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麵的季冷,沒來由的感覺到後背一陣微涼,讓他不禁擰了擰眉頭。


    還沒等他轉身,便聽到身後一陣短促的腳步,女子軟糯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季總管。”


    他側目,腳步微微慢下,孟婉快步上前,在他身後半步遠的地方,放緩腳步跟著。


    “先前同你說的,你怕是沒記住一個字。”


    他開口,聲線一如既往的冷清,孟婉卻在這時歎了口氣。


    “季總管,你可知竇娥是怎麽死的?”


    “嗯?”


    “今日之事,奴婢當真是冤枉,若不是季總管您明察秋毫,勢氣逼人,想來那月滿也不會被嚇的全都招出來的。


    您不知道,您往那一站,就那麽一個眼神,做賊心虛的人在您眼中,就立馬無所遁形。


    您做慎刑司的主管,都不用用刑,那犯人啊,就全招了,您啊,就是慎刑司的‘判官’,奴婢可佩服了。


    換作從前那個曹公公,隻怕奴婢今日準得死在那些個刑具上麵了。”


    小丫頭突然間喋喋不休一通話,季冷腳步頓住,望向她時,眼中浮上探究。


    “用糖賄賂不成,改阿諛奉承了?”


    他的話,讓孟婉彎唇淺笑了下,“奴婢就知道做什麽都被大人您一眼看穿了。”


    她這一笑,晃了季冷的眼,恨不得伸出手,將這小丫頭的嘴角給按下去。


    憑什麽對著旁人就笑的這般明豔。


    心口那股子別扭又升騰了起來,他恨不得將自己臉上的人皮麵具給揭開,看看這小丫頭瞠目結舌的樣子。


    最終,還是生生忍住,冷嗬了聲,“你少在這溜須拍馬,你同那齊鈺到底有沒有私通,本總管還有待查清,若是真有此事,隻怕你再阿諛奉承,本總管也不會手下留情。”


    “季總管,我與齊郎衛清清白白,若是心中又鬼,又怎會執意請您來掖庭主持公道呢?比起慎刑司那些個刑具,掖庭那三十大板可是輕的了。”


    她的話,讓季冷眸光淡了淡,“既是心中無愧,那你同本總管溜須拍馬做甚?”


    “當然是有事相求。”


    孟婉停下腳步,“奴婢這幾日想了想季總管上次所說的話,那幕後之人真正對付的,或許不是奴婢,而是殿下。


    季總管既是將此事點給奴婢,那奴婢鬥膽,想請季總管同奴婢一道,將那人找出來,以絕後患。”


    看著孟婉臉上突然冷肅下來的神情,季冷心口微不可察的跳了下。


    “以絕後患?你是想替自己,還是替殿下這麽做?”


    “季總管,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殿下,奴婢都得這麽做,您也見著了,我在掖庭之中,不得安生。


    那人猶如貓抓耗子,明麵上並不想要了奴婢的命,可背地裏,卻是滿盤算計。


    他自認為是執棋的人,想要將奴婢玩弄於股掌,殊不知,奴婢如今已經身在掖庭,於殿下而言,早就沒有什麽用處了。”


    說到這裏,她輕嘲的扯了下唇角,“所以那幕後之人處心積慮對付我,屬實沒什麽必要。


    奴婢如今是光腳的人,自然是不怕那穿鞋的,但現下之境況,對奴婢而言,實在是厭煩的很,我不想再當那老鼠,被人戲耍了。”


    聽著她這番話,季冷眼底的情緒翻湧,她為何這般肯定,自己在他那裏毫無用處?


    這一年多,他忍著蝕骨相思,步步為營,這才能將她從天牢裏帶出來。


    她身上的那些痛,他又何嚐不知,那些傷他的人,也都被他一一清理掉。


    到頭來,她卻是死也不肯迴到他身邊。


    想到這裏,他壓住眼底的情緒,不露痕跡而出,“是你不想當老鼠,本總管為何要幫你?”


    這句話,讓孟婉愣了下,季冷能提醒她,想來也是站在容胤那邊的,可他這會問出這句話,倒叫她無法迴答了。


    畢竟,朝廷最忌諱的便是結黨營私,她曾是南宮的侍女,陪殿下五年,她所說的每句話,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那便有可能給殿下招致麻煩。


    “因為奴婢相信季總管被陛下委派至慎刑司,想來也是不希望宮中醃臢之事層出不窮。


    況且季總管也覺得此事不光是針對奴婢,更有可能是針對儲君,那季總管身負皇命,難道不應該調查清楚嗎?”


    聽著她這番話,又是捧又是抬,甚至還搬出了陛下來,季冷眸色微動了下。


    “聽你的意思,倒是本總管不幫你,便是辜負陛下所托了?”


    “奴婢不敢這麽想,隻是奴婢如今能仰仗的隻有季總管了,奴婢願意當餌,替您釣出那個幕後之人,以絕後患。”


    她說完,朝著季冷雙手平放於額前,彎腰行了個禮,“還望大人答應奴婢的懇求。”


    看著她額頭抵在手背之上,半低著頭,模樣又乖又順,季冷看了良久,才終於開口。


    “要本總管答應你,可以,但日後行任何事,都需向本總管稟明,若是你擅自做主,那方才你所說,便一筆勾銷。”


    聽著季冷答應了,孟婉連忙放下手,抬眸望向他。


    “是,大人說的,奴婢記在心裏了,日後若有任何風吹草動,自會向大人稟告。”


    “嗯。”


    他應了聲,重新邁開腳步,孟婉鬆了口氣,跟在他身後,不多會便到了慎刑司。


    剛靠近,便聽到裏麵傳來淒慘的叫聲,那聲音讓她本能的臉色一白。


    她能聽出來,方才那聲音,是月滿發出來的,雖然她罪有應得,但隻要一想到自己先前在這裏經曆的剜指鑽心之痛,她還是有些唿吸發促。


    察覺到身邊人神情有異,季冷停下腳步,側眸看向她。


    “你怎麽了?”


    “奴婢隻是有些身子不適。”


    她臉色發白,聲音帶著顫意,季冷見狀,眉頭皺了皺。


    “方才說起當餌之事,還膽子那般大,這會便撐不住了?”


    一聽到這話,孟婉抬起頭,“奴婢沒有害怕。”


    見她嘴硬硬撐的樣子,季冷淡淡笑了下,“既是不怕,那便隨本總管一道進去,你不是想知道幕後之人是誰嗎?不進去,又怎麽會知道?”


    他說完,朝著刑房走去,孟婉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氣,終於重新邁開腳步。


    當她跟著季冷走到刑房門口的時候,觸入眼簾的一幕,讓她不禁心頭一寒,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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