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她還沒醒?這若是到了明日......”


    “怕什麽?她就算死了也得給我出了這門上花轎!想一脖子吊死了事?老娘才不會這樣便宜了那賠錢貨!”


    “可是......”


    “沒有可是!為了這日咱們謀劃了多久?她要是不嫁,那獵戶給的二十兩銀子和那頭豬,你是打算給人送迴去?!”


    “這哪行啊!吃進嘴裏還叫咱吐出來?更何況......”


    木清歡從昏沉中轉醒,身下的木架子床硌得她渾身都疼,耳邊傳來隔壁的竊竊私語,直叫她腦殼一陣陣發脹。


    她不是在航班上,準備參加國際醫學交流研討會的嗎?!


    這什麽破地兒?!


    木清歡撐著身子慢慢坐起身,動作很小,床架隻吱呀響了一聲就再無動靜。


    隔壁的對話卻還在繼續。


    是那尖酸刻薄的婦人聲:“這丫頭片子能為咱們換來二十兩,也不枉我這些年一直服侍她那病癆鬼爹,等她走了,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一旁的青年開口:“她若是將我推她下水的事兒說出去了那可咋辦?”


    “咋辦?”


    婦人抬手就在青年額上敲了個栗子,“她嫁都嫁了,還能咋的?大不了你和翠蘭合計合計,來個打死不認賬不就行了?無憑無據的她還能告衙門裏去?”


    木清歡聽著隔壁的動靜,眼睛轉了轉,原主的記憶瞬間湧入腦海中,叫她一下暈得又躺迴了床上。


    說話的那婦人名叫李萬菊,是帶著兒子嫁來的河丘村。


    原主的娘許久之前就因病去了,後來原主爹娶了李萬菊,更是沒日沒夜地做木工活兒養活一大家子,一個不慎便也病倒,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


    如今算來,到眼下也不過幾月的光景。


    木清歡閉了閉眼,從方才那母子二人的談話中已經琢磨出了些門道來。


    隻怕是家裏突然沒了頂梁柱,銀錢的來源便成了問題。


    這李萬菊和她那遊手好閑的兒子羅進就打上了歪主意,讓原主的好友薑翠蘭將自己引至河邊再推下水,又不知使了什麽法子叫他們口中那獵戶去救人。


    如此有了「肌膚之親」,便順理成章促成了這門勞什子的婚事。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木清歡心中怒火漸起,方才從自己墜機穿越上迴過神來,又被這糟心事堵得心口疼。


    這該死的後娘,就為了二十兩銀錢和一頭豬,便害了原主的性命!


    想來原主自是不願草草嫁人,欲懸梁自盡。他們隻當是人救了迴來,卻不知這身體裏頭早就換了芯兒了。


    木清歡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見破衣裳正閉目養神,突然聽見隔壁屋中之人走動的聲音,更是半點動靜都不敢發出來。


    這會兒自己身體孱弱又無依無靠的,還是莫要跟這二人當麵硬剛的好。


    如今已月上中天,他們卻還在隔壁守著,就是為了逼著她嫁與那獵戶,自己想要逃脫,必然是不可能了。


    木清歡伸手摸著身上打著補丁的衣裳,開始暗自合計了起來。


    就看這破屋爛瓦,想來木家也並不富裕。


    她不知那獵戶是緣何鬆口答應娶她的,可就憑著他半句話多不說就一下拿出二十兩銀錢下聘來看,這「負責」的態度便也算是無可指摘的了。


    一邊是救命恩人,一邊是啖人血的母子二人。


    或許,這婚事是個好出路呢?


    木清歡百無聊賴地躺著,原本還想著合計合計往後的事兒,可奈何這剛上吊的身子實在不給力,脖子沒斷就燒高香了,哪能像她原來那般動輒就熬通宵?


    沒過多時,她便昏昏沉沉閉上了眼。


    在睡過去的那一瞬間,木清歡似乎看見自己眼前閃過了一個濕噠噠的高大背影,順著林間小路慢慢朝著深山之中走了進去。


    第二日天還不亮,睡得迷迷瞪瞪的木清歡就被一陣砸門聲吵醒了。


    她勉強翻身下床,都還沒來得及點上油燈,就被一個人直接將門給拍開了。


    “哎呦,這都什麽時辰了,你這咋還沒起呢??今兒是你的大日子,快將喜服換嘍!”


    木清歡循聲望去,總覺得這聲音同昨夜聽到的不大一樣了。她試探性地訥訥開口:“你......?”


    “咋還睡迷糊了?嬸子都不認識了?”


    陳桃花咋咋唿唿地搶先一步摸到桌上的火折子將油燈點燃,木清歡這才瞧見了站在跟前腰圓膀粗的婦人。


    “嬸子......你怎的來了?”


    木清歡腦海裏迅速搜索著原主關於麵前這人的記憶,盡量不讓說出口的話露出任何破綻。


    可誰知,陳桃花一進屋,便反手將門給關上了。


    她幾步走上前,神神秘秘地將木清歡拉到一邊,半是埋怨半是訓斥地小聲道:“我說你這妮子咋這麽想不開?往梁上一掛,自己倒是一身輕了,叫我和你叔咋同你爹娘交代?!”


    說著,陳桃花便伸出剛剛拍門用的金剛掌,在木清歡的腦門上狠狠點了點。


    “你記著,往後你將日子過好了,你爹娘才能安心去。那獵戶的事兒......你也別光聽人瞎叭叭,指不定,也沒有村裏人說的那般......”


    說到這兒,陳桃花突然就住了嘴,變得有些支支吾吾了起來。


    “那般什麽?”


    木清歡耳朵一豎,頓時警覺了起來。


    親娘啊喂!這獵戶咋了?窮醜矬?打老婆?


    說話別說一半啊我謝謝您!


    “哎呀,沒事兒沒事兒,總之......若是他真欺負你,往後來找嬸子,嬸子讓你青竹哥替你出頭去!”


    “那,謝謝嬸子了......”


    木清歡被吊得心癢癢,又問不出什麽來,隻得低下頭輕聲道。


    雖說眼前這婦人眼瞅著兇巴巴的,往跟前兒一站,頗有些黑店孫二娘的氣勢。


    可從她方才說的那話中,木清歡卻覺得這人應當是比自己那後娘靠譜多了。


    思及此,她微微勾起唇角,對著陳桃花小小地笑了一下。


    “哎呀,這就對了嘛!不是嬸子我說啊,就你這模樣,放在咱十裏八鄉都是一等一的了,往後多笑笑,那獵戶一準喜歡你!”


    陳桃花上手捏了捏木清歡的兩頰,轉身就將方才拿進來的喜服在手中抖開。


    瞬間,一股黴味撲麵而來,嗆得二人頓時就咳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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