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帶人來到蕭山街,周氏西醫房關門閉戶。


    湯警長上前,“啪啪”打門。


    西醫房一底一樓兩層建築。底下石庫房玻璃門窗,營業;樓上木構,住人。後麵是廚房廁所菜地,還有個小花園。


    周氏父女正在做飯,一邊議論今天這個離奇顧客。


    周敏猶自憤憤道:“賊眉鼠目,不是好人!”


    門房是周府的一個族親,大名周伯升。


    周伯升的父親周福清是周懷人的叔祖,兩家是五服之內的親族。


    周伯升在曆史上沒什麽名頭,他有幾個親侄子後來大名鼎鼎,就是周樹人,周作人,周建人三兄弟。


    周伯升從小被嬌生慣養,不愛讀書,侄子樹人作人都考取公費留學,去了東洋深造,他隻讀了個免費的江南水師學堂,迴家閑著,他父母已經過世,跟著長嫂,就是周樹人兄弟的母親魯安生活。


    他比大侄子周樹人小一歲,今年二十有五,但從不肯談婚論嫁,曆史上直到三十歲才被長嫂按著娶妻成家。


    混幾年水師學堂迴來,他也不肯正經做事,就在族侄周懷人西醫房裏看看門,沒事聽書看戲,朗誦英文劇本,學說各省方言,開開心心度日。


    周作人曾經在散文中迴憶,說他是“最真淡泊”的人。


    周伯升聽了,插嘴道:“可他真的很多錢呢!整整三十二封大洋!”


    他記憶好。


    周懷人道:“嚇!江洋大盜,沾不得,挨著就是死!”


    周伯升歎息似的道:“這錢要是我的多好,我就賣一架留聲機,整日放戲!”


    周懷人道:“滿叔,須知君子不飲盜泉之水。”


    周伯升自顧道:“留聲機是極好的東西。”


    周敏就頭痛得很。


    這兩個老是雞同鴨講,末了就氣鼓鼓地。


    周敏插話道:“滿叔公,載女魔二十二歲不嫁人,聽說在等著你這個二十五歲不娶妻的紅花郎哩!要不我去牽個紅線?”


    周伯升就紅了臉,嘴裏喃喃著:“儂小囡囡勿解大人事……”一頭就逃走了。


    院裏眾人都哄笑起來。


    歡樂間,忽然前麵傳來拍門聲。


    周伯升白著臉跑進來:“禍事了禍事了!那個大盜,來了!”


    外麵聲音就傳入來:“巡警辦事,店家開門!”


    周敏父女麵麵相覷。


    周懷義歎道:“是禍躲不過。好在早有預防。”


    周懷義開門納客,周敏樓上迴避。


    聽說是這人做治療,周懷義詫異道:“賊人也給醫治嗎?”


    阿q大不樂:“你老那隻尊目看出我是個賊?


    巡警適才已經查驗了路條,未莊地保出具的身份憑證,還有鄉紳趙太爺的簽押,這個確鑿得很。


    周懷人的誤會消除了,周敏的羞憤還在。


    巡警送完人就走了,阿q留在診所接受治療。


    主治醫生是周敏。


    阿q先被帶到後院浴室衝涼。


    四月天氣,地氣轉暖,卻遠不是盛夏酷暑的六七月份。這時候紹興的井水還有足夠的清涼。


    周伯升深諳小侄孫女之意,一桶桶寒涼的井水,澆得阿q哇哇亂叫。周伯升則哈哈大笑,快活極了,


    沐浴完畢,清瘡。


    白衣護士按著阿q的雞窩頭,用竹篦做頭部清理,癩痢瘡節破壞掉,膿血淋淋漓漓擠出來。


    操作規程沒問題,缺少的是人性關懷,比如上點麻藥來減輕痛苦。


    阿q慘叫連連,幾乎要逃走。。


    治個癩痢而已,動靜忒大。


    旁邊商戶也紛紛湊近來看新鮮,這家是醫人還是殺豬?


    然後上敷料。


    最後注射盤利西林。


    治療結束,阿q感慨,到底是蒙昧時代啊,治病如殺豬。


    盡管如此,癩痢頭能夠得到及時治療,阿q還是很開心。


    有錢人一開心就發錢,阿q當場發了幾百小費,西醫房裏一時其樂融融。


    周懷人眼見阿q被女兒整蠱,又眾人受他小費,到底內心不安,提醒他道:“阿q,幾個嘍囉守在外麵,恐怕於你不利。”


    阿q點點頭,道:“早上被他們綴了一迴,跑到山陰才擺脫,現在又來。”


    周懷人道:“你未莊人,如何惹了他們?”


    阿q道:“我也不清楚,早上門前掉錢袋,露了白罷。”


    周懷人憂道:“有點麻煩。你就算迴鄉下去,這治療也還有幾次注射要做,還得迴來。”


    阿q問:“這是什麽人,這麽明目張膽?”


    周懷人道:“本是一夥流民,聚集在戒珠寺過活,被丁家收了做黑手套,為非作歹,欺壓良善。後來被巡警局打擊,算是收斂了,但也是明裏轉到暗裏,遇到肥羊不會輕易放過。”


    阿q沉思道:“原來如此。那我把錢花掉去,他們不就沒了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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