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為了不吸引多餘的人,王伊將蔚柏叫到了自己的房間。


    “解釋一下吧,昨天你怎麽迴事?”


    王伊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咖啡,抬眸看向了蔚柏,後者顯得有些緊張。


    “就是……想起一些東西。”


    “不用緊張。”


    “我們是盟友,我不會說出去的。”


    “盟友最需要的就是信任。”


    蔚柏煩惱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


    “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們幼時是認識的,你脖頸處的印記我認得。”


    “印記……?”


    王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感細膩。


    “好了,但留疤了。”


    蔚柏近乎瘋狂地笑了起來。


    “那天你說要走,我幾乎快瘋了,我在你脖子上咬了一口,刺得很深,那是我來辨認你的印記。”


    瘋子。


    王伊心中嘟囔一句,隨後道。


    “繼續。”


    “我們都是實驗體,我是精神類實驗體,所以我的瞳色異於常人,這是實驗體成功適應後所形成的特有標記。”


    “我的精神長期被反複刺激,免疫後精神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


    “而末日開始後,它進一步表現為異能。”


    “我最後一次見你,是在37號實驗室,那時候我們已經認識很長時間,他們說要為你進行基因改造,不同於刺激。”


    “我意識到這很可怕,所以我想出去,但實驗體是為中央服務而生的,他們不讓我出去,我就一直撓門,砸牆,警報響起他們來查看,發現是我後把我關了起來。”


    “在那期間我聽到的一個消息——你不見了。”


    “我那時候很慶幸,因為你逃走了,但很快我又苦惱傷心起來,因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們很快又公布了一個恐怖的消息,基因病毒——那個專門為你準備研發的東西,失竊了。”


    “我記得那群老家夥樣子有多滑稽,他們頓時被嚇得麵色慘白。”


    “在那之後我一直偽裝乖巧的樣子騙過了他們所有人,他們真的以為我歸順於他們了。”


    “一年又一年,我慢慢的取得了他們的信任,滲透入了他們的內部。很多關鍵的機密信息我也了如指掌。”


    “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但一直沒有找到你。”


    龐大的信息令王伊一時間有些頭疼,她想不起來,但她可以憑直覺詢問。


    “……我們的事情,家人知曉嗎?”


    “實驗體都是那裏工作人員地孩子,我的母親就是。”


    “所以,你的父母至少有一個是那裏的工作者。”


    “等等……”


    王伊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猶豫不決地開口。


    “那實驗體……他們的家屬是自願的嗎?”


    王伊深吸一口氣,等待著蔚柏的迴答。


    如果真的是自願的,那麽親情已經淡漠到了極為恐怖的程度,她的計劃就更不能延誤了。


    “我不知道。”


    蔚柏似乎是努力迴想著什麽。


    “工作者……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力。”


    “那些人會強行帶走他們的孩子,不少實驗體會因為無法承受或排斥改造而死亡,甚至被銷毀。”


    “他們的家屬也會被革職同時關押起來,可以說是暴力掠奪,秘密實驗。”


    蔚柏聲音裏帶著一絲的懦弱和委屈。


    “活下來的實驗體會被作為後備能源培養,如果家屬與實驗體都同意或者願意接受,那麽等到一定時候,他們就可以迴歸社會。”


    “但實驗體成年後,家屬會被迫簽訂協議,放棄對實驗體的監護權。”


    “那些人位高權重根本不會擔心這些問題,而實驗體也必須迴到那裏接受工作調遣,成為和他們家屬一樣的工作者。”


    王伊點了點頭,遲疑道。


    “那……你的父母呢?”


    蔚柏雙眼猩紅,一身戾氣,全身都在顫抖。


    “我的母親,殺了我的父親。”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說的話。”


    “她是那裏的高層核心,那時候工作人員詢問我的去留問題,父親指責她冷漠,要帶我離開,而她卻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父親奄奄一息地問她為什麽,她卻說她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她隻不過是利用他來創造實驗體。


    “她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有什麽樣的童年,即使那是陰影她也不在意,她隻愛她自己。”


    “後來我知道了一個秘密——我不是她的孩子,我身上隻有父親的血流淌,卻沒有她。”


    “我那時候很恐懼,害怕她會徹底斬斷所有牽絆殺了我,就像當初殺了父親那樣。”


    “她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不一樣的是,她很疼愛他。”


    “那個孩子沒有成為實驗體,反而被她照顧得很好,就像普通孩子那樣。”


