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指尖輕撚著一根細長的銀針,目光略帶挑釁的看向聶棲庭。


    “夫人說什麽,為夫自然都信,畢竟我現在可是被夫人封住了內力,動彈不得啊。”


    聶棲庭深邃的眸中帶著戲謔。


    本就生氣的陸聽嵐火氣更旺了,之前坊間都流傳聶棲庭無惡不作、殺人如麻,怎麽就沒人說他氣死人的本領也不小呢?


    “相公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的銀針功夫還沒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況且妾身隻是暫時給您封住內力,您應該也感覺到了。”


    她收迴手中的銀針,冷臉繼續往前走。


    “夫人是不是太謙虛了一點?”


    看出陸聽嵐生氣了,聶棲庭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在本座眼裏,夫人已經比尋常女子要優秀很多了。”


    離鏡軒的禁地關著太多囚犯,加上常年不見陽光,初入這裏的人都會嚇得魂不守舍,但陸聽嵐卻與那些人不同,甚至非常鎮定的獨自一人往外走。


    聶棲庭眼底閃過欣賞。


    “夫人膽識過人,真是讓為夫刮目相看。”


    “妾身還真是謝謝九千歲大人的誇讚呢。”陸聽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而且您是不是忘了,之前我就說過,妾身可是鬼。鬼又怎麽會怕這些東西呢?”


    “況且,這些人既能發出這種聲音,便說明命不久矣。我還不至於害怕一群將死之人。”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片相對空曠的林子,昏暗的光線被茂密的樹枝切割得支離破碎。


    忽然陸聽嵐停下了腳步,朝著不遠處的樹後看去。


    隻見一隻通體雪白的幼鹿怯生生地躲在一棵大樹後,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警惕地望著他們。


    陸聽嵐這才想起那隻被她忘在腦後的白鹿。


    當日圍獵場上,皇上禦賜了她這隻幼鹿,她嫌麻煩,便交給了聶棲庭的手下。


    這幾日事務繁多,她竟將這小東西拋諸腦後。


    如今再見,小鹿似乎比之前略微大了一些,但毛色卻不如之前光亮,顯得有些黯淡無光。


    陸聽嵐轉頭看向聶棲庭:“相公,這小鹿平日裏都吃些什麽?”


    聶棲庭一怔。


    他哪裏會關心一隻鹿的飲食?


    “我也不知道,喚人來問問便是。”


    他隨意招來一個附近的手下:“這鹿平日裏是如何喂養的?”


    手下顯然對養動物之事不甚熟悉,支支吾吾道:“迴九千歲,小的們都喂它牛乳,可它不怎麽愛喝,還經常亂叫,也不親人……”


    小鹿畢竟是在野外長大,有警惕心也正常。


    況且……


    看著陰森森的林子,陸聽嵐覺得這隻小鹿不亂叫才怪。


    陸聽嵐心中忽然湧起一絲憐憫。


    她對上小鹿的眼睛,試探性地喚了一聲:“嘬嘬嘬,過來。”


    見陸聽嵐和喚狗一樣喚鹿,手下連忙說道:“夫人,這小鹿不是狗,這樣喚是喚不過來的。若是夫人想抱抱它,小的這就命人將它逮過來。”


    卻不想,話音剛落。


    那小鹿竟真的從樹後探出頭來,試探著朝陸聽嵐走了幾步。


    陸聽嵐心中一動,又喚了一聲:“過來。”


    這次,小鹿不再猶豫,邁開細長的腿,徑直跑到了陸聽嵐麵前,在她腳邊蹭來蹭去,像是在撒嬌。


    陸聽嵐彎腰將小鹿抱了起來,小鹿在她懷裏拱了拱,溫順得像一隻小貓。


    手下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這頭白鹿,怎麽……”


    “嗬。”


    看著那隻通體雪白的小鹿在陸聽嵐懷裏拱來拱去,聶棲庭冷笑一聲:“這畜生倒是會看人,知道夫人是我們離鏡軒僅剩不多的好人了。”


    離鏡軒,人人聞之色變的修羅地獄,何時與“好人”二字沾過邊?


    他本以為陸聽嵐會反駁,卻不想她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低頭撫摸著小鹿柔軟的皮毛,吩咐一旁的手下。


    “去找隻生了崽的母羊來,日日擠新鮮的羊奶喂它。”


    說完,她又道:“這小鹿就養在內院裏吧。如今已是初冬,天氣轉涼,若是不好好養護,恐怕熬不過這個冬天。”


    聶棲庭看著陸聽嵐這副模樣,漆眸看向呆滯的手下:“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


    “是,屬下這就去。”


    陸聽嵐抱著小鹿迴到了內院。


    慕雨看到陸聽嵐懷裏的小鹿,眼睛一亮,連忙從陸聽嵐懷裏接過小鹿:“小姐,您怎麽把它接過來了?”


    “看它自己在林子裏怪可憐的。”


    陸聽嵐輕笑道:“我記得你不是很喜歡小動物,這頭小鹿以後就交給你撫養了。”


    “真的嗎?”


    慕雨立刻像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不過隻是一瞬,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猶豫地開口:“夫人,剛才您父親派人傳了消息過來,說是想請您迴府一趟。”


    陸聽嵐聞言,清冷的麵容閃過複雜。


    自從上次王澤宇死後,她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與父親聯係了。


    原因無他。


    她雖然想改變上一世的結局,但在父親眼裏沈姨娘與陸崢月依舊是他的妻女,所以無論沈姨娘和陸崢月如何作妖,他總是偏袒。


    所以沒有證據能將沈姨娘母女拉下馬的時候,她不想和父親起爭執。


    見陸聽嵐沉思不語,慕雨試探著問道:“小姐,要不……咱們就不迴去了吧?。”


    “迴,為何不迴去?”陸聽嵐迴過神,語調戲謔,“沈姨娘如此狼狽的時刻,錯過了豈不可惜?況且看樣子父親還被蒙在鼓裏,我得把沈姨娘和陸崢月做的好事說清楚,省的讓人以為我這個陸家嫡女心狠手辣,磋磨姨娘致死。”


    陸聽嵐乘坐離鏡軒的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迴到了陸府。


    剛踏進陸府大門的那一刻,她便察覺到府內氣氛凝重,下人們來去匆匆。


    緊接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從偏院的方向傳來:“老爺,您給太後求求情吧,妾身再也不敢了。”


    “妾身快要餓死了。”


    是沈姨娘的求饒聲。


    慕雨平日裏見慣了沈姨娘高高在上的模樣,哪聽見過這種聲音。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扯了扯陸聽嵐的衣袖:“小姐,沈姨娘……她不會真的……被活活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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