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作時代背景架空,純屬虛構,部分傳統宗教、封建迷信傳說可能與現實有所出入,請勿聯係現實,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依舊是那鋪天蓋地的濃霧漸漸淹沒周圍。


    當環境再次改變,幾人出現在了一棟別墅的門前。


    見狀,李楚不由得仰天長嘯。


    “……什麽鬼啊!!!”


    “這到底有完沒完……!!!”


    “快了。”


    王伊深吸一口氣道。


    “這大概是最後一個了。”


    “我能感受到周圍的惡意正在被削弱——或許,我之前的推斷是錯的。”


    “它可能並沒有完全被惡吞噬心神,甚至一直在抵抗。”


    “而我們每次都成功都可以觸動它心中封鎖的善意。”


    “或許,最後打破幻境所需要的,不是暴力,而是另外一種方法。”


    另外幾人雖然聽得迷糊,卻也都明白,王伊否定了自己之前“絕對惡意”的推斷。


    她們都是受過教育的,曾經的書本讀物中,便有類似的觀點論據。


    自己否定自己,自己發展自己。


    她不怕承認錯誤,因為真理本就是在反複檢驗中不斷向前發展著的。


    “咚——咚——咚。”


    王伊走上前,抬起手輕輕敲響了別墅的大門。


    裏麵傳來幾聲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接著,門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神色枯槁,麵容憔悴的中年男人。


    然而他的頭發卻已經花白,臉上滄桑歲月的痕跡顯得有些突兀,並不是他這個年紀所能達到的老化程度。


    在看到王伊時,中年男人渾濁的雙眼突然迸發出了光彩。


    “王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


    “……你怎麽知道我的姓氏?”


    王伊明顯有些詫異。


    那人畢恭畢敬道。


    “據秘辛記載,王氏的人手背上會有雙痣。”


    “……”


    王伊迴想了一下,以前村裏的老人似乎是有這麽說過,不過至於說了些什麽,年代太久遠她也記不清了。


    “你先說說什麽事。”


    王伊佯裝出嚴肅的樣子,暗中給幾人使眼色。


    她打算將計就計,看能不能套出話來。


    “先請進屋吧。”


    謝過,幾人緩緩走進屋內。


    別墅是最普遍常見的雙層式,一層左邊是花房和雜物間,右邊一條長廊是依次為廚房,衛生間和洗衣房。


    二層是一間主臥和三間客房,正中央處供奉著一尊觀音像,白玉質地。


    手中的玉淨瓶中插著一支幹枯的柳條,兩側各貼著兩道黃符。


    但上麵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有所殘缺了。


    那男人也是客氣,為王伊一行人沏了茶。


    但王伊因為上次茶中漂浮的眼球,已經有了心理陰影,沒有動一口。


    片刻後,那中年男子方才沉重道。


    “大人,是那尊觀音……”


    聞言,李楚微微歪了歪腦袋。


    她學著王伊的語言用詞有模有樣道。


    “……觀音是佛,法力無邊,你供奉祂還怕什麽妖邪?”


    王伊瞥了她一眼,什麽都沒有說,轉而將目光投向那尊觀音像。


    下一刻,她不由得冷汗逆流。


    雖然等她再看過去時並未發現什麽異樣。


    但王伊深信那不是幻覺。


    因為她剛才分明看到,觀音原本緊閉的雙眼,拉開了一條細縫。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問題就出在觀音身上了吧?”


    王伊毫不避諱,因為她不怕冒犯。


    佛教文化中,佛像通常都象征著光明、智慧,給人一種慈悲、安心的感覺。


    在佛教中,閉眼觀音的形象寓意著內觀,即通過內心的專注和冥想來感應一切眾生的苦難。


    但雙眼有睜開的跡象,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而這裏麵必有緣故。


    那中年男子說自己叫任申,曾有一妻子名為林鈺。


    他歎息一聲,看向樓上的觀音,緩緩開口。


    婆媳關係從古至今都是大多數家庭中最為尖銳的矛盾。


    追溯最早記載的古文《孔雀東南飛》中,就有劉蘭芝與婆婆之間的矛盾。


    任申家中自然也無法避免。


    有一天,晚飯時林鈺說自己想吃魚,卻遭到了婆婆的一頓冷嘲熱諷。


    “一天天的就知道吃這吃那!你吃的也不少——也沒見肚子裏養出個什麽動靜!”