    “她在他麵前溫柔,善良,貼心……她或許可以一直偽裝下去,而她對我永遠是冷漠的。”


    “我曾經思考過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同她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後來就不想了。”


    “因為她確實知道,她那次說出來了。”


    “我質問她為什麽不殺了我,她說她知道一切。


    “父親的行為是她默許的,她知道一切卻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因為不是自己的骨肉,下手就沒有顧慮,因為我是個成功的實驗體,足夠強大,所以她想利用我來保護她的兒子。”


    “她甚至不介意我這個仇人之子的身份。”


    “但我卻不能做到毫無芥蒂,殺父仇人讓我去照顧她的兒子,我想她一定是瘋了。”


    “她的確是瘋了,並且不久之後就死了,聽說她將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我,代價是照顧她的兒子——那個餘孽。”


    “聽到他叫我哥哥,我發自內心的厭惡,我甚至想殺了他。”


    “但那個女人的權利很大,似乎那些人也袒護她,強製要求我履行。”


    “我想這一定是她給我的折磨。我隻能忍著厭惡照顧那個孩子——我的‘弟弟’。”


    “雖然她留下的東西確實很多,但我想,我不會用一點,太髒了。”


    “我曾經想過離開,那時候末日沒有來臨,但我的精神力已經可以保證隱匿自身,但我沒有那麽做,因為我還沒有找到你。”


    “我想站到那個位置,用那份力量找到你,最後摧毀它。”


    “所以,我假意順從,他們知道我的能力,我順利打入了他們內部,直到今天都沒有人發現。”


    說到這裏,蔚柏的嘴唇直哆嗦,他的心口很沉重,連胸腔都隱隱作痛。


    這是他鼓足勇氣才說出的痛苦迴憶。


    “謝謝。”


    王伊直視著蔚柏的眼睛,輕聲道。


    “雖然我忘了很多,也想不起來,但我相信你。”


    “我們是朋友,所以,你也可以相信我。”


    “我信你。”


    蔚柏又垂下眼瞼。


    “一直都相信你。”


    蔚柏臉色不佳,說出那些事,就像是把無數把鋒利的刀,刺入他的胸口。


    “王伊,我好累……”


    青年的頭無力地耷拉在王伊的肩膀上,似乎隻有少女身上淡淡的冷香才能令他心安。


    “……”


    王伊眼底罕見地掠過一抹溫和,她摸了摸青年的頭,淡淡道。


    “……睡吧。”


    她抬起眼眸,裏麵的柔和轉瞬即逝,聲音冷冽。


    “他們,沒有一個人會逃走。”


    ……


    從一開始來到中央到今天,王伊通過完成任務獲取的晶核已經幫她提升到了三階。


    作為主要異能的冰元素異能,也覺醒了第三階段——冰禦。


    顧名思義,即用冰元素進行防禦,並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光明與射線攻擊。


    如果觸碰該狀態下的王伊,寒氣會迅速反擊侵蝕觸碰者,並汲取能量反哺王伊。


    目前為止她沒有動用過,因為王伊打算把它留到大賽。


    但在了解規則之後,新的問題再次困擾著王伊與蔚柏兩人。


    “三人一組,去哪兒搶一個人?”。


    王伊這幾天腦海中不斷有記憶閃爍,虛幻不實,但那些零碎的內容卻和蔚柏所說的完美吻合。


    她能感受到作為實驗體的恐懼,但每當她想要再往深處尋覓時,卻又會驚醒。


    久而久之,她也不刻意去想,但少了這件事後,便有了新的煩惱。


    王伊被最新修改的規則弄得快瘋了,中央就是這樣,每到緊要關頭總喜歡給人來這麽一下。


    不過也沒辦法,這就是中央的特色。


    蔚柏似笑非笑,雙眼中也染著戾氣,可看向王伊又滿腹溫柔。


    “沒關係,隻有我們倆也行的……”


    “蔚柏,你們還需要隊員嗎?”


    蔚柏的笑容瞬間凝固。


    偏偏在這種節骨眼上打斷人……


    他循聲望去,一位少女身著潔白的短袖,上麵一隻小黃鴨圖案俏皮可愛,下身是一條深藍牛仔褲,勾勒出她修長的雙腿。


    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挽成丸子頭,兩鬢的碎發輕輕垂落,麵若桃花,輕啟朱唇。


    蔚柏見她,冷汗都流出來了,幾乎是本能地起身,戒備問道。


    “武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王伊的眼神驟然冷卻,顯然這位武小姐的身份非同尋常。


    少女輕聲道。


    “父親答應讓我參賽了,你不用擔心。”


    隨後,她將目光轉向王伊,笑容燦爛。


    “你好漂亮……我叫武挽,能加入你們嗎?”


