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陸盛消並未現身,但他派來的人帶來了不少補品。


    隨著時間的流逝,紀木身上的傷勢已大為好轉,到了可以拆除繃帶的時候。


    然而,外人看來唯一可惜的就是記憶的恢複依舊緩慢如初。


    某日下午,一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病房內的寧靜。


    門扉輕啟,一名身穿駝色風衣的年輕男子匆匆步入,他麵容俊朗,神采飛揚,尤為引人注目的是他那英挺的身姿與帥氣的外表。


    “您是……?”


    紀木目光中帶著疑惑,打量著床邊站立的陌生人。


    “小木。”


    男子舉止優雅,金絲眼鏡下的雙眸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聽說你失憶了?”


    紀木微微頷首,眼底泛起微妙的波瀾,試圖從中捕捉到對方的身份信息。


    “先生,還未請教你的名字。”


    男子輕輕推了推鏡框,掩去片刻的失態,嘴角勾勒出一抹溫潤的笑容。


    “我是溫思城。”


    他手持一束潔白的百合,目光卻漸漸蒙上一層陰霾。


    忘記了?或許忘記才是最好的選擇。


    沒有那些不堪迴首的記憶,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許會有所不同。


    “溫思城……”


    紀木垂下眼瞼,盡管對方隱藏得很好,但他內心深處對溫思城的恐懼卻是無法抹去的,臉色蒼白,唇瓣微顫。


    【我知道了。】


    紀木眼神一凜,心中的不悅悄然蔓延,連帶著那原本清朗的聲音也變得冷淡起來。


    “溫先生。”


    紀木緩緩整理著病服的袖口,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距離感。


    “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探望,您的百合花我也收下了。”


    “小木,你不想見到我嗎?”


    溫思城語氣溫柔,相較於陸盛消的冷峻與強勢,他的態度更顯親和,毫無壓迫之感,自內而外散發著一股溫潤如玉的氣息。


    “怎麽會呢?”


    紀木的目光幽邃而平靜,深深注視著溫思城,盡管麵上掛著微笑,卻讓對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難道他記起了什麽?這不可能啊,醫生和陸盛消都確認過他已失去記憶,理應對此一無所知才對。


    【是他。】


    失憶隻是幌子,紀木承接了原主馬甲的所有記憶。


    在知道了對方姓名後,他瞬間從原身的記憶中找到了關於溫思城的部分。


    【他似乎想要刻意忘記關於溫思城的一切。】


    【因為我能感受到。】


    原身對於溫思城那種源自本能的恐懼、憤怒與厭惡,在這一刻被他深刻體會。


    【即便不是任務目標,也有必要給予懲戒。】


    那些未來可能發生或正在籌劃中的罪行尚有轉圜餘地。


    但溫思城不同。


    早在末日前,他就將原主折磨地生不如死。


    但人總是如此,輕易地被觸動心弦,卻又擅長讓記憶蒙塵。


    無論是對待他人還是自我,總是在傷痕淡去後便忘卻了曾經的痛楚。


    當年的紀木,便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小木,那你先好好休息吧。”


    溫思城無視青年周身散發出的強烈抗拒,徑自坐在了他的身旁。


    青年的眼眸因警惕而睜大,泛著不安的光芒,蒼白的手指緊張地攥緊。


    “溫先生,你……”


    溫思城的眼中滿是柔情,他伸出手,輕柔地為紀木整理著散亂的發絲。


    “你是因為失憶了,所以才會害怕我。”


    溫思城俊朗的臉龐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暗色,但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溫潤如玉。


    “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青年臉上的遲疑愈發明顯。


    “謝謝你,溫先生,但我現在真的想先休息了。”


    紀木眼中閃過一絲陰冷,隨即又露出一個看似溫和的笑容。


    “可以嗎?”


    “也好。”


    溫思城的目光緊緊鎖在他身上,溫柔的話語如同無形的藤蔓,緊緊纏繞著紀木。


    “我會找機會再來看你的。”