    “反而是你自己越吃越胖——女人如果醜了,還想要留住丈夫不是做夢嗎?”


    “有時候多找找自己身上的問題!這麽多年肚子大沒大?有沒有好好懷孕?這麽好的國產婆婆和老公很難找的好吧?!”


    轉而又夾了一塊肉丟到了狗盆裏,夾著老嗓子道。


    “還不如我們大黑,能生一窩小狗~”


    林鈺此時被氣得麵色鐵青,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的,坐如針氈。


    “媽——!!!我一個大學生下嫁到你們家!你居然拿我跟狗比?!”


    婆婆卻是白了她一眼。


    “……你還不如狗呢!”


    然而林鈺作為受過教育的大學生,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隻見她“啪”的一聲把碗摔得粉碎,奪門而出。


    “……哎呦老天爺呀!!!倒反天罡!本末倒置了!——這是要造反呐!!!”


    婆婆一邊大聲哭喊一邊拍著桌子撒潑打滾耍無賴。


    任申上前說了幾句後便出門去找林鈺。


    追上林鈺後,任申見對方還在生氣,便好言好語一頓討好,勸她別和老人一般見識。


    兩人不知怎的,聊著聊著就又聊到了懷孕的事上,本來氣消了大半的林鈺瞪了他一眼。


    “……又不是我不想生!”


    “你媽想要孩子,實在不行讓她自己生去啊!”


    說著便又要尋死覓活,正當兩人為此爭執不下之時,一個佝僂著背脊的老嫗走了過來。


    “哪裏來的……”


    林鈺正小聲嘀咕,卻見那老太已經走到了兩人麵前。


    她一雙眼睛眯成一條縫端詳著林鈺。


    “你是不是……想懷卻又懷不上呢?”


    “……您太神了!!!您怎麽知道的?!”


    林鈺麵色劇變,一改剛剛到蔑視,立馬換上了一副友好和善且恭敬的樣子。


    她的聲音也因為激動忍不住地顫抖。


    “難道您有什麽辦法……”


    “那是自然……”


    老太太故弄玄虛地取出了一個用紅布包著的東西,道。


    “這是送子觀音,隻要有它在縱使你們命中無子,也可以改變命格懷上孩子。”


    此時的林鈺激動無比,勢必要抓住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來改變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也不顧什麽口忌,直率道。


    “……這送子觀音多少錢?我買了!!!”


    老太聞言頓時嚇得麵色慘白,驚恐無比道。


    “……萬萬不可!送子觀音隻能請!不能買!”


    “會怪罪的……!”


    林鈺嘴上答應得飛快,實際上根本沒放在心上。


    任申看著那殷紅的布料,不由得心中一悸。


    “小鈺……這畢竟有些古怪,咱們還是……”


    “……你個大男人怎麽怕這怕那?你媽不是早就想抱孫子了嗎?”


    “我這是孝敬你媽——行了,你別說了。”


    林鈺轉過頭繼續同老太太交涉。


    “那請問,怎麽才能請到觀音呀?”


    聞言,老太眼底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得意。


    “……看你們有緣,你們便將觀音請到家裏去吧。”


    “隻是讓我拜上你三下。”


    言外之意便是白送他們了,林鈺也不管拜一拜有什麽不妥,反正身上也不會掉塊肉,便讓老太太向她拜了三拜。


    她心中狂喜,當晚便將觀音帶迴了家中。


    剛迴到家裏,本來就一肚子火氣的婆婆見林鈺迴來還抱了這麽一尊,便沒好氣的說道。


    “拿這麽個東西迴來幹什麽?想咒死我啊?”


    林鈺一聽這話,麵色頓時嚇得慘白,就如同剛才的老太太一樣。


    “媽!這是送子觀音!求子的!”


    “你冒犯了它,還想不想抱孫子了?!”


    那婆婆一聽也是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虔誠地供奉起來,雙手合十不停地禱告。


    “罪過……罪過……”


    林鈺自是得意萬分,故意趾高氣昂的拉長聲調說道。


    “以後你孫子,可都指望觀音了呢——!”


