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看熱鬧的人都散去了,花不語因為嚷著要去殺了薑慎吾而被蘇漁捂著嘴拖下去了。


    “一點辦法都沒有嗎?”南枝看著沈確問。


    沈確站在陰影裏,“那是先皇所賜的丹書鐵券,淩駕於一切律法之上,我,動不了薑慎吾。”


    “嗬。”南枝冷笑一聲,“照你所說,皇權比律法還大,那大梁建國之初還設定律法幹什麽?大可憑你們這些皇帝的心情治國啊!”


    “丹書鐵券是賜予有功之臣的恩賞,是……”


    “他薑慎吾算什麽有功之臣!”南枝打斷沈確,“丹書鐵券不過是腐朽皇權的遮羞布!沈確,你也不喜歡你父親,但你坐在這個位置上,你不得不承認你的父親,因為你隻是他權力的延續!”


    “正因如此,你才不能挑戰他的權威,而大梁的開國皇帝承認了世家的地位,你們一代代的皇帝也不得不承認世家,你說你要對付世家,對付薑相,你能對付嗎?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沈確被南枝問的啞口無言,因為她說得都是事實,若是他現在推翻了薑家的丹書鐵券,那就說明他不承認孝仁帝的地位,那他作為孝仁帝的兒子,他的正統地位也會受到質疑,而世家就更難了,否認世家就相當於否認整個大梁,丹書鐵券的出現提醒著沈確,造成這一切的都是曆代帝王的縱容。


    南枝見沈確不說話,也知道他沒有法子,“沈確,我明白你想著替沈硯守住江山的決心,可江山從來都不是守來的,不破則不立,既然一開始便錯了,我們就要盡力糾正過來。”


    沈遙在聽見丹書鐵券的時候隻是愣了愣,“我說他怎麽這麽大膽呢,原來藏著保命符呢,寒酥,你說我父親真是可笑,他賜了薑家丹書鐵券,卻不給他最信任的裴家,帝王之心,深不可測啊!”


    沈遙挑燈花的手頓了頓,“不對,他賜過裴家了,不就是我嗎?一個公主可不比一塊冷冰冰的物件管用?”


    “他知道,隻要有我在,哥哥便不會對裴家下手,隻要有我在,裴家便會永遠忠心於他,隻要我在,隻要我在!”


    沈遙憤怒地將蠟燭全部揮倒在地,屋子一瞬間便陷入黑暗之中,沈遙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適應了這種黑暗。


    沈遙感覺到寒酥自身後抱住她,“公主,沒事的,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寒酥,我幼時曾因為公主的身份而感到榮耀,我總覺著我是世間最幸運的姑娘了,能作為一個公主出生。可我現在才明白,這才是我最大的悲哀,我的母親眼裏沒有我,她隻關心她那能繼承皇位的兒子,我的父親呢,在他看來我就是一個絕佳的棋子,可以為他籠絡住他的忠臣,要不是裴端太蠢,我恐怕還被關在淮南的院子裏,糊裏糊塗地做我的裴夫人!”


    “這群人趴在我的身上吸我的血,食我的肉!甚至連我的骨頭都會被他們啃幹淨!還好,還好在這之前我醒了,我倒要看看,現在誰還敢利用我!我要他們都為自己的眼瞎付出代價!”


    薑慎吾走進不曉天的時候整個不曉天就正廳裏亮著燈,台上有一個黃衣女子在跳舞,薑慎吾好像見過她,可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是梅娘讓你跳的?”薑慎吾以為這又是梅娘的手段,給他一個女人,讓他原諒她的背叛,不可能!


    “讓她別費功夫了!我不會容忍一個叛徒的!快讓她滾出來!”


    不曉天的賬本事後的確出現在了他的書房,還有不曉天姑娘們的出現,一看就是梅娘背叛了他,她要他死!


    “二爺這話說的讓妾好傷心啊,二爺竟連妾都認不出來了嗎?”


    黃衣女子轉身,赫然就是梅娘。


    “妾年輕時二爺最愛看妾跳舞了,二爺說,妾的舞是你見過的最漂亮的舞,可是,後來,妾老了,二爺的眼裏就沒有妾了。”


    薑慎吾並不想聽梅娘說這些過往,“你這個賤人!我把不曉天都給你了,你為何要害我!”


