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漁將紅軟帶到了蘇府安頓。


    南枝則與沈確研究起了那遝信件。


    “你瞧。”南枝高舉著那張通緝令,“上頭寫著林無涯原為餘州知府,但身為知府不為百姓謀福祉,反而貪贓枉法,故此通緝。”


    “官員犯法,吏部都有記錄吧。”


    沈確接過那張通緝令,“我早就飛鴿傳書叫不言去查了。”


    南枝又去翻看那些信件,“你說這是薑相的字跡,可字跡這東西誰都能模仿,萬一這二人隻是字跡相像呢?”


    “我也說不好,可薑慎吾費了這麽大的勁,這些東西一定很重要。”


    “可你看這通緝令。”南枝指了指,“一點兒也不像薑相啊。”


    “世事遷移,都過了幾十年了,自然長得不像,但我還是懷疑,這林無涯就是薑相。”沈確緊盯著眼前的畫像,他覺得自己找到了關鍵所在。


    突然一根手指出現在了沈確眼前,“可是你看,這林無涯的眼神,薑相的眼神我最不喜歡,跟毒蛇似的,緊盯著你,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南枝說的也沒錯,這林無涯的畫像與薑相實在相差太大了,“說這麽多有什麽用,我們既找不到這個林無涯,那就去找薑思吾,這蘇州城是他的老家,我不信,一點薑思吾的痕跡都找不到!”


    “薑家的事解決了?”


    夜晚,沈遙挑著燈花問道。


    她昨日便收到消息,說薑家有一個書生逃了,還帶走了薑家最大的秘密。沈遙為了體現自己的誠意,還特意將自己的親兵借給了薑慎吾。


    “白日裏便解決了。”寒酥在一旁答道。


    “經過這一次薑慎吾也該知道,薑相的身份終究是禍患,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今日是書生,明日便是其他人,防不勝防。”沈遙將手中的剪子放下,走到鏡子前,將頭上的飾物一一摘下。


    寒酥聽到這話,試探地開口,“那書生是?”


    沈遙轉過頭,似笑非笑地說道,“他想逃,我給他了機會。”


    寒酥替沈遙梳發的手一頓,“那書生死了,聽說是薑二爺下的死令,必不能留活口。”


    沈遙滿不在乎,她將耳墜子摘下,“那書生自己選的路罷了,怪隻怪他命不好。”


    命不好嗎?寒酥越來越覺得沈遙變得陌生了,從前,從前她不會這樣的,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是小公子的死還是迴京城之後,亦或者,公主她從來都是這樣的,淮南時候的她才是她假裝的?


    薑慎吾看著眼前浸滿血液的紙張,裏頭的內容早就被汙了,“都拿迴來了?”


    穀慕白候在下首,“是,下官親自帶人搜的,全部都在這裏了。”


    薑慎吾將這些紙丟進了早就準備好的火盆裏,鮮血被燃燒的滋味實在不好聞。


    “哼,一個賤民,也敢威脅我!就這麽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薑慎吾意識到,薑思吾的身份就像一把利劍,永遠都懸在他的頭頂,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落下來,殺死他。


    “穀大人,吏部的官員就快來了,官員私德也在考察之列,你的私事鬧得滿城皆知,怕是不好遮掩啊。”薑慎吾看著穀慕白。


    穀慕白也知道,可那日他又去找了蘇顧知,可她依舊堅決,蘇顧知堅持,和離可以,孩子必須姓蘇。


    穀慕白自是不同意,且不說這關乎麵子,他的兒子是遠近聞名的神童,將來必是要走入官場的,他如何能放手?


    可春溪腹中已有他的骨肉,他也不能放手,現下穀慕白已經踏入了兩難的境地。


    “二爺,我這幾日想了想,我可以退一步,我隻要孩子改姓,其他的一概沒有要求,可我夫人她,她定是不願的,可否請二爺幫忙說和一二?”穀慕白想,薑二爺的話總是有分量的。


    “哼!”薑慎吾冷哼一聲,“我去?穀大人?你才是官場之人,這該是你的專長啊,何故要我出麵?這點小事你都辦不好,你還能當你的知府大人嗎?”


    穀慕白背後冷汗直流,薑二爺是在告訴他,此事不解決,他的仕途也到頭了,“屬下明日便去同夫人商議,二爺放心,我一定解決!”


