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泠月打開錦袋,從中拿出了一枚香囊。


    那枚香囊正是王大龍藏在黑雲寨的,景煜珩拿到手之後,曾細細研究過,也讓手底下的人去查這香囊的出處,不過卻有些難。


    這香囊所用的布料,絲線,以及裏麵的香料,都是尋常之物,能買到這些材料的鋪子更是數不清,而類似的款式,也不是沒有。


    事後他曾再次審問王大龍,王大龍說,那與他交涉之人每次都將自己捂得嚴實,腰間卻次次都掛著這香囊,他才覺得應是對方看重之物,所以偷了來。


    這王大龍猜測的也有道理,隻是他素日對這些花裏胡哨之物不關注,也確實沒看出有什麽奇特之處。


    既然毫無進展,不如讓她瞧瞧,或許,能發現什麽。


    鍾泠月細細打量了手中的香囊。


    她自小不喜女紅,隻是學了些皮毛應付外祖母家中請來的老師,不過她雖手藝一般,卻也看得出來,這香囊上繡的每一朵花都非常細致,配色淡雅得宜,顯然是用了心的。


    她倒出香料翻看香囊的裏麵,發現竟是雙麵繡,裏麵也繡上了同樣的花,隻是那花的樣式......


    “這上麵繡的是什麽花你認識嗎?”她問。


    景煜珩搖頭:“未曾見過,我讓手下的人去問了,都說未在京中見過這樣的花,如要查到,還得再花些時日。”


    不過也可能上麵的花隻是擬態而未求真,不一定能找到。


    鍾泠月又低頭仔細看了看,突然發現那香囊接口處的花枝有些奇怪,那走勢彎曲怪異,不像是花枝,反倒像是什麽紋樣。


    “你看看這處的紋樣是不是有些不對?”


    景煜珩湊過來看了一會後皺眉,“確實不像是尋常的紋樣。”本朝講究對稱之美,在布料上的紋路也多為對稱成雙,而這上麵的紋樣卻毫無規律可言,有些怪異。


    “這香囊,能否讓我帶走研究?”


    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她剛見了林姨娘帶了繡品出去賣,而這隻香囊,又與幕後之人有關,她總覺得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麽關聯。


    不過,她至今還沒仔細看過林姨娘的繡品,正巧師姐買了那些繡帕,她想帶迴去先做一番比對。


    誰知景煜珩卻搖頭:“不可。”


    “這是證物,讓姑娘看已是破例,萬一姑娘拿了不還,我去哪找你?”


    他抬眸看她,話中頗有些意味深長道:“話說姑娘已知我身份,可我對姑娘的身份卻一無所知,如今我已守諾將線索告知,姑娘是否也該對我坦誠些?”


    鍾泠月頓住。


    她的身份若告訴他,那就真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了,萬一到時候他衝進將軍府找她要那偽證怎麽辦?


    沒有十足把握之前,她還是不敢全然信他。


    不過,線索確實是可以交換的,她查不到的,還能讓他幫自己查一查。


    鍾泠月思索了片刻後開口:“我的身份並不重要,世子也說了,你我目的一樣,那我們隻交換線索就是。”


    景煜珩勾唇,似乎並不意外,“那姑娘可以給我的線索是什麽?”


    鍾泠月去叫小二送來了筆墨。


    她提筆在紙上畫下了一物,遞給景煜珩。


    “箭?”


    鍾泠月點頭,“不知世子可否查出,有何人在用這種箭?或許也能查到幕後之人。”


    “你為何會知道幕後之人用的是這種箭?被襲擊過?”景煜珩問,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幾分急切。


    鍾泠月頓了頓,收斂眼中的情緒,沒正麵迴答他的問題,“世子隻需去查,其他的,我無可奉告。”


    她沒想到景煜珩竟如此敏銳,一下子猜到了其中的關鍵。


    沒錯,她畫中的箭就是上輩子在密道逃生時被那些黑衣人所射的箭,是她近日在反反複複的噩夢中才記清的細節。


    那箭的箭頭形製與尋常的規格不一樣,箭鋌也更長些,製作精良,造價不菲,尤其適合遠程射殺,而本朝對兵器的規格樣式都有要求,這顯然是不符合規製的,定是偷偷打造的。


    這輩子,那幕後之人沒料到她會提前拿走偽證破局,按照他們的計劃,這些兵器定是已經備好了。


    能囤大量兵器的,很有可能是位高權重之人,且野心勃勃,青雲衛監察百官,找出這幕後之人,這也算是他的職責所在了。


    所以,讓他來查,再合適不過了。


    至於那個香囊.......


    鍾泠月抬頭看他,“東西不能帶走,那我畫了樣式總能帶走吧?”


    景煜珩淡淡點頭。


    他還在迴想她方才眼裏一閃而過的情緒,似有無盡的淒涼,看得他胸口處有些不適。


    之前幾次見她,無論是作為將軍府嬌弱的大小姐,還是作為與他一言不合就打起來的女賊,雖性格狡黠多變,有兇狠的,冷淡的,醉後嬌憨的.......卻從未見她露出過如此悲傷的樣子。


    她,定是之前經曆過什麽。


    見她還在低頭照著那香囊臨摹,他緩緩起身出去。


    鍾泠月畫得很是仔細,生怕錯過任何細節,畫的時間就久了些,她畫完之後還拿著香囊比對了數遍,見那大小弧度都絲毫不差,這才停下了筆。


    一抬頭,才發現景煜珩竟不見了。


    這人呢?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香囊,這會倒不怕她偷拿著香囊跑了?


    不過她倒也不是那種人,於是她就坐著等。


    這一停下來,就感覺到腹中有些餓,可桌上的菜早已涼了,那湯上還浮著一層油,看著就沒胃口,她站起身正想再找小二點些菜來,正巧遇上景煜珩推門進來。


    “畫完了?”景煜珩問她。


    鍾泠月點頭。


    “那正好。”


    他看向身後的小二,小二端著托盤走到桌前,將一冒著熱氣的瓷碗放下。


    “來嚐嚐?”景煜珩視線轉向鍾泠月。


    她走過去,見放在桌上的竟是一碗元宵。


    小二在一旁哈著腰賠笑:“姑娘嚐嚐味道可還行?咱們尋味樓不做甜湯,可公子吩咐了要甜湯,隻能臨時做了元宵,芝麻餡來不及炒製,這裏麵是棗泥,也是甜的。”


    “放下東西就下去!”景煜珩瞪了一眼多嘴的小二。


    小二拿了托盤退下,包廂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鍾泠月正好餓了,看這元宵也確實饞了。


    她坐下後用勺子舀起一顆送到嘴邊,想了想,又抬頭去看景煜珩,見他神色有些別扭,她不知怎麽的竟覺得有些想笑,故意問道:“是特意給我點的?”


    誰知這話竟不知怎麽把人給惹惱了,那人俯身過來,握住她的手,連帶著那勺子一同將元宵喂進了她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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