    “害你?”梅娘走下高台,一步一步靠近薑慎吾,“二爺為何如此說,不曉天的主人是二爺,賬本難道不該出現在二爺的府上嗎?還有那些姑娘們,不是二爺拐來的嗎?公堂之上,字字句句哪句汙了二爺!”


    梅娘走著走著,突然鮮血從她的嘴角流出,“我這一輩子做過的好事不多,我耶娘為了點錢就把我賣了,我就一直告訴自己,一個人討生活,心腸就是要狠!”


    “寧可他人死,不可損了我,可你說,那些姑娘們怎麽都那麽傻啊,馮鶯兒自個兒都是被賣到不曉天的,卻還總是護著我,還有顧知,她一個大家小姐,不管不顧地認我做朋友,而我做了些什麽呀?”


    “我居然幫著你害那些可憐的姑娘!二爺,午夜夢迴時你可曾夢到過她們!”


    聽著梅娘聲嘶力竭地質問,薑慎吾隻當她是瘋了,“她們與我何幹!是她們自己蠢,蠢到被拍花子騙了,要不是我將她們送到不曉天來,她們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薑慎吾一邊說,一邊轉頭打算離開,誰知到了門口他卻發現門被鎖住了。


    “二爺,你離不開的。”梅娘隻覺得眼前開始恍惚了,“在你進來後,我便讓姑娘們把門鎖了,律法殺不了你,那就我們來殺!”


    “我沒綠腰勇敢,我怕疼,所以事先服了鶴頂紅,二爺,你也嚐嚐被火燒的滋味吧!”濃煙突然躥了進來,整個大廳變得炙熱。


    梅娘感到自己沒有力氣了,她撐著最後的力氣尋摸了一把椅子坐下,“二爺!這黃泉的路那麽長!妾怎可一個人走!”


    說完這句話,梅娘便發現自己沒有了力氣,她軟趴趴地倒在椅子上,抬頭望著不曉天的屋頂,第一次踏入不曉天的日子仿佛就是昨天。


    那時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被賣了,她像一隻戒備的刺蝟,豎起了全身的刺,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是馮鶯兒收下了她,馮鶯兒告訴她世間的美好,後來馮鶯兒消失了,她又是一個人了。


    她知道不曉天的姑娘結局都不好,她便拚命往上爬,她很聰明,很快就成了薑慎吾的人。


    也是在這時,綠腰被拐了來,梅娘永遠記得綠腰叫她幫兇,她這才反應過來,她變成了她耶娘的樣子。


    後來她遇到了蘇顧知,蘇顧知沒有看不起她,而是拿她當好友,蘇顧知問,“梅娘,你想過以後的日子嗎?”


    “我沒有以後的。”梅娘記得她是這麽迴答的。


    “不,你會有以後,人人都有以後的!”蘇顧知握著梅娘的手說道。


    迴去的路上梅娘看到街上成對的母女,不曉天的姑娘們本也是這樣的,從那一刻起她就想著要救她們!


    可梅娘自己都隻能在薑慎吾手底下討生活,她根本對付不了薑慎吾,她等了很久,等到自己變成了梅老板才等到這個唯一的機會。


    可是明明一切都暴露在了陽光之下,所有人都知道薑慎吾幹了什麽,卻出現了丹書鐵券,多可笑啊,就這麽一個東西就能抵這麽多條的人命!


    梅娘看著薑慎吾慌張的樣子,什麽丹書鐵券,什麽家國律法,她隻知道,人做了惡就該付出代價!


    薑慎吾在煙躥進來的那刻就知道不好了,他轉身拚命拍打大門,可卻沒有人迴複他,“開門!開門!快開門!隻要幫我開門!我什麽都可以給你,萬貫家財還是美人美酒,隻要你提,我都給你,快開門啊!”


    薑慎吾不知道的是,門的另一邊是麵無表情的不曉天的姑娘們,律法幫不了她們,她們就隻有自己動手了,早在薑慎吾進門後她們便將門鎖上,潑上汽油,一人一把火把這金色的籠子燒了。


    紅軟看著大火將不曉天慢慢吞噬,火光照亮了她們的臉,她不知道臉上的熱意是淚水還是因為離火太近了。


    “走吧,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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