    “當然。”


    王伊微微點頭,武挽仿佛與生俱來的親近感讓她迅速貼近王伊,蔚柏則不自覺地對武挽投去警告的目光。


    武挽瞬間覺得自己揭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這麽緊張嘛——姐姐,你不會是他女朋友吧?”


    “武小姐,請你注意言辭。”


    蔚柏的牙齒幾乎要咬進舌尖,眼中閃爍著警告的火花。


    “看來我猜中了……”


    武挽更加確信自己洞察了實情。


    “你多慮了。”


    王伊搖頭,平靜地迴應武挽。


    “我們是朋友,蔚柏作為中央人物,你的提問可能會引起誤會,影響他的聲譽。”


    蔚柏全神貫注地傾聽兩人的交談。


    盡管武挽時不時拋出尖銳的問題,但王伊都能從容應對,她們的對話似乎漸入佳境。


    蔚柏向王伊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不要透露太多,自己則上前試圖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這位是武挽,中央疫防部司令的女兒。這位是王伊……”


    “停。”


    王伊在他看過來之前偏過了頭,蔚柏會意,靠近王伊,低聲道。


    “她是中央的人,不要過多交涉。”


    王伊輕聲道。


    “或許,我們可以利用她。”


    蔚柏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幻聽了,不敢相信有人能想出這種辦法——利用中央人物。


    其實他更多的是對王伊安危的憂慮。


    “不用擔心。”


    王伊語氣淡然。


    “她會成為此局關鍵的一環。”


    中央的人不能成為夥伴,但可以加以利用。


    蔚柏確認王伊的想法後,輕聲道。


    “那你可不能瞞著我,有需要就告訴我。”


    “好。”


    得到迴答後,蔚柏點了點頭,抬頭卻看到武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說把——!你們果然是!”


    “行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蔚柏也懶得和她解釋。


    “她是王伊,冰元素異能者。”


    王伊向武挽一笑,眸中淺金色流轉,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對方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武挽淡笑迴應。


    “那明天上午見嘍。”


    經過王伊身邊時,武挽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你的精神力很不錯哦。”


    王伊鎮定自若,迅速迴應。


    “你亦不遑多讓。”


    武挽先是一愣,旋即綻開笑容。


    “哎呀……真是太有意思了!”


    笑聲漸行漸遠,武挽離去後,王伊來到蔚柏身旁。


    “這個武挽,精神力很強,如果不是因為精神係異能的天賦異稟,那就是很大的威脅了。”


    “那又怎樣?”


    蔚柏狡黠一笑,眼中滿是算計。


    “她已經入局了。”


    夜晚,蔚柏來到了王伊的房間——對方說要告訴他一些事情。


    他心中很激動、緊張……他幾番糾結之後輕輕推開了門。


    “王伊……?”


    “……你在嗎?”


    “坐吧。”


    王伊倚靠在沙發上,抿了一口茶後,緩緩開口。


    “我想起了一些東西。”


    “同你所說的一樣——實驗體、病毒……我隱約有零碎的記憶。”


    “你說的對——我的記憶的確缺失了一部分,並且目前是無法完全想起的。”


    “想不起來嗎……?”


    青年的聲音似乎帶著些許的失落。


    “……”


    王伊向蔚柏張開雙臂,就像在哄一個小孩子一樣。


    “蔚柏,要抱抱嗎?”


    王伊淡定地說出這句話,蔚柏明顯一怔,緩緩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神仿佛看見鬼一樣。


    王伊解釋道。


    “李楚說過,擁抱可以撫慰人的心。”


    “我們有情感記憶,所以我不會厭惡你的觸碰。”


    青年思考半天後,很快便說服了自己,開心了起來,連臉上都掛著欣喜。


    青年乖乖依偎在王伊懷中,這個懷抱很溫暖,卻凍得渾身發冷。


    痛苦的迴憶就像噩夢一樣仿佛浮現,讓他在睡夢中都是眉頭緊鎖。


    過了一會兒,王伊感覺到蔚柏的唿吸漸漸平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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