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隱約的機器嗡嗡聲和輕不可聞的交談聲,四周是醫院特有的蒼白和死寂。


    意識逐漸清晰,海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如同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在腦海中反複上演。


    祁清靜靜地看著病房裏的天花板,臉色蒼白,每一次唿吸都伴隨著胸腔內隱隱的鈍痛。


    雲舒一直站在病房門口,眼裏心疼和擔憂並存。


    她想不明白,風浪預報明明沒有預警,哪來的這麽大的風暴。


    祁蘊和醫生交談完後,安撫性拍了拍她的肩膀,“幸好腦部和肺部沒有太大的損傷……”


    祁清嚐試著挪動手臂,卻發現四肢無力。


    雲舒見狀立馬推開病房的門進去,克製情緒溫聲詢問:“寶貝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祁清吞咽了一下口水,“媽,我日記還在嗎?”


    “在倒是在,但字跡已經被海水衝洗掉了。”雲舒把處理幹淨的本子舉起來給他看,聲音很輕,“抱歉,沒辦法補救。”


    祁清扯出一抹笑,“沒關係。 ”


    原來日記本第一頁上寫的“請保護好它,它會消失”是這個意思。


    ——


    橘黃色的光線穿透了薄紗,將細碎的光影斑駁地投射在地板上,宛如點點星光。


    微風吹拂,木桌上的畫稿散落一地,一時間, 臥室被數不清的玫瑰占領。


    祁清推開門,神色平靜地將散落在地的畫稿拾起,隨後帶著玫瑰和日記本去了小花園。


    親手埋葬。


    “對不起。”他看著並不明顯的小土堆,和小時候的自己道歉,“沒守護好你在意的東西。”


    「2013年11月24日,天氣晴。


    模糊不清的日記和玫瑰被一同埋葬在了小花園裏。」


    不能在當下記憶裏存在的東西,他會以另外一種方式保存下來。


    他捏緊唯一特殊的畫稿,聯係了提前約好的紋身師,想在自己身上永遠刻下小玫瑰的印記。


    抵達店內,紋身師看著他遞過去的上了顏色的畫稿,眉眼帶笑問他:“你自己畫的?”


    祁清點頭:“嗯。”


    紋身師摘掉手套,領著他往vip包間走,“是想紋在右腰的位置對吧?”


    祁清跟在他身後,從喉嚨裏擠出來一個淡啞的音節,“嗯。”


    紋身很疼,在疼痛和記憶交易的時間裏,他感受到了一種病態的快意。


    極致的疼痛是最熱烈的美麗。


    注意到客人發白的臉色,紋身師隨口問:“很疼嗎?”


    祁清搖頭:“不疼。”


    紋身師沒有拆穿他,隻笑著提醒:“盒子裏有糖。”


    劇痛蔓延至每一根神經,祁清繃直唇角,從盒子裏隨手拿了一顆糖。


    荔枝味的。


    很甜。


    「2013年11月24日,天氣晴。


    紋身真的不疼。」


    狐狸鍾愛玫瑰,但它的玫瑰被永遠困在了那個冬天。


    ——


    雨點砸在地麵上的聲音很清晰,像無數細密的鼓點。


    祁清剛從紋身店補完色出來,手裏拿著老板送給他的雨傘,唇角小幅度上揚,心情不錯的樣子。


    驀地,一個泥濘又狼狽的小朋友闖入視線,在嘩啦啦的雨聲中,他敏銳捕捉到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在小朋友即將因為腳滑而摔下台階的那一刻,他條件反射性拽了小朋友一把。


    看他滿身狼狽,祁清微微蹙眉,心想他怎麽會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小朋友抬頭看他,從口袋裏拿了一張幹淨的紙巾遞過來,神色無措。


    祁清把傘偏往他那邊,而後接過那張被雨水打濕的紙巾,抿唇問:“你跑什麽?”


    半天等不到迴答,他主動靠近,聲音溫柔了一點,“被欺負了?”


    沉默半晌,小朋友舉起透明盒子,哽咽著和他說明原由:


    “我媽留給我的八音盒被人摔壞了,我很生氣,我想找他們理論,但他們認為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不允許我生氣。”


    “我和他們吵架摔了杯子,他們覺得我不尊重長輩,要罰我關禁閉,我不想被罰,所以偷偷跑出來了。”


    “他們都不喜歡我,我不想待在那裏。”


    對上那雙紅腫無助的眼睛,祁清心髒一緊,莫名覺得紋身的那個位置很疼。


    眼睫被雨水浸濕,他很輕地眨了一下眼,望向碎成玻璃片的八音盒。


    如此近的距離,他能清楚地看到小朋友的嘴唇在顫抖。


    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他朝麵前的人伸出手,鬼使神差地開口:“我可以幫你複原。”


    無視小朋友的拒絕,他自顧自地接過透明盒子,定了歸還的時間。


    “別讓斑駁生鏽的現實困住。”他把傘遞到小朋友的手裏,用幹淨的那隻手揉了揉他濕漉漉的發頂,“元宵節快樂。”


    迴到家後,他看著盒子裏的玻璃碎片,在日記本上寫下:


    「2014年2月14日,天氣陰。


    紋身很疼,我不知道原因。」


    ——紋身篇完——


    解釋:


    祁清沒有穿越,是因為日記的存在和江嶼辭在正確的時空相遇,因為有日記的幹預,時間線不正確,所以會忘記。


    關於紋身的含義:


    實際上,小玫瑰是祁清自己,被荊棘困住的也是他自己。


    但他不記得,一直以為小玫瑰是江嶼辭,他是困住玫瑰的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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