    紀木平時總是紳士且溫和,此刻卻不禁皺起了眉頭,用冷冽的目光注視著溫思城離去的背影。


    【不會讓我受傷嗎……】


    紀木臉上的平靜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挑釁意味的眼神。


    【那麽,傷害紀木最多的人,又是誰呢?】


    ……


    根據原主生平資料,紀木初步了解了這個馬甲的經曆。


    在這個貧寒的家庭裏,原主的父母終日忙碌於工廠的流水線上,為了微薄的薪水拚盡全力。


    然而命運弄人,母親罹患重疾,不僅耗盡了家中所有積蓄,更背負起沉重的債務,使得原本就捉襟見肘的生活雪上加霜。


    盡管如此,原主自幼便展現出非凡的學術天賦,中考過後,他以優異的成績被本市一所聲名顯赫的貴族學校錄取。


    麵對這樣的機遇,學校慷慨地提供了全額學費減免以及豐厚的獎學金作為支持。


    考慮到家庭的實際困難,原主毅然決定踏入那座輝煌的學府,未曾料想,這竟成為他噩夢的起點。


    原主容貌清秀,氣質出眾,而他那貧窮的背景則成為了某些人眼中的異類。


    自入學之日起,便遭受著來自校內惡霸無情的欺淩,其中為首者正是校長的孫子——溫思城。


    日複一日,在無盡的恐嚇與侮辱中掙紮求存,原主的學習受到了嚴重影響,成績急劇下滑。


    至高二時,學校因不滿其表現,終止了所有的經濟援助,令本已不堪重負的家庭陷入絕境。


    正當絕望籠罩之際,溫思城卻出乎意料地出現在原主麵前,並提出了一個荒謬的要求——要求與其建立某種不正常的關係。


    原來,從初次相遇的那一刻起,溫思城便對原主產生了莫名的好感,最初那些惡意之舉不過是為了吸引對方的注意,而後卻又因害怕外界的眼光而變本加厲。


    然而,內心深處那份扭曲的情感終究無法壓抑,直至演變為更加極端的行為。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脅迫,原主堅決拒絕,雙方在學校的倉庫內爆發激烈衝突,過程中馬甲的額頭不幸被劃傷數道。


    最終,在這場痛苦的經曆之後,他選擇了離開,轉往他處尋求新的開始。


    【原主這人生可真夠苦逼的。】


    紀木身著一襲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麵頰泛著病態的蒼白,雙唇亦顯得幹澀。


    然而,盡管如此,他的精神狀態卻明顯好轉了許多。


    【不過既然我來了,就不可能甘於當個炮灰。】


    小心翼翼地將百合花湊近鼻尖,他輕柔地吸了一口那淡雅的香氣。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手中握著花束,力度輕微而略帶顫意。


    【我討厭不聽話的狗。】


    少年靜默如斯,深邃的眼眸中漸漸匯聚起風暴般的波瀾,仿佛有什麽在心底悄然滋生,化為一片幽深的淵藪。


    【但更討厭咬過主人的狗。】


    ……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房間,溫柔地拂過陸盛消那英俊的側臉。


    此時,他正凝視著手中的研究院文件,目光卻仿佛穿透了紙頁,停留在遙遠的地方。


    半晌過去,那疊文件依舊停留在同一頁麵,未曾翻動。


    紙張反射出的光芒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上,使他的表情顯得既冷峻又帶著幾分迷茫。


    “盛消,盛消……?”


    在場的幾名科研人員麵麵相覷,心中滿是疑惑。


    自陸盛消加入c市科學院以來,他總是板著臉,嚴厲且不近人情,讓人感到難以親近。


    而今,這位平日裏雷厲風行的領導竟然也會出神?


    被眾人喚迴思緒的陸盛消迅速合上了文件,語氣淡漠地說道。


    “我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務必在明天下午前提交新的實驗數據。”


    話音未落,他已站起身披上外套,在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那挺拔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門外。


    抵達醫院後,陸盛消徑直找到了負責照顧紀木的女醫生。


    隻見他眉頭微蹙,雙唇緊閉,側臉顯得格外嚴肅。


    “他的恢複情況如何?”


    女醫生輕聲迴答道。


    “身體方麵已經沒有太大問題了。”


    她頓了頓,似乎還想說什麽,最終還是繼續道。


    “不過遺憾的是,關於記憶恢複方麵仍無進展。我們嚐試過多種方法進行提醒和暗示,但效果並不明顯。”


    陸盛消沉默著,緊握保溫杯的手指略顯僵硬,杯中蒸騰的白氣仿佛凝結成霜。


    女醫生滿臉惋惜地歎了口氣,遞給陸盛消幾張畫紙。


    “這麽好看還懂得感恩的孩子,如果恢複不了記憶,實在是可惜。”


    陸盛消一頁頁翻閱著手中的畫紙,上麵盡是他不同姿態的肖像。


    素描、速寫乃至油畫。


    這些畫作透露出的細膩與深情令他微微失神。


    他從未想過紀木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溫柔,僅僅因為對方順手救下他,他便默默記在心裏。


    他更想不到這位青年竟擁有如此出色的繪畫才能,明明沒有見過幾麵,可畫紙上的他卻如此栩栩如生。


    在陸盛消麵前,紀木總是小心翼翼,禮貌而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當初,他將紀木帶迴來,初衷不過是利用他的健康器官來延續自己的生命。


    然而此刻,一股莫名的恐懼與憂慮湧上心頭。


    假如紀木知道他最初的動機,是否還會這般對待一個陌生人?


    陸盛黯淡的雙眸微眯,俊美的麵容上瞬時掠過一抹陰鶩。


    不,他不會知道的,自己也不會讓他知道。


    他緊咬下頜,勾勒出剛硬而銳利的輪廓,眼底湧動著深沉的暗影。


    “永遠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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