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愛卿不必多言,朕聽懂了。”


    “季夫人愛子心切,小季愛卿至誠至孝。不過是便宜行事,何罪之有。”


    底下的張禦史激動無比:“陛下!”


    卻聽得昭明帝冷哼一聲,無比威嚴道:“更何況,曾太醫本受朕之命一直照看季家五郎的身體。


    小季愛卿如何算的上是挾權淩人、濫用職權?


    一點芝麻綠豆的小事,也值當拿到朝上來說?


    張迴你是吃飽了撐得嗎?”


    “既你這般閑,太仆寺剛到了一批新馬,便先暫停職務去給朕洗馬去!”


    昭明帝一扔折子:“退朝!”


    複又對著下首的季迴安道:“小季愛卿留下。”


    季迴安隨著昭明帝到了勤政殿中。


    裏頭早已經燃上了安神靜氣,緩解頭痛的安神香。


    獨特的芳香撲鼻而來,甜絲絲又帶些暖融融的氣味,不由地讓人心平氣和。


    “迴安,坐。”


    王公公早有眼力見地給季迴安上茶。


    季迴安仍舊站直了身姿請罪:“微臣情急之下未事先通稟便將曾太醫帶走,是微臣的錯。


    還請陛下責罰,以免讓朝中上下暗生不滿。”


    “誒,朕讓你留下可不是要給你治罪的。”


    昭明帝語氣和緩,方才朝上那股暴怒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見。


    “你弟弟的病情好轉沒?若是需要用什麽藥,盡管上太醫院取。免得讓你母親多憂心。”


    昭明帝的臉上露出一絲罕見的溫情。


    季迴安點點頭:“微臣替五郎謝過陛下。”


    “隻五郎不過是風寒,家母因他有頑疾便擔憂過甚。現下已無甚大礙。”


    提及此,季迴安有些落寞之色。


    昭明帝看出來,寬慰道:“他也算是替你擋過一災,你母親偏疼他些你多擔待。”


    季迴安也想到了許多年前季家山莊的那場大火,他被煙霧嗆的暈過去,後來是五郎冒著生命危險將他拖出來。


    將打濕的衣裳附在他的口鼻之上,而五郎自己因吸附過多煙造成肺損傷。


    自此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皆容易引發咳疾。


    從那事之後,雖祖父母也更重視五郎,可母親卻更加怨懟於他。甚至覺得他就是個災星。


    當孫公公將一幅南山先生的畫作擺在他麵前的時候,季迴安的思緒才被拉了迴來。


    “迴安,快看看這幅畫如何?”


    季迴安接過畫卷,緩緩展開,是《漁樵耕讀》圖。


    漁夫垂釣江邊,樵夫負薪而歸,農夫耕作田間,書生埋頭苦讀。


    南山先生構圖精巧,展現了一幅恬淡明媚的田園風光圖景。


    他筆觸細膩,用色大膽。


    將自己淡泊自如的人生境界和對田園生活的無限向往表達的淋漓盡致。


    他記得,他的母親季大夫人最愛南山先生的畫作。


    “南山先生的畫自然是極好的。”他誇讚道。


    昭明帝眼中笑意更甚:“此畫贈與你如何?”


    季迴安垂頭欣賞畫作,眼中卻有了幾分了然。


    若說之前皆是猜測,那今日便有八分篤定,昭明帝與他母親之間或許有著不可言說的淵源。


    季迴安推卻道:“迴陛下,此畫太過貴重,微臣毫無功績,不敢領賞。”


    昭明帝不喜道:“朕記得你外祖父孫太傅也極愛南山先生,朕曾受教於孫太傅。


    你將畫作帶迴府中,讓你母親替朕供奉在孫太傅牌位前,如何?”


    繞了一大個圈子,這才是目的。


    若是真心要贈與外祖父,讓他送到孫府豈非更好。


    季迴安眸中嘲諷愈深。


    “如此,迴安謝過陛下恩賞。”


    等季迴安的車駕駛過季府預備朝著城外而去時,卻被季大老爺派來的人生生攔下。


    馬車又掉轉頭,朝著城內而去。


    季家長房主院。


    季大夫人以手扶額,麵色不善對著季大老爺埋怨。


    “這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誰,涼薄成這般。


    家裏出了這般大的事情,不聞不問,竟還不打算迴府瞧瞧。


    見天的往別院跑,好像家裏有洪水猛獸一樣。”


    季大老爺也焦慮緊,但麵上倒沒有露出分毫,仍舊四平八穩地坐著喝茶:“夫人,稍安勿躁。”


    “想必迴安很快就迴來了。”


    “母親寬心,大哥許是有更急的事情要辦。”季五郎在一旁勸解。


    季大夫人怨懟:“能有什麽事情?還好母親身邊還有你時時開解,否則氣都要被那個不孝子氣死!”


    季二老爺被抓,涉及的不單單是二房,她可也有十萬兩的銀錢放出去呢!


    若是被定了罪,這個錢豈非是打水漂了?


    孫家清貴,她嫁妝也不厚重。這十萬兩還是嫁進季家之後,慢慢攢起來的。


    如果拿不迴來,真的要肉痛好一陣。


    季迴安邁著沉穩的步伐,進了主院。


    他打小在這院裏長大,祖母離世之後偶爾也會來看看。


    自祖父離世之後,季大老爺夫婦便搬進了象征著季家家主的主院。


    他看著眼前的家具陳設,字畫擺件,顯然已經按著現任家主的喜好重新布置。


    心中唏噓,處處陌生,已經毫無從前的痕跡。


    “父親,母親。”季迴安行禮問安。


    季大夫人將臉轉向一旁,並未搭理。


    季大老爺但是點頭應答:“嗯,迴安你有要事出城?”


    季迴安隻單薄地應‘是’,再多一字的解釋也無。


    季大老爺最討厭他這副模樣,好像從未曾將他當做父親一般敬重。


    可季大老爺臉上仍舊溫和道:“天氣冷,注意身體。”


    季大夫人不耐煩聽季大老爺隻寒暄都說不到正題上頭。


    直接開口:“你想法子將你二叔給帶迴來。季家百年聲譽,不能就這般毀在你二叔手中。”


    “父親母親這般急切讓我迴府,是為了二叔的事情?”季迴安反問道。


    季大夫人焦躁又略帶諷刺的意味:“不然呢?”


    季迴安抬頭,他看向端坐著的季大夫人,臉上那不屑的表情,看他的眼神竟還帶著厭惡之色。


    與在人前的樣子大相徑庭,讓他不禁懷疑,這還是眾人口中溫柔賢淑,端莊持家,才貌雙全的孫太傅嫡女嗎?


    “迴安以為,母親會先關心今日兒子因除夕夜替二弟請太醫被禦史參奏一事。”


    季大夫人怔忪,麵色有一瞬間不自然。


    “你這不是沒事嘛!你簡在帝心,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陛下定然不會責罰你。


    還是你二叔的事大,且去紀恆手中將人好生帶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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