    那天晚上林鈺難得和任申行了房事,隨後疲憊無比的兩人很快睡去。


    然而到了深夜的時候,床上半睡半醒的林鈺卻迷糊中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黑暗中,那詭異而空靈的聲音若隱若現,不停的響起。


    “血……給我血……”


    “你將會得償所願……”


    鬼使神差之下,林鈺走到了觀音像前,用針紮破了食指後,將血塗抹到了它的唇上。


    同時,什麽東西也進入了林鈺的身體一般,但她並沒有在意,而是迴到了床上繼續睡覺。


    自那日之後,林鈺每天晚上都會給觀音像喂血,而她的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在去了一趟醫院之後,快便得到了懷孕的證明。


    婆婆幾乎是立馬換了一副嘴臉,每天喜上眉梢,趕著什麽都幫林鈺收拾了。


    大魚大肉也是一頓又一頓的往她嘴裏送,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待遇。


    林鈺的地位與日俱增。


    “媽,我臉上的皺紋怎麽越來越多了?老的好快呀!”


    婆婆隻是一個勁兒盯著林鈺的肚子,心不在焉的說道。


    “那是因為肚子裏孩子長得快,營養都被他吸走了。”


    然而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任申看向妻子的肚子,心中的不安卻是越來越濃重。


    一天晚上,林鈺找到了婆婆,和她說明了自己因為懷孕不能喂血的事情,希望對方可以代勞。


    婆婆一聽這話也是嚇了一跳。


    “用血喂?這會不會……”


    她活了大半輩子,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麽神仙要喝人血。


    “媽……觀音是我請迴來的,它不會害我的。”


    在林鈺憑借著腹中胎兒的軟磨硬泡之下,婆婆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


    於是自那日之後,她代替林鈺成為了喂血的人。


    “用血喂養?聽起來很邪門啊……”


    李楚扶著腦袋看向王伊,似乎在期待她的迴答。


    後者頓了頓,說道。


    “原本睜眼是小事。”


    “但現在它還喝了血。”


    王伊垂下眼簾,輕聲道。


    “真佛那裏需要用血喂養?”


    “這分明……是一尊邪佛。”


    亡涯看向任申後,問道。


    “之後,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是的。”


    任申似乎迴想起了什麽極為恐怖的事情,瞳孔驟縮。


    “接產的是我母親。”


    “生產那天,妻子難產生下死胎,我母親一看到卻幾乎被嚇瘋。”


    “因為被抱出來的,根本不是什麽死嬰,而是那尊被日日夜夜供奉著的觀音。”


    “我終於明白,災厄,來自於那尊觀音。”


    李楚問道。


    “既然你知道它有問題,為什麽不毀了它呢?”


    “我試過。”


    “我的腿就是因此才廢了一條。”


    幾人這才發現任申的左腿走起路有些不穩,以至於一瘸一拐的。


    “被挖出來的觀音啃食著臍帶與我妻子的血肉說‘餓’,我母親卻是鬼使神差地拿起刀便要剁自己的手。”


    “我再也忍不下去,在我把刀奪過丟掉,轉過身想要摔碎觀音時,母親瘋了。”


    “是的,她瘋了。”


    “她舉起刀砍向了我的左腿,在第五刀後,她突然清醒了過來,望向周圍一片狼藉與血肉模糊,她無法接受,精神崩潰,用刀了結了自己。”


    “之後我也嚐試過殺死它,但它總是可以複原。”


    “並且,我也受到它的詛咒反噬正在急速衰老,我才二十九歲,但看起來已經有四五十左右了。”


    王伊抬起眼眸,看向上麵二層的觀音。


    “它無法通過暴力手段來摧毀。”


    “因為它喝了大量人血,睜開雙眼。”


    “並且,擁有了肉身。”


    王伊看向那玉淨瓶中的柳條,終於知道為什麽不對勁。


    因為那瓶中的根本不是什麽柳條,而是早已幹枯的臍帶。


    這時,上麵傳來了“桀桀”的笑聲。


    送子觀音也終於不再偽裝,徹底睜開了雙眼。


    漆黑占據了雙眼,令原本聖潔的觀音像被詭異浸染。


    “小心觀音——!”


