細長白皙的手又摸了摸袖口裏頭的荷包。


    清秀又帶點陰柔的臉上微微帶笑,躬著身子:“侯夫人可得好好規勸侯爺,待原配嫡長女好些。


    說不得陛下看在平寧侯府知錯能改的份上,怒氣漸消。”


    趙氏轉頭看向立在一旁麵無波瀾的宋清妤主仆,若有所思,但她仍舊想不通。


    據她所知,昭明帝不是個愛插手臣子內宅的君主,若非有人在他麵前進讒言,光憑著慶福庵的姑子們的話,還不足以下聖旨訓斥。


    趙氏見王公公轉身要走,趕忙上前拉住王公公的手臂,從腕上卸下一對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


    直往王公公的衣兜裏塞,“還請公公笑納。”


    王公公來者不拒,腳步略微頓了頓。


    “王公公可知,近日是否有人在禦前提及了我們侯府?”趙氏隱晦打探。


    宋清妤側著耳朵在聽,對於這道聖旨,她也很是好奇。


    王公公卻又將那對鐲子遞還給了趙氏,不複方才那般好說話,稚嫩的臉沉了下來,倒也有些唬人的氣勢。


    細嫩的嗓音傳來:“侯夫人敢問,咱家卻是不敢答。”


    “莫說不知情,就是知道...”王公公刻意拉長了語調,理了理袖口上的雲邊草龍團圖案。


    繼續說道:“咱家也不敢將禦前伺候的事兒,往外說不是?”


    “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奉勸侯夫人一句,管好侯府別再惹出事端。”


    王公公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壓的極低,趙氏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更加慘白。


    腳步虛浮,咽了咽口水,仍舊是遞上了那對鐲子。


    王公公見狀,也不再推辭。轉身帶著人大步離去。


    到了侯府門口,取出方才趙氏給的荷包,拋向後頭跟著的兩個金吾衛兵士。


    兵士接過荷包打開看了眼,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王公公,下迴有這等好事要記得還叫咱們兄弟倆。保管行刑到位。”


    王公公以手指抵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為首的兵士輕拍自己的嘴巴,諂媚笑道:“懂了,懂了。王公公放心,今日咱們隻是盡忠職守。”


    王公公俊秀的臉上才露出滿意的神情。


    長舒一口氣,豁,這虛張聲勢敲打人的活可真不好幹。也不知道那位爺滿不滿意。


    再說平寧侯府中,王公公嘩啦啦一走,廳中隻剩下趙氏與宋清妤。


    未等趙氏發難,宋清妤就自顧自地帶著碧桃款款而去。


    前世可沒有這道聖旨,昭明帝壓根不會理會這麽點小事。是什麽讓此事能過聖聽?


    略微思索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變數隻有季迴安和馮夫人。


    宋清妤腦中閃過那個驚世絕俗的身影,尤其是嘴角那抹冷淡不羈的笑更讓人記憶深刻,卻帶著一絲拒人於千裏之外之感。


    她不覺得此事是季迴安的手筆。


    不過與他幾麵之緣,饒是有些親密舉動,依著季迴安那般清冷的性子,絕對不可能會主動在昭明帝麵前提及。


    說不得還會極力撇清與她的關係呢。


    而且她也有自知之明,就算那日在別院書房中季迴安曾應允過會幫她。


    也隻是一時衝昏了頭腦罷了,京都愛慕季迴安的貴女不知凡幾,她一個侯府不受寵的嫡女恐怕季迴安還不會放在眼中。


    宋清妤思及此有些泄氣。攻克一座冰山實在是難。


    如此的話,那就隻有馮夫人...


    是了,馮大人可是朝中有名的鐵嘴敢言,想必就是他上的折子。又恰好碰上慶福庵作惡被揭穿的關頭。


    才會讓陛下這般惱怒平寧侯府所為。


    這麽想才說的通。


    不管如何,這道旨意來的真如同及時雨一般,她恰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逼婚的事。


    今日一事,想必會讓平寧侯掂量掂量,諒他也不敢在這關頭將她嫁給沈湛。


    不過,撥雲的身契始終是個隱患。


    若是一直被趙氏捏在手中,說不得什麽時候就又拿出來威脅她。


    她要好好想個法子,最好能毀掉,一勞永逸。


    “碧桃,去眉姨娘處。”


    昨日約好了要去,宋清妤自然不會放過一切可以學習的機會。


    與此同時,被打的虛脫的平寧侯已經上好藥,仍舊躺在榻上‘哎呦哎呦’直叫喚。


    趙氏也撐不住,讓張大夫重新切脈。


    “夫人的高熱才退,切記不可再勞心勞力,否則舊病不去又增添新疾。”


    趙氏捂著胸口,咳了幾聲。


    一旁的宋明嬌恨極,塗滿丹蔻的手指狠狠地拍向茶幾:“宋清妤那個小賤人,害得父親被責難受罰,她可真是個喪門星!”


    “母親,你不知道她有多猖狂,昨日竟還指使她身邊的丫鬟欺辱我院裏的嬤嬤。


    她這是根本未將咱們放在眼中。”


    宋明嬌越說越生氣,圓潤的臉上五官都擰巴起來,雖然那個嬤嬤在她院中隻是做些灑掃的活計,但打狗也要看主人。


    她宋明嬌的奴仆可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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