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兩次》作為文藝片,自然是注重情感和藝術。


    可看完整個劇本後,宋時慢覺得這故事太悲哀了。


    這個故事是以“我”來講述的,主角不是“我”,而是“我”口中一個大院的安阿姨。


    安阿姨名叫安蝶,是零幾年的大學生,出身高知家庭,生得美麗又高挑。是八幾年的大學生,是十分優秀的科學家。


    二十三歲那年的安蝶在做研究時,因為同事操作失誤,發生了意外,造成安蝶眼部受傷,幾近失明。她的醫生男友因此和她分手,還娶了這位同事。與此同時,她的父母乘坐的飛機墜毀,她徹底成了一個人。


    單位給安蝶分了房子,是她們一家在大院中的房子,還雇了女工照顧她。“我”再見到安蝶時,她依舊很美麗,她一出現,整個大院都亮堂了起來。


    可“我”卻覺得,她整個人已經變了,就像是一束鮮豔的花,徹底枯萎了。用一句話形容,那就是她好像瀕死的蝴蝶,很是羸弱。那雙曾經笑意盈盈盯著“我”的眼睛,此時霧蒙蒙的,灰敗得很。


    而曾經清脆的嗓音,也變得沙啞。明明“我”記得,她小時候就用好聽普通話跟“我”說:“加油讀書哦,以後也和阿姨一樣做科學家。”


    鼓勵“我”後,還會帶“我”去挑文具,那時的安阿姨笑起來,臉頰上的梨渦淺淺,看上去明媚如最豔麗的芍藥。


    因為眼部惡化十分嚴重,安阿姨徹底失明了。 “我”偶爾聽媽媽歎息,安阿姨變得很安靜,常常一整天也不說一句話,一坐就是一整天。


    五年過去,照顧過她的三個女工陸續結婚了。最後有個四十三歲的臨時工意照顧安阿姨,並和她結婚。領導都鬆了口氣,大家都覺得如釋重負。


    “我”媽很遺憾,一個三十不到的漂亮姑娘,居然要嫁給了老頭子,很可惜。但大院裏更多的人卻說,她都殘疾了,還有人願意照顧她,很幸運。


    結婚那天,安阿姨穿著嫁衣,打扮得特別漂亮。可“我”看著她勉強勾起的唇角,和那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的新郎,卻隻覺得悲哀。安阿姨明明還活著,“我”卻覺得她好像已經死了。


    婚後,安阿姨的狀態變得非常糟糕,雙頰凹陷,身體瘦削,以前“我”還會看到她修剪院子裏的花草,可如今卻看不到了。


    偶爾看到,也是他的丈夫拉著她,帶她出來串門。他的丈夫唉聲歎氣,跟人說著自己照顧一個瞎子多辛苦。


    還抱怨說,安阿姨脾氣大。“我”想,怎麽可能呢,“我”住在隔壁,從來沒有聽到過安阿姨吵鬧的聲音。


    可其他人信了她丈夫的話,開始勸安阿姨,老實本分過日子,說她丈夫願意照顧她一個殘疾人,是多麽的不容易。


    “我”能看到,安阿姨無力牽起又徹底耷拉下來的嘴角。半年後,“我”再聽到安阿姨的消息,就是她和她丈夫似乎吵了一架,她太激動摔了一跤,腿斷了。


    她丈夫把她送去醫院,還正好在安阿姨前男友所在的醫院治療。媽媽帶著“我”去醫院看望她,卻發現她發瘋般拔輸液管,掙紮著往窗口衝去,似乎想從那裏跳下去。


    “我”發現,治療她的是她的前男友,他看向安阿姨的眼神,是同情憐憫,還帶了一絲怨怪。“我”很想衝上去跟他說,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你這是在逼她去死,可“我”最終沒有衝上去。


    安阿姨跳樓未遂,單位隨即派人將其送至大醫院救治,可誰知當天,醫院便下達了病危通知書。她丈夫在放棄治療書上簽字後,頗為明理地表示不再給單位增添負擔。


    嗯,安阿姨這些年的醫藥費均由單位全額報銷。


    安阿姨死了,她丈夫找領導傾訴這些年的艱難與辛苦,以及為單位節省醫藥費了。他終日在領導辦公室涕淚橫流,領導拿他沒辦法,將她由臨時工轉正成為正式職工。


    數年前,這男人與安阿姨成婚時,便將戶口從農村遷至城市。如今安阿姨死了,他成了正式職工,安阿姨的房子也順理成章地歸他所有。男人容光煥發,仿若一夜之間年輕了十歲。


    單位裏的大媽們不斷地給他介紹二十幾歲的小姑娘相親,可他要求頗高,竟無一入眼。直到某一天,他家來了位麵色紅潤的農村女人,對方還帶著個七歲的小男孩。


    大院裏的人這才明白,這男人在老家是有妻兒的,當初騙媒人說沒結婚。在娶了安阿姨後,他每月仍寄錢迴老家給妻兒,將他們養得白白胖胖。


    如今孩子要上學了,還沒城市戶口,這女人便找來了。安阿姨人都死了,單位也不能追究責任,可大院裏的人這時候又變得特別善良,一起抗議下,領導想撤了他的正式工。


    結果這男人是真的狠,直接拉著老婆孩子在領導辦公室跪著,不斷痛哭,說照顧一個殘廢多不容易,還說當初領導有暗示他放棄治療,這些話一拿出去,沒跪上一個小時,領導就把他請進去了。


    再然後,這一家三口就在安阿姨的房裏熱熱鬧鬧地住下了,女人還得了個單位臨時工的工作,還擁有了城市戶口,兒子也在單位的小學裏麵上起了學。


    等時間長了,所有人忘記了這男人的所作所為,也再也沒人記起這房子原來的主人姓安……


    宋時慢長長舒了一口氣,在看到劇本最後那句“由真實故事改編”,眉頭擰得很緊。


    一個以第一人稱“我”講述的故事,代入了“我”根本就沒什麽虐的部分,讀起來也稍顯平淡,可宋時慢看後,內心就是壓抑得不行。


    “怎麽這副表情,這劇本不行嗎?”在旁邊忙碌的袁棠,偶然抬頭看到宋時慢這表情,有些不解問。


    “是個好劇本。”一個以點及麵,揭露那個年代女性處境和社會環境的故事,甚至這個女性還是“高知女性”,這樣的身份底色,讓這個故事更加細思極恐。


    怪不得嶽嫿說,這個故事非常適合衝獎,端看這些年三大電影獎項的獲獎作品,大多都是這個調調,甚至有些還比不上這個劇本。


    這個劇本,主要角色其實就一個——安蝶。


    不管是“我”,還是安蝶的丈夫,甚至大院眾人,其他所有出場的人物,都不重要,隻是一個時代的符號。


    宋時慢甚至覺得,這些人都不需要有臉,安蝶是絕對的主角。


    袁棠挑眉:“好劇本,那就是要拍咯,那你幹嘛這副表情?”


    宋時慢苦澀一笑:“這個劇本太治鬱,票房很難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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