    王伊朝眾人喊了一聲,隨後一錘砸向了上方,精準正中目標。


    伴隨著“啪”的一聲,觀音像碎了一地。


    然而正當幾人慶幸之時,李楚卻大驚失色地指向上方,顫顫巍巍道。


    “……它!它又拚好了——!”


    隻見那一地碎片同臭血腐肉一起拚湊起來,並且速度極快。


    王伊麵色一沉。


    “果然不能輕易毀掉……”


    下一刻,觀音像竟然開始緩慢移動著下樓,她看向從其表麵裂痕裏滲出的汙血,若有所思。


    “惡意……善意……”


    意識到關竅所在的王伊打算一試。


    “躲起來——!”


    不過一會兒,幾人相繼躲好,王伊則是潛伏在拐角處打算一擊斃命。


    別墅中漸漸安靜下來,一陣又一陣詭異的笑聲迴蕩在房子裏。


    “桀桀桀……你們跑不掉的……”


    毫無疑問,送子觀音已經下來了。


    下一秒,它出現在了王伊麵前。


    “找到了……”


    王伊握緊了手中的備用鐵錘,那送子觀音掃視王伊一眼後,有些惋惜道。


    “可惜了……是個平的……”


    “平的不殺。”


    王伊:……???


    王伊眸中殺意沸騰,這熟悉的話語讓她想起了一位故人。


    “胸都沒有,兇什麽兇?”


    然後,那位仁兄就被她拋屍深穀之中至今生死未卜。


    王伊舉起鐵錘,向觀音像用力一砸。


    粉碎後的碎片還想凝聚,但王伊又豈會不知道。


    “別動。”


    王伊眸中冰澤閃爍,寒氣瘋狂湧向地麵上的東西。


    低溫之下,血肉與碎片都被冰分離開來。


    “將怒氣都轉移到揮下的錘上,才能將它們粉碎得更徹底,為分離提供時間。”


    王伊帶著那些碎片進入了衛生間中。


    即使破碎,那其間仍有聲響傳出。


    摻雜著怒意的嘶吼。


    “可惡……!我一定要殺了你!”


    王伊淡淡道。


    “別讓惡意影響你的神智。”


    她打開了水流,將碎片上的血汙衝洗幹淨。


    那聲音戛然而止,片刻後再次響起。


    “這是……為什麽。”


    “你為什麽會想到這樣……”


    “人……不是都想利用神來滿足自己的欲望麽?”


    王伊不語,她用冰粘合了碎片,又用熱水衝向寒氣包裹的縫隙,來確保碎片緊密粘合。


    觀音複原,連同聲音也平和了許多。


    卻仍然呆呆地詢問。


    “為什麽……為什麽你和他們不一樣……”


    王伊在將冰柳條插入瓶中後,輕聲道。


    “因為我想讓你迴來。”


    “這才是真正的你。”


    王伊揮手間數片冰晶飄零,緩緩墜落。


    “這樣麽……”


    送子觀音漸漸化為一團光芒,柔和的白光不斷擴張。


    “……姐妹!你是怎麽想到這個方法的?”


    李楚明顯十分興奮。


    “善意。”


    王伊在白光中遊走漫步。


    “因為送子觀音就是‘它’被囚禁、封鎖的善意。”


    “那個老太,就是企圖利用惡意汙染觀音的主謀。”


    “她的衰老來自於觀音的反噬,但她不甘於此。”


    “她想轉嫁危機,於是她布了一個局。”


    “她給林鈺磕頭,就是在借壽——她想在偷走年齡的同時,以林鈺腹中的胎兒為載體,奪走觀音的力量,抹殺最後的善意。”


    “但她失算了。”


    王伊深吸一口氣,道。


    “她沒想到觀音會再次喝到血,更沒想到會在感知到她的想法之後,布下陷阱。”


    “所以第一個死的,不是林鈺,而是她。”


    王伊,看到了觀音傳遞的記憶。


    “有時候,善意真的很重要。”


    “不,或許一直都很重要。”


    “隻是現實的利益驅動讓人們拋卻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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