    穀慕白這陣子怕是都會周旋在那兩個女人之間了,很好,那他有機會做別的事了。


    薑慎吾喚來魏明。


    魏明當年正是看不慣薑家的做派才隱居山野的,薑慎吾絲毫不擔心他會是薑思吾的人。


    原本薑慎吾以為請他會費些日子,沒想到如此順利,到底是慈父心腸,看不得自己的兒子同自己一道受苦。


    當年魏明不也是因為心軟被抓住的把柄嗎?


    “魏先生。”薑慎吾說道,“可否請你幫我找一個人,傳一封信。”


    南枝迴到不曉天時已是深夜,沒想到綠腰還沒睡。


    綠腰的麵前擺著酒盅,她望著窗外的月亮,“找到紅軟了嗎?”


    秋夜的風有些涼,南枝想將窗戶關上,綠腰卻阻止了她,“別關,我好久沒見過這麽幹淨的月亮了。”


    綠腰為南枝倒了一杯酒,“喝嗎?”


    若是換作從前,南枝定是不會喝的,但在不曉天那麽久,南枝越來越憐惜綠腰,南枝在綠腰麵前坐下,“娘子為何還不就寢。”


    綠腰搖搖頭,“我睡不著啊,紅軟自小性子軟,我既怕她被騙,又希望她能逃出去。”


    “不曉天裏的姑娘都是有今朝沒明日的,紅軟若是能遇上良人,我替她高興。”


    “她遇上了。”南枝輕聲說道,“那書生心裏有她。”


    綠腰愣了愣,隨即笑道,“那很好啊。他們一定會幸福的吧。”


    南枝又想起了紅軟看見書生屍體的樣子,“書生死了。”


    綠腰手中的酒杯落地,許久她才開口,“果然,是我們不配了,書生是怎麽死的。”


    南枝深吸一口氣,“書生是薑家的人,他帶走了薑家的東西,薑家為了要迴,殺了他。”


    “那紅軟沒事吧。”綠腰問。


    “她在蘇府,蘇夫人會照顧她的。”


    綠腰撐著手站起來,“那就好,我放心了。”


    綠腰跌跌撞撞地來到窗口,“上一迴我見著這樣的月亮還是在京城。”


    綠腰轉過身,斜靠在窗台上,“我知道,你是京城來的,你可知道京城雲家。”


    綠腰也不等南枝迴答,自顧自地說道,“雲家有個女兒在宮裏做貴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滿以為自己是皇親國戚了,一個個趾高氣昂的,雲家的家主,就是貴妃的哥哥,效仿皇帝,三宮六院,納了一堆的妾。”


    “我阿娘就是其中之一,她原是不願的,可惜啊,她鬥不過權勢,她的丈夫呢?娶了她,又忘了她,她就那麽一天天地熬啊熬,我問她,為何不脫離雲家,她說她不能跑,她還有家人,我看不慣,我跑了,隻是年紀小,被拐到了汴州。”


    南枝聽得熟悉,在聽到汴州的那一刻她終於想起來了,“你是,雲洛湘?”


    綠腰驚喜地看向南枝,“你認識我?”


    隨即她又搖搖頭,“沒有雲洛湘了,雲洛湘死了。”


    “你還記得褚燕嗎?那個與你一起被拐的小姑娘!”南枝激動地抓住綠腰,“後來,後來她被雲家誤認,她,她一直代替你活著,若是她知道你還在,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褚燕?”綠腰茫然地抬頭,“哦,她啊,沒想到她還活著,我這個樣子注定迴不了雲家了,就讓她替我活著吧。”


    “沒有雲家了。”南枝認真地看著綠腰,將雲家的下場告訴了她。


    “你可以迴去的,以雲洛湘的名義活下去。”


    綠腰在聽完後隻是呆坐著,“阿娘死了,雲家沒了,而我,成了綠腰。”


    “命運弄人啊。”綠腰突然抬頭看著南枝,“我會迴去的,待事情辦完,我會迴去的。”


    第二日又是綠腰演出的日子,不曉天裏擠滿了人,都來一睹綠腰姑娘的風采。


    南枝在後頭看著,她第一次見綠腰就是在這裏,她還記得那時的綠腰,光彩奪目,褚燕也會開心的吧。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尖叫,隻見舞台上的綠腰不知何時被火焰吞沒,她揚起的衣袖就像鳳凰的翅膀,飛向了綠